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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30章 长宵玉颜知是谁 ...

  •   见子皎满脸不豫之色,骑在马上的胤祯不乐意地瞪了回去,“怎么?爷说的不对?”

      子皎只觉得和他无法沟通,气极反笑,“是,十四爷说的样样都对,十四爷慢慢说,尽管说,就恕子皎不奉陪了。”说罢向舒舒觉罗氏点点头,让马车靠边停下,也不等脚踏放好,直接就跳下车,胤祯一惊,从马背上伸手就要扶她,子皎却往边上一让,反而一晃差点扭了脚,吓得舒舒觉罗氏掩口惊呼一声。

      胤祯有些尴尬地收回伸在半空的手,却见子皎向他略屈了屈膝,转身便走。

      “哎!什么意思这是?!”胤祯冲她嚷道,“还有没有规矩了!爷许你走了么?”

      子皎只是不理,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舒舒觉罗氏怯怯地看向胤祯,小声问道,“爷……不去把格格追回来?”

      胤祯原有此意,听她这么一说反而勒住马,只跟着马车慢慢地走,心里到底气恼,鼻子重重哼了一声,“笑话!爷是来找你的,和她有什么干系?走了倒好!白杵在这儿碍事儿!”

      舒舒觉罗氏闻言稍稍放心,又微微红了脸,“爷怎么又来找奴才,叫人看见了多不好,其实……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的……”说到后来低下头,声音更是细不可闻。

      胤祯转头看着她羞赧的样子,不由得微微怔忡。

      这舒舒觉罗氏唤名萨伦,是本年的秀女,其父吏部员外郎明德与胤祯的老师法海是莫逆之交。

      那日胤祯与胤祥一同到法海府上,恰逢明德带着一双儿女来访,胤祯在后花园遇到了几个正在踢毽子的女孩子,其中就数萨伦踢得最好,她将长袍下摆撩高,那彩色的羽毛毽子随着她轻巧灵活的动作上下翻飞,发髻略微松散地斜在一边,细长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毽子,小巧的唇边带着一丝自信的笑容。

      满人的男女之防原本就不比汉人,寻常旗人家的女孩子在家中的地位也较高,甚至都比男孩子要更大方些,因此其他女孩子见胤祯站在边上看得入神,便拉他一块儿来玩。胤祯自是不会踢的,于是踢得最好的萨伦便自告奋勇地来教他……

      那日的萨伦明快而又爽朗,与宫中的宫女子的谨小慎微完全不同,看得胤祯移不开眼。直到法海来找胤祯时那一声“十四殿下”,萨伦才恍然这个男子的身份,再与胤祯大有深意的目光对视上,顿时心若鹿撞,满面羞红地躲开了去。

      再后来,胤祯便千方百计地托德妃向康熙请婚,他总想着那个踢着毽子的爽朗女孩,心想这样的女子,若是自个儿的福晋,那该有多好……结果碍于萨伦的家世,不能成为皇子嫡福晋,但总算要来了侧福晋的名份,指了婚,经过了纳采等一系列程序,礼部择了吉日,只等九月便可成婚。胤祯却等不及地想要再见到萨伦,想到做到,他真的想尽了法子去见她,她却每次都羞赧万分地退避三舍,让他好生着急……

      这回出塞,也是求了德妃,才能让随扈的明德带上女儿。

      可为何刚才那一瞬,胤祯竟然怀疑起来,眼前这个总是一脸羞赧轻声细语的女孩到底是不是他数月前在法海府中见到的那个爽朗女子呢?果真是的话,怎会如此迥然不同呢……

      见胤祯不说话,萨伦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那位显王府家的格格瞧着人品俱是上佳的,只是——她怎么姓魏佳呀?”

      胤祯闻言不悦地蹙起了眉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瞪了她一眼,“这是你过问的事儿吗?”

      萨伦一怔,委屈地低下了头。

      可她越是低眉顺目,胤祯心里越是焦躁,又想起子皎管她叫“未来的十四福晋”,他心中更是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烦闷,“爷先走了。”摞下这句话,一抖缰绳,腿一夹便催马去了。

      萨伦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抬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只觉得一阵气闷,夹着委屈涌上心头。

      胤祯心中窝着一股气,一路打马快行,也不管飞扬起的尘土呛到了谁,直到看到前面那辆写着“顯親王府”的马车,才一下子反应过来,勒马慢行至车厢边上,凑近车窗,果然听见里头说话的声音,其中那把清脆的嗓音正是子皎,于是他故意大声清了清嗓子。

      没反应?

