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天下半缘君》缱绻抒怀

42、四十二、隔阂渐生

　　“臣楚则澈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跨进南书房，楚则澈叩拜行礼。
　　放下手里的折子，虞天烨抬起头来，说：“爱卿平身，来人呀，赐座。”
　　李承恩立刻着小太监搬了把椅子进来，楚则澈一声：“谢皇上恩典。”之后起身，落座。待坐定之后，抬起头来，却发现虞天烨正看着自己，眼光里多了一些什么，又少了一些什么。
　　“前几日果然劳烦爱卿了，大病初愈，还是要注意休养的好。”虞天烨一笑说到。
　　“不敢劳皇上费心，再说，替皇上分忧本就是微臣的本分，当不起‘劳烦’一说。倒是皇上忧心天下，要好好保重龙体。”
　　一番话，嘘寒问暖，君贤臣恭，却只是场面上的话，场面上的对答。但有时候，场面上的话里还是有可能带上关切之意的。比如，现在，后者的话里含有淡淡关切，淡到只有自己才能知道。
　　“呵呵，爱卿到底是读书人，身子恢复的也太慢了。李承恩，去取上好的人参十盒送到楚相府上。另外，上次北边送的那个狐皮毯子也一并送过去。”虞天烨扬声吩咐到。
　　“是，奴才这就去办。”李承恩一边应声一边退了出去。
　　“皇上恩典，微臣惶恐，只是未有建树，愧不敢当。”楚则澈闻言立刻跪了下来。
　　“哎，爱卿快快平身，爱卿为社稷之栋梁，江山之肱骨，这区区物事，何来‘愧不敢当’一说。”虞天烨说到。
　　“臣，谢主龙恩，微臣定当鞠躬精粹，以报皇恩。”还是跪着，楚则澈说。
　　“好了，好了，快平身吧，朕还有要事要与你商议。”
　　“是，谢皇上。”楚则澈一面说一面站了起来，又坐回椅子上。
　　“今日叫爱卿来有两件事。第一件是关于今年春天的科举一事。眼看着日子将近，诸多事宜都要开始办了。”虞天烨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楚则澈。
　　“事关重大，确实马虎不得。”楚则澈接到。
　　“嗯，确实如爱卿所言，但这主考官的人选朕一时还拿不定主意，不知爱卿有何看法？”
　　“科举考试乃是选拔天下有才识之人，这主考官也须得才略过人，德行俱佳才是。”
　　“嗯，爱卿所言极是。依朕看爱卿为上次科举的状元，现下又是我雍离丞相，之前的一番作为，也是让天下人佩服的紧。真真担得起才略过人，德行俱佳这几个字。这主考官之职爱卿是再合适不过了。”虞天烨说到。
　　“微臣何德何能，都是皇上英明。再说，微臣资质甚浅，只怕难担此重任。”楚则澈心里一紧，说。
　　“不如这样吧，此次科举，你与范相共同担任主考，多一个人，也好替你分担些。”虞天烨说到。
　　“是，皇上圣明。”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还有一件，就是明丽来人了。”
　　“不知所为何事？”楚则澈假装不知的问道。
　　“和亲。用洛商公主与朕和亲。”
　　“哦？现下四国并立，本是相互制衡，但我北方边境最近屡遭流寇侵扰，说是流寇，但从风将军的情报来说实则是呼延军队。他们如此寻衅，我们不得不防。我雍离本就和明丽商业往来甚密，如若两国结亲，确实可以让呼延有所忌惮。而且，早就听闻洛商公主不仅貌若天仙，而且温婉娴淑，确是当得起母仪天下。皇上娶了她，也是我雍离之福。”楚则澈自顾自的分析着，说完才发现虞天烨正盯着自己。
　　虞天烨见他停了下来，挑眉一笑道：“爱卿的这番分析倒是考虑深远。看来，朕是没有理由拒绝了。也罢，后位空置已久，也是该选个人了，”抬眼看了看窗又说：“天色不早，今日的事就商量到这儿吧。”
　　“是，微臣告退。”起身施礼，准备离去。
　　“嗯，李承恩，送楚相出宫。”虞天烨朝不知何时回来的李承恩吩咐到。
　　“是，楚大人，这边请。”李承恩弯着腰在前面领路。

