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槛露华浓》水榛兮

14、京城兰香坊

　　爬山涉水终于到了大明的京城。捏糖人的、演皮影戏的、杂耍的、卖糕点茶水的、卖年画的、卖风筝的、猜灯谜的、唱小曲的••••••京城里一派热闹繁荣景象，远离了烽烟战火，也让人暂时忘记了长城内外双方大军的仇敌对峙。但是，镜书却没有太多心情来欣赏这些热闹。
　　晚上他们住进了明月客栈，入夜时分坐在临窗的桌上吃着茶点，镜书打开面街的窗户，看见的是大街小巷间张灯结彩的喜悦和欢乐气氛，自语说：“上元节临近了，皇太后寿辰也临近了，连民间都赶着为皇太后庆贺。”
　　“你想好了怎么去献舞吗？”司马吊儿郎当的模样里有些不赞成的意思。
　　镜书望着丁字路口川流不息的人流和绣花楼上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发呆，她突然问：“那是什么地方？”
　　司马用扇子一指那楼上赫然的匾额笑说：“上面不是写得很清楚吗？――兰香坊。”
　　“兰香坊？那是什么地方？”镜书再问。
　　“呵呵，一个妙不可言的地方！”司马一边陶醉的笑，一边对镜书的无知善意讽刺，“没见识过吧？”
　　“你见识过吗？你好像很清楚似的。”镜书反唇相讥。
　　“好，带你去见识见识。”司马完全不顾礼仪一把拉起镜书就往外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镜书提高了嗓音急急地问。
　　司马拖着镜书大踏步走上了大街：“去兰香坊。正好你现在也是一身男装，一身玄色配我一身素白，今天我们是朋友，是志同道合的风雅之士，你就不用再扮我的书童了。”
　　镜书被司马拖着一路小跑，来不及喘气。
　　一脚踏进兰香坊，镜书惊诧于兰香坊的金壁辉煌，她想皇宫也不过如此了吧？炫彩夺目的雕梁画栋，精巧考究的陶瓷器皿，眼花缭乱的衣香鬓影，余音绕梁的歌舞调笑••••••她更迷惑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总之这里是她绝对没有到过的地方。
　　三三两两的男男女女络绎不绝，搂搂抱抱，进进出出，热闹得好像集贸市场，一对对的男女与他们擦肩而过，镜书立刻浑身不自在，压低声音说：“这是什么地方啊？这里的人好像行为不妥吧？”
　　司马偷眼看她，挤出一脸坏笑，促狭地说：“既来之则安之。”
　　脚刚踏进宽敞堂皇的内堂，眼前亮如白昼，一位浓妆艳抹的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立马迎了上来，脸上仿佛绽放了一朵花儿，扯下腰间的手帕，迎面拂过来，跟来一片呛人的香气，害得镜书猛咳不止，女人笑道：“大爷，来了？想要什么样的姑娘？这里可有全京城最美最红的••••••”
　　“要什么姑娘？”镜书一惊，打断女人的话。
　　“少罗嗦，先给我们找个最好的位置。”司马揽住镜书的肩，制止了她的疑问和惊慌，隔空扔了一锭沉甸甸的金元宝给女人。
　　“哦，哦，是，是。”女人见了手里的金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再也合不上了，受宠若惊地收拾了一张地理位置最好的桌子给他们，借着便连滚带爬地去张罗了。
　　这张桌子的确是地理位置最好的，既可以临窗俯瞰街市上的热闹繁华，又可以最舒服地观看正中台子上的娱乐节目，而且又不被过往的人群打扰。
　　镜书一把甩开司马放在她肩头上的大手，不满地瞪他一眼，还没来得及从刚才的惊惶中解脱出来，马上另一次惊惶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群穿红着绿的艳蝶飞扑了上来，灌酒的灌酒，喂菜的喂菜，调笑的调笑，镜书被一群女人左推右攘，怎么也摆脱不了，差点哭了。
