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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36章 芳菲碧流惊梦断 ...

  •   听完子皎的解释,胤祯一霎不霎地注视着她,“你说你散步去了?为何我的人找遍了营地也不见你?”

      子皎脸色苍白,勉强笑道,“这下该不会大伙儿都知道了吧?万一惊动了皇上和太后,子皎的罪过可就大了。”

      胤祯嗤了一声,“你也忒小瞧我了,这要是惊动了皇阿玛,你还能好好地在这儿?”

      子皎暗暗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总之今日多谢您了。”见胤祯略微不满地睨视她,忙赔笑道,“多谢十四爷。”

      胤祯这才满意地笑了,又期期艾艾地想说什么,子皎心中烦躁,又不敢真的放下脸得罪他,“今日十四爷辛苦了,快回去歇息吧!子皎也倦了,明日还要早起呢。”

      “好,”胤祯唇边尤自带着微笑,“那我明日再来找你。”

      子皎胡乱应下,总算是把他打发走了。

      心竹一面侍候她安置,一面絮絮埋怨子皎不该乱跑,子皎心不在焉地点头,脱了衣服,钻进被褥。心竹躺在屏风外的小榻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子皎这才开始觉得后怕,想起太子和那个太监的对话,只觉得身子一阵阵的发冷,眼睛睁得大大的,躺在床上,明明身子已经疲倦欲死,可是就是睡不着。

      失眠的滋味不好受啊!

      回想她现代二十四年的生活经历,就算是浓缩一下再艺术加工一下也够不上一部孤儿血泪拼搏史,她程子皎再好强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小人物。

      可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她发现自己居然走上了一条曲折诡异并且越来越危险的道路。

      怎么办?

      她再一次深刻地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学好历史,出于对清朝的反感,她尤其忽略了满清这一段,为何自己偏偏就来到了这个时代,而不是她最喜欢的汉唐?

      太子是个怎样的人?他会不会听从索额图的建议,在那个什么什么统领的协助下塞外逼宫?唉,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他会不会知道她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头顶又多悬了一把刀。

      和性命攸关的事情比起来,感情上的纠葛似乎也变得不太重要了,十四阿哥对她是情窦初开少年情怀,往后想法躲着他一些也就是了,反正他就要大婚了。

      至于那位四爷,倒是麻烦了……

      子皎叹息着微微皱眉,那是她不该招惹的人,不单因为他的身份,有别于顾琮的青涩、丹臻的温润、和小十四的霸道,他是不急不徐、从容淡定的,他每个看似淡漠的目光,最深处却堪堪流转着一种志在必得的自信。

      如果她是真正少不经事的十四岁少女,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向他靠拢,哪怕是飞蛾扑火,也会从容赴死。

      但是她是二十四岁的程子皎,那天真无邪的赤子之心早已被喧嚣冷漠所掩埋。

      想着想着,崩紧的神经终于渐渐放松下来,到底慢慢阖上了眼。

      似乎没睡多久,再次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倚在一张织锦绣花床榻上,斜对着窗棂,只闻得阵阵鸟语花香,隐隐可见窗外碧波春色。

      梦耶?真耶?

      子皎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站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双腿发软。

      “你醒了?”似曾相识的声音。

      回过头去,一个年轻男子从屏风后转过来,笑吟吟地看着她。

      太子!

      子皎连惊惧都不会了,只下意识地伏下身去行礼,太子却一把托住她,“你这是作什么,不过几个月不见,倒要与我生分了。”

      子皎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深情的眼眸,这是太子,却又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太子,那明亮的眼眸中只有款款情意,没有刺人的冰霜和轻蔑,而这张俊美的面容,分明只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子皎这才慢慢意会到,自个又在做梦了。

      可是,又有点不一样,以前几次梦境,她都是与怀沁并存着,就如同是坐在副驾驶座上,感同身受,却没有操控权,可是这回,她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怀沁的意念,只有她自己。

      这一认知让子皎惊惶不已,这还是梦吗?还是她真的变成了怀沁?

      太子温柔地握着她的手,微微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怎么都是汗?”

      子皎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的宫女装束,勉强笑道,“有点热。”

      太子不疑有他,微笑道,“来,给你看样东西。”一边说一边拉着她绕过屏风,只见书桌上斜放着一卷画轴,太子笑着示意她打开看。

      子皎缓缓打开画卷,只见画中一片云雾茫茫,画的是细雨荷花,影影绰绰中,一个宫装美人坐在湖畔石上,虽看不清面容,却是灵动无比,令人浮想联翩。

      太子伸出双臂环住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声音低哑,“我在塞外时时念着你,你呢?可有念着我?”