      胤祯板着脸用鞭梢敲敲车厢的木板,车里的话声顿止。

      过得片刻,一只纤白的小手挑起窗帘子,露出一张秀美的脸,冷冷的眼波朝他略微一转,便甩手放下了帘子,“不知十四爷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明明是恭敬的语句,却因为冷冷的语调而显得有些无礼。

      胤祯心中着恼,“你就这么跟爷说话?还有没有规矩了?”

      “十四爷这话是何道理?请问子皎有何失礼之处?”帘后传来她诧异的反问。

      好么,端起架子来了,胤祯瞪着帘子,“既称我一声爷,就该拿出对爷的样子来。”

      “十四弟,你在这儿作什么?”

      胤祯一愣,四哥!

      他慢慢转过头去,脸上已经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微笑。

      只见胤禛在前,胤祥在后,两人俱骑着高头大马,胤祥冲他露齿微微一笑,而胤禛则神色木然地看着前方。

      “四哥,十三哥,你们怎么来了?”胤祯勒马与胤祥并辔而行,有意无意地与子皎的马车拉开了些距离,一扫方才的气恼和任性,他的语调忽然变得淡淡的,“我以为你们还在谈正事儿呢!”说到后面几个字,唇边的弧度到底带上了些讥讽。

      胤禛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己这个同胞弟弟,虽是一母所生,可是从小不在一处长大又怎会有血肉相连的感觉?德妃偏爱幼子,对皇后带大的胤禛总是淡淡的,亲热不起来,连带着这两兄弟相处时也总是不太自然。

      胤祥笑道,“你方才一路急驰,我们叫你也没听见,四哥担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便过来看看。”

      胤祯撇撇嘴,“没什么事儿,我就是觉得无聊了,随便打马跑一阵子。”

      “出门在外虽说不比在京里,可也不能松泛过头失了体面,瞧你这一头汗,” 胤禛的声音中不带任何感情,“后头的官眷们就合该吃你十四阿哥的马蹄灰不成?”

      胤祯按捺下满心的不服气,“四哥教训得是。”

      胤祥笑着打岔,“十四弟要骑马,咱们到了古北口赛一场就是,且看是你的风隐快还是我的追尘快!”

      胤祯看着走在前面的马车,傲然笑道,“何必到古北口,今晚就赛一场夜马如何?”

      马车里的子皎听得暗暗摇头,这位十四阿哥还真是争强好胜,只可怜了他的马,白天来来回回跑了这么多路,晚上还不能好好休息。有心想再听胤禛说几句,他却偏偏闭口不语,只听得胤祥和胤祯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起马经来,不由觉得无趣。

      当天大队人马就在京郊顺义县的三家店休整,也不知胤祥和胤祯有没有去赛夜马,第二天再开拔,一连几天,显懿王妃都是与太后同车,子皎则安安份份地待在车里,胤祯差小强来找了她几次,她都一概只推说身体不适。

      三日来一路经过了密云,遥亭,终于在第四日傍晚到达古北口驿站。

      古北口是康熙北上出塞的必经之地,地势险要,在山海关与居庸关中段,此处的长城跨山而建,随山势升降,蜿蜒曲折,山陡路险,而古北口关距京城不过二百里,在京北燕山屏立、峰峦叠嶂中,自古即是兵家锁钥重地。

      出京至此,算是到了塞外第一站。

      傍晚的风轻抚在脸上,非常清凉的感觉,这是从长城那头的塞外吹来的风呢。子皎深吸了一口气,在马车上颠了几日,她只觉得周身不适,只想待帐篷搭好就赶快进去睡个安稳觉。

      谁知没等帐篷搭好,太后就已派人来传她去用膳,这是推不掉的,子皎只得匆匆把头发重新梳理整齐,跟着引路太监往大帐走去。

      还未进帐,一见那门外侍卫们的架式,子皎就知道,皇帝一定也在里面,也是,康熙是孝子,自然是尽量陪着太后的。康熙既然来了,太子一定也在,还有——他,一定也在里面吧……