　　而司马却游刃有余自得其乐，正享受得欢呢，看看镜书滑稽狼狈的样子他几乎笑出了声，这时那个中年女人还一个劲儿地吹嘘：“不是我李三娘吹牛皮，我这儿的姑娘个个都是俏西施，个个都是美貂禅，大江南北的美娇娘都汇集到我兰香坊了。”
　　镜书终于明了了这是什么地方，有些恼怒地看向司马。司马暗暗发笑，转头对三娘说：“叫你的姑娘都滚开！都是些庸脂俗粉！这位大爷挑剔得很，叫几个真正的清水芙蓉来，否则这份脂粉钱你就别想了！”李三娘一听，立刻撤走了所有的莺莺燕燕，说：“咱们兰香坊的头牌花魁一会就要登台表演了，公子先观赏着，如果满意，我去安排！”一脸谄媚的笑，到后面去绞尽脑汁去了。
　　“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镜书有些怒意，整整被刚才莺莺燕燕们拉扯得乱七八糟的衣衫，起身准备走人。
　　“呃，”司马挥扇压住镜书的肩，不慌不忙地说，“袁公子，好戏就要上台了！”
　　镜书不满地瞪他一眼，转眼无意间瞥向了中央的舞台，此时，一位身穿白色貂裘长裙的年轻女子怀抱古琴款款而来，她一头乌黑的长发一部分已经利落地绾成了云髻，剩下的部分任由它披散下来，形成一道柔亮的瀑布，女子淡施脂粉，却是清水出芙蓉一般的清丽脱俗，而且还有一种独特的冷傲和惊艳，与整个兰香坊的其他女子完全不同。连意欲离去的镜书也忍不住驻足了。
　　女子一踏出来，全场便一片寂静，鸦雀无声，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女子坐定，把琴音调到了最佳状态。
　　司马偷眼看看仿佛入定的镜书，一脸玩味的笑。
　　女子开始抚琴了，琴音沉稳坚定，台下多数人并不懂得欣赏，只觉得台上是个美若天仙的可人，养眼就够了。此时的镜书则完全不同，她听出了琴声中的故事和情绪。她听得痴了，傻了，纤长的手指开始下意识地在桌边轻轻敲击着节奏。
　　曲至酣畅处，只见女子优雅起身，飞速旋转，带来满场的惊艳，头顶纷纷扬扬飘下五彩的羽毛来，女子突然纵身一跃竟轻飘飘飞了起来，全场轰动。
　　一曲终了，女子抱起古琴，微微一鞠，便在台上四周缓缓踱步，目光四处扫射，台下一阵骚动，跟着她的脚步方向而疯狂，镜书不解。
　　那个讨厌得如同苍蝇似的李三娘不知什么时候又杵到了身边，谄媚地进言：“今天你们可是赶上好时候了，圆圆姑娘要选她的入幕之宾了。”司马摇扇不语。
　　镜书骤然接触到台上女子的目光，一下子慌了神，此时台上女子纤指一指，那方向偏偏对准的是她！
　　一瞬间全场哗然，女子退去。
　　“恭喜公子，圆圆姑娘挑中您了。”李三娘笑得仿佛裂口的包子馅。
　　“什么？我无意••••••”镜书霍然而起。
　　司马马上按住镜书的肩头，打断她说：“劳烦三娘去转告圆圆姑娘，谢谢姑娘厚爱，袁公子马上登门拜访。”李三娘忙不迭的退去了。
　　“你？！••••••”镜书顾不上向来尔雅的形象，手指着司马。
　　司马无声地笑，压低声音说：“听刚才圆圆姑娘的琴音就知道她不是凡夫俗子了，这次与她相会，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呢！”
　　镜书冷静下来，转念一想，果然有些道理，自己怎么竟忘了她的琴音，看来司马是有备而来，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啊！说不定他心里已经有了一整套计策谋略，忍不住看向司马，沉思起来。
　　“哈哈，”司马促狭地笑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莫非你喜欢上我了？！”这句话让镜书打了个寒战，红着脸瞪他一眼，起身拂袖而去：“贫嘴无益！我要去会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