      子皎僵着背脊,一动也不敢动,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更不敢回身,只是盯着面前的画,却见画上还以小楷题了一段词:

      芳菲碧流驚夢斷,人間乍然相逢。至今雲雨照芙蓉,月斜湖畔,懷沁覓芳蹤。

      ——保成 康熙三十二年八月庚子日

      康熙三十二年……这段小词写得倒是有情有景,婉约动人,词中还嵌入了怀沁的名字,没想到这太子还挺有才的。

      太子在她耳边说,“今年没能陪你过生辰,便以此画为礼,这可是我的心意,你要收好了。”

      “保成……”子皎喃喃低语,太子将头埋在她肩上,“我就是爱听你这样唤我,再唤一声我听听……”

      子皎呆呆地重复,“保成。”

      太子扳过她的肩,凝视着她,“怀沁……”缓缓低下头,柔软的双唇轻轻印上她的额头,说不尽的爱意横怜。

      那一吻中的温柔怜惜让子皎心中一窒,又怕他再有进一步的举动,慌忙将头埋进他的怀中,贴在他结实的胸膛前,只听得他有力的心跳就在耳边,怦!怦!怦!与自己紧张的心跳响成一片,晕眩的感觉越来越甚。

      “你可知我有多想你……”太子的声音愈加低沉,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目光温柔如水,毫不迟疑地吻了上来,温柔的唇瓣贴着她的,缱绻万千地碾磨轻吮,子皎慌忙偏开脸,他的目光却猛然火热起来,一下子抱紧她,子皎惊惶失措地伸手欲推,却被他握紧手腕反剪至背后,双臂如铁箍一般地拢住她,又是一阵晕眩,他的唇重重地压了下来,或轻或重地噬咬着她的唇瓣,更加恣意的热吻使她几乎无法呼吸,唇上酥庠的感觉更让她深身发软,身子直往下坠。

      不,她不是怀沁啊!子皎勉力地挣扎,可是却觉得越来越无力,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慢慢阖了起来,意识陷入一片混沌……

      迷迷糊糊只听得心竹焦急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周身渐渐如火般滚烫,依旧酸软无力像是陷在一团棉花之中,无从着力,眼皮重若千斤,隐约感觉自己已躺在了熟悉的被褥之中。恍惚间有人给她徐徐灌下温热的药,欲拒不能,满嘴苦涩,她下意识地紧锁眉头,却觉一只微凉的大手轻抚过她的前额,残留的一丝焦躁仿佛也被坚定地抹去,迷蒙中星眸微睁,身边隐约坐着一个人,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灯光,看不清面容,却莫明地让人觉得安心,子皎终于放松睡去。

      再次醒来,但见烛火如豆,四周一片寂静,听到她的动静,伏在榻边的心竹猛地抬起头,惊喜地说,“格格醒了?”

      “我……”子皎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又觉得口中都是药味,奇苦无比,她有些迷糊地看向心竹,只见她那双通红的眼中慢慢渗出大滴大滴的泪水。

      “格格,您都睡了两天了。”心竹的声音同样的沙哑,水波脉脉的眼中满是委屈和埋怨。

      “睡了两天?”子皎兀自觉得懵懵的,一时难以意会发生了什么事。

      心竹点点头,“格格受了风寒,高热不退,一直昏睡不醒。”

      “哦。”子皎一脸怅惘,渐渐清醒过来,想起那只微凉的大手和坐在身边的身影,张口欲问,又颇觉难以措辞。

      “格格宽心歇息吧,奴婢这就使人通知刘大人。”

      “刘大人?”哪个刘大人?

      心竹忽然脸一红,“格格忘了,就是太医院左院判刘太行大人呀。”

      子皎恍然点头,原来是他,想起在为丹臻侍疾的那段日子里,与刘太行也算是惺惺相惜,这回他居然也随扈出行,还为自己问疾诊脉,亲切感不禁油然而生。

      待心竹再从帐外进来,后头跟着的,果然就是刘太行。

      刘太行满面春风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神情中一如既往地带些许张扬的狂态,只是唇边带着一丝笑意,夸张地作势行礼,“小臣请格格万安,格格玉体无恙,小臣总算可保项上人头无虞了!幸甚!幸甚!”

      那一脸戏剧化的庆幸让子皎不禁笑了起来,“谁叫刘大人回春妙手,让子皎错失与大人同生共死之荣幸,子皎实深憾之啊!”

      “非也非也,”刘太行一边走过来,一边一本正经地说道,“共死则未必,同生才是道理,请容小臣再为格格诊上一脉。”

      心竹早已搬过木杌,刘太行坐下,子皎将手平放在榻上,刘太行已不复方才的一脸戏谑,神情肃穆地伸手,微凉的指尖按在子皎右手脉息上,调息了至数,凝神细诊了有半刻的工夫,又换过左手。

      子皎笑着睨他一眼,“怎敢劳动刘大人亲自为子皎诊脉?”

      刘太行微蹙双眉专心诊脉,只是不语。原来这太医院以院使为首,官居正五品,左、右院判次之,官居正六品,下设七品御医十员,吏目三十员,医士四十员,医生二十名,切造医生二十名。此次自左院判刘太行以下共有四十六人随扈出塞,作为随扈医首的刘太行怎会亲自来为一个小小的固山格格诊治?