      一时难免有些紧张,帐门口的太监挑起帘子,她下意识地捏紧了袖口,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帐子里一片笑语声,子皎匆匆抬头一瞥,只见几位皇阿哥都坐在太后和康熙下首,最出挑的是十四阿哥胤祯,他站在当中,又说又比划,原来那天晚上在顺义县三家店行宫外头,他和胤祥果然摸黑赛马去了,还险些迷路,自是被康熙训斥了一顿,这会子再耍宝似地说出来,引得众人时不时地大笑出声,太后更听得直乐,回过味来又迭声怪他俩胡闹。

      子皎不敢多看,低头跟着引路的小太监走到老王妃的坐席,才待请安,老王妃就笑着拉她坐下,“皎丫头别请安了,快坐下吧,这几日可累坏了吧。”

      “多谢玛嬷关心,子皎睡了一路,哪儿会累呢。”

      “不累?”老王妃戏谑地睨她,“我像你这么大那会儿呀,最怕坐在车里了,闷得慌!宁愿骑着马,吹着风,一路看着无边的草原和成群的牛羊。”她眯起眼,脸上露出向往之情,又感叹道,“都多少年了……现在年纪大了,这把老骨头也只好坐在马车里了。”

      正巧胤祯说完了话,帐中一时的安静让太后听见了老王妃的最后两句话,太后可不乐意了,“布丹尔在和皎丫头嘀咕什么呢?你都老了,那我这老太婆怎么办哪?”

      老王妃忙请罪道,“太后可别把布丹尔的浑话放在心上,说句不敬的话,这会子,太后看起来可比布丹尔要年轻得多呢!”

      “就你会说话!”太后喜笑颜开,又道,“你们坐得离哀家这么远作什么,快把显懿王妃的席位挪到哀家身边儿来,皎丫头也过来,好几日不见了,陪哀家聊聊天。”

      当下自有太监宫女把席位调整好,子皎默默地随着老王妃走了过去,只觉得好几道目光盯在自己身上,强忍着不抬头,直到坐下后,借着喝水,才端起杯子偷偷观察帐内各人情况。

      康熙红光满面,看来兴致甚高,安全。

      太后,老谋深算的定时炸弹一枚,需小心防范。

      太后边上的宫装丽人则是此次唯一随扈的后妃——宜妃,选秀那天算是见过的,不过此刻才有机会细细打量,子皎记得这宜妃就是在《康熙微服私访记》里成天被老康带在身边的那位,老康艳福不浅,宜妃虽然已经三十出头,可是那雪白的脸上笑靥如花,光彩夺目,那双顾盼生姿的狭长凤目竟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子皎略想了想,对了,可不就和九阿哥胤禟一个样儿么,到底是母子,怪不得九阿哥如此俊美,敢情是遗传啊。

      皇太子胤礽,压根没瞥过她一眼,可是就算撇开那些怪梦不谈,光是上回在畅春园的那个冰冷的眼神……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直郡王胤禔,笑眯眯的样子还真是不适合他啊!听说这回他身负保安责任,应该没空来找她麻烦吧……anyway,此人危险性甚高,谨慎!

      四贝勒胤禛,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笑起来淡淡的,说话也淡淡,动作优雅从容,目光得体又礼貌,怎么看怎么和那天晚上不一样……唉,明明应该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要多看他几眼。

      子皎强迫自己把目光从胤禛处移开,再往后看去。

      十三阿哥胤祥,安全无害的样子,他有一双目光清澈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皇宫中随处可见的算计、评估,因此分外让人有好感。

      正想着,胤祥向她看过来,发现她躲在杯子后头偷看,微觉好笑地摇摇头,子皎尴尬地向他笑笑,故作镇定地放下杯子。

      不一会儿,又觉得有人瞪她,索性大方地回看。

      原来是十四阿哥胤祯,不管他瞪得快要冒烟的眼神,子皎淡然移开目光,活宝小屁孩儿一个,直接忽略。

      胤祯边上是十五阿哥胤禑和十六阿哥胤禄,两个可爱的小男孩,安全无害。

      坐在他们边上的是和硕温宪公主和额附舜安颜,温宪公主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苍白的脸颊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一看就是身肺疾之人,她静静地坐着,脸上带着清淡的笑容,舜安颜看起来则有些心不在焉,这一对至少对子皎来说是安全无害的。

      再后头就是第三代皇孙了,听说这回直郡王和太子都带了儿子来,四五个年龄长相都差不多的小孩坐在一处,子皎搞不清楚谁是谁,只好统通忽略。

      这一顿看来是家宴了,没有一个外臣,让老王妃带着她这个没名份的格格来可谓是格外的恩典了,低调一点准没错的,只要没人来找她麻烦……

      可惜,天不从人愿。

      “听闻皎格格从小琴棋书画样样娴熟,只怕大家都还没机会见识过吧?”