　　悠悠的看着随李承恩走出去的楚则澈，虞天烨蹙着眉。自己中毒醒来，一切都很正常，但惟独对楚则澈，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自己甘泉逼宫，到后来的推恩分权，所有的一切自己都记得，楚则澈的行事谋略自己也全都清楚，但，总觉得中间丢了什么，他究竟是如何答应为自己效力的，自己当时又是如何想的，为何现在统统没有印象了。这样的人，如此大的不确定感，不得不让自己生疑，于是就有意安排了南书房的这番试探。不过现在看来，刚刚他对答有度，明晓进退，此人还是可以用的。恍惚间，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红色的身影。果然是读书人，不过也委实太过单薄了些。心中一叹，却又不由一愣，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摇了摇头，又拿起桌上的折子批阅起来。

　　出了南书房，楚则澈一直面色如水，直到出了宫门坐到了轿子里才闭起了眼睛，原本苍白的脸抵不了早春的寒气，略略透出点青色。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也对，他早就不是原来的虞天烨了，不，应该说，这才是真正的虞天烨，真正的雍离的王，高高在上的君，行的是王者之道，用的是皇权之术。想到这，楚则澈不由苦笑。刚刚的一番对话，看似平常，实则是字字警告，句句试探。先是大加赏赐，施以君恩，然后又是明里赞赏，暗里警告。呵呵，虞天烨，什么才略过人，德行俱佳，最后一句天下敬仰才是重点吧。功高盖主，民望甚重，对于当权者来说是最为忌讳的，这一点我楚则澈怎会不知。只是，这些个敬仰，民望我却从来不曾求过，不想要过的，都是你当初给的呀。现在，反倒成了你我之间的隔阂与间隙，还真是讽刺。而且，撇开这些不谈，最重要的，是自己知道他当初的弑叔篡位，这对于一个君王来说，是最致命的。那种如刀抵喉的危险只怕是不好受吧。不过，既然放自己回去，想来暂时自己对于他来讲，还是有用的。至于与范相共同主考，说是相互分担，任谁都应该看出来是相互制衡吧。呵，自己当初在《对策》里提到的现在到被用到了自己身上。微微觉得有些累，用手轻轻按了按额头。字字斟酌，句句揣摩，却在听到他说要和明丽和亲的时候泄露了情绪，长篇的分析，等到自己觉察的时候，却是晚了。还是没有克制住呀。以后，许是不会了……心里像是被刀划过一样，一刀，一刀，很薄的刀刃，细细的，冷冷的，只是，好像没觉出疼来。睁开眼，仍旧是一派清明，寂寞再次被深深隐入眼底。从此之后，就当自己也忘了吧，只是约定，再无其他。

　　轿子刚到府门口林忠就急急的迎了上来，见楚则澈下了轿就说：“少爷，今天南边那里来人了，还请少爷去见一见。”
　　楚则澈拢了拢披风问：“嗯，人现在在哪儿？”
　　“大厅里等着呢。”林忠答到。
　　“把人领到书房，我现在就过去”楚则澈一边说一边向书房走去。

　　一进书房，那人还没到，楚则澈吩咐红袖准备了茶点就叫她退了出去，随意的翻着桌上的书，刚看了不到几行就听见林忠在外面说：“少爷，舒公子来了。”
　　“嗯，让他进来。”随着楚则澈的声音，书房的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身穿黛青色衣服的男子。黛色很淡，仿佛是化开在衣服上的，一层层的渲染开去。上面有墨绿色的花纹，枝枝蔓蔓，稀稀疏疏的铺了一身。头发松松的绾了个髻，用一个银白色的发冠束着。大约二十岁左右，五官乍一看很是俊秀，但总是若有似无的带着一点刻薄。眉斜斜的挑着，眼睛狭长，直挺的鼻子下面嘴唇很薄。虽然俊秀，但却是很平常的俊秀，倒是那一点淡淡的刻薄把整个人都照亮了起来。此刻，那人微微笑着，眼里有一丝狡黠，嘴角隐隐又带些算计。
　　“你就是舒浪？”楚则澈平静的看着对方。说实话，对方如此年轻倒是自己始料未及的。
　　“是，在下就是。”舒浪还是笑着说，十成十的狐狸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