      “这回是太后娘娘亲指刘大人为格格诊脉下方的。”心竹在一边插语。

      刘太行松开手指,长吁一口气,顿时换上一脸玩世不恭,挑起浓眉直直地看着子皎,“太后定是知晓小臣与格格有旧——才派小臣来的,所谓知人擅用便是如此了,”说着还向子皎眨眨眼,“只盼格格没有忘记小臣这个旧人啊。”

      子皎骇笑不已,“太行就别再消遣子皎了好不好,欺负病人可是有违医德。”

      刘太行莞尔一笑,“总算不叫我刘大人了。”

      “太行还不是学人家管子皎叫格格,”子皎作出一脸委屈样儿。

      刘太行嘿地一声,嘴唇微动,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但笑不语地看着她,顿了顿才说,“子皎脉象平和,已无大碍,若是觉得饿了,可以适当用些清粥素面。”

      子皎会意,“呃……心竹,能不能帮我下碗面?好饿。”

      心竹忙应道,“奴婢这就去,不过格格两日未进食,是不是还是先用些清粥……”

      “无妨的,”刘太行温言道,“下些素面,并以鸡汤温补为好。”

      “是。”心竹忙领命去了。

      子皎坐起身来,看向刘太行,“太行想要说什么?”

      刘太行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沉吟片刻,开门见山地问道,“子皎可是有嫁入皇家的打算?”

      “啊?”子皎顿觉片刻晕眩,旋即瞪大眼睛,微带怒气地反问,“太行何出此言?”

      刘太行微微一笑,“子皎病倒后一直昏睡不醒,高热不退,就连施针都毫无反应,非但显懿王妃忧心不已,就连太后娘娘也亲自过问,让太行来为子皎诊治,枉自太行一向自负医术精湛,却也对子皎的症候说不出个所以然,”说着,他好整以暇地弹弹衣角,又是抬眼若有所指地一笑,“就算几位阿哥没有把太行的声名前途和项上人头栓在子皎身上,太行也会为子皎尽心竭力的。”

      子皎一怔,“你是说……”

      刘太行挑挑眉毛,“子皎就不想知道是哪几位阿哥在关心子皎吗?”

      子皎暗忖,想必十四阿哥是有的,或许四……他也是关心她的,应该就这两位吧?她笑笑,“无论太行相信与否,子皎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攀龙附凤,嫁入皇家。”

      刘太行摇摇头,晶亮的眸中满是担忧,“太行并非第一天认识子皎,怎会不信?只恐树欲静而风不止,无论子皎是何想法,以现下的境况,怕是难以抽身而退。”

      子皎无奈地笑,“既然如此,太行又何必来问子皎的意愿。”

      “子皎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这混水想来是淌定了,太行只愿你不要淌得太深。”

      “太行的好意子皎明白,只是子皎也是身不由已,又能如何呢?”

      刘太行傲然一笑,“子皎该不会像村夫愚妇一般认命吧,凡事若是不去争取便听之任之,任由他人掌握自己的命运,活着又有何意趣?”

      子皎耸然动容,激动地直起身,“果然太行是子皎的知已!”

      刘太行的笑容中添了几分喜悦,“那么,子皎还是快些做好选择才是,这几位阿哥之中,可有子皎心仪之人?”却见子皎脸一红,刘太行不由得微微变色,“如此说来确实有了?是四贝勒还是十四阿哥?难道……是直郡王?”

      “直郡王?”子皎皱眉,“太行提他作什么?难道他也——”她张口结舌地顿住了,不愿去相信那个可能性。

      刘太行直摇头,“原来你还不知。”

      “我怎么会知道!又没人告诉我!”子皎恼火地反驳。

      刘太行点点头,又摇摇头,“那日我来给子皎诊脉之后,共有三位阿哥看过子皎的脉案,太行未能确诊,因此脉案中未敢写明是何病症,直郡王当场就放下脸,直斥太行乃是徒有虚名的庸医,四贝勒倒是面无表情,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要是医不好格格,你这左院判也就不用做了。”一边说一边还学着胤禛那冷冷的语气。

      子皎噗哧笑出声来,见刘太行脸色不善又强自忍住。

      “至于要太行脑袋的,便是那十四阿哥了。”刘太行瞪她一眼,见她忍得辛苦,嘴角不禁也微微上扬,“太行受此惊吓,子皎打算如何补偿于我?”

      “冤有头债有主,太行可别找错了人。”

      “子皎若是不生病,太行也不会有此劫啊。”刘太行一脸‘你要对我负责’的无辜表情。

      子皎受不了地按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得得,求您了,这表情真的不太适合你!”

      “这样啊,”刘太行一下子又严肃起来,“话又说回来,子皎为何会病倒?”

      “呃,大概是着凉了吧,呵呵。”子皎有几分心虚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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