      琴棋书画!子皎愤懑地看向那个发话的人——直郡王胤禔,他带着优雅的微笑注视着她,一脸真诚样儿,眼中罪恶的光芒一闪而逝。

      可恶!子皎暗暗咬牙,眼见大家的目光都向她看来,脸上只得堆出笑容。

      康熙兴致勃勃,“哦?朕只知道皎丫头能说会道,原来还是小才女啊?”

      太后也笑道,“我就说,这皎丫头会得可多着呢,平日尽唬弄咱们老太婆了,今儿可不许藏私,不然哀家可不饶你。”

      子皎苦笑,唬弄太后?她可没这么大的胆子,眼见要被逼卖艺,她走投无路地拉着老王妃的衣袖道,“玛嬷,您看太后娘娘又拿孙女儿取笑,您倒是帮孙女儿说几句话呀……”

      老王妃还未开口,太后就欣然笑道,“舞文弄墨的哀家也不喜欢,皇帝看考校些什么好呢?”

      难不成还要叫她在当场载歌载舞?私下表演也就算了,可她就是不想遂了这讨人厌的直郡王的心……正不知所措时,天籁之音出现了!

      “皇玛嬷,皇阿玛,显密亲王薨逝不久,皎格格尚在热孝,这似乎……”

      子皎感激涕零地看向胤禛,就差没热泪盈眶了,真是救命恩人哪!

      帐内众人顿时沉默了下来,康熙脸上露出些许沉痛,而太后更是内疚地向老王妃看过来。

      老王妃也是心中一痛,见太后一脸歉疚,忙微笑道,“姑姑这回好意带布丹尔出来散心,布丹尔也没加考虑就把皎丫头带出来了,丹臻可疼这丫头了,想来也是希望她能开开心心的……”

      想起丹臻,子皎心中酸楚,眼圈也红了。

      太后摇摇头,叹道,“皎丫头是个诚孝的,是哀家欠考虑了。”

      康熙注视着子皎,想起了丹臻,由原本的丰神俊逸到后来的苍白清瘦,又想起他最后上的几道摺子……他开口道,“传谕,和硕显密亲□□臻建功于社禝,正蓝旗下女子魏佳氏为其侍疾有功,朕嘉许其诚义,特赐魏佳氏食禄固山格格。”

      全场静默,子皎也呆在原地,还是老王妃先反映过来,推推子皎,示意她谢恩。

      子皎愣了愣,缓缓跪下叩首道,“臣女叩谢皇上恩典!”

      “起来吧。”康熙长叹一声,“你为显密亲王守孝诚然可嘉,此次随扈虽有违热孝,但也是为了侍奉显懿王妃,想来显密亲王亦不会怪罪于你,你也不用过于自责。”

      自责?子皎茫然地站起身,她虽然不太明白,但想来是和他们口中的热孝有关的,估计在热孝期间是不能随意出门的,只是不知所谓的热孝是多久,难道是三年?也没人告诉她。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闷。

      太后清清嗓子,开口道,“哀家还得说一句,既然都出来了,也别有那么多讲究了吧,好好地散散心才是,等到了热河,皎丫头也跟胤祥他们跑马去。”

      子皎一愣,“跑马?”

      “怎么?丫头该不是不会骑马吧?”太后的笑容变得有些不怀好意。

      子皎理直气壮地抬头,“会!怎么不会了!”她去海拉尔的时候,也是骑过马的,反正不会摔下来就是了。

      “哦?”太后怀疑地看看她,“皎丫头不是江南来的么?”

      “江南也有马呀,”子皎笑道,“别说江南,就是广东,云南也有马呀,咱们大清够得着的地方,自然都是有马的。”

      “大清够得着的地方,呵呵,你这丫头。”康熙不禁微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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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天有点事,让大家久等了!小的就不多说了,赶紧码下一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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