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笑谈》华那砂

39、小算盘1

　　耳边是丝竹管弦之动听，眼前是寒梅迎霜之英姿，随席而下莫非人臣，高高在上即为君主。裴灵摆着皇帝的谱招呼几个外族使者用菜，心里郁闷无比。
　　还有几天就是祭天大典，到时候各个部族的都会来朝，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多到不行，根本没空招待什么使者。况且宴请外族使者这种事本就该在祭天之后再行的。搞成现在这样，他是非常不甘愿。
　　“多谢容妃娘娘邀请我等赏花。”那领头的使者举杯遥对容妃，笑道：“请容我敬娘娘一杯。”说着就先干了一杯。
　　容妃笑着饮尽杯中酒，“本宫只是提议，这还要多谢我皇。”说着向裴灵行礼。
　　祭天前使者来朝，其实只要接见就行了的，但陪同接见的两位娘娘之一突然提议邀请使者赏花，并设宴御花园，宴请诸官参加。在朝堂之上，诸官皆在列，本就没有妃子说话的余地。但容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议，其他人只会认为这是皇上的授意，纷纷应和。形势之下，裴灵不顾她的面子也要顾自己的面子，如果拒绝，只会让外使看笑话。所以他气得牙痒痒也只能说“容妃提议甚得朕心”。
　　况且……异变在即，他不想节外生枝。
　　所以就算不愿意，他也只能在这里应酬着使者和文武诸官，还有两个脑子秀逗的女人。
　　天知道她们脑子是不是豆腐渣做的！
　　他抽空看了一眼如妃，只见她虽然表情一本正经，但眼中露出了满意。
　　果然。这俩女人是合伙搞这一出的。
　　裴灵心里正烦着，突然听见场外一声响亮的“颜风颜姑娘到”，惊讶地抬头，见诸官和使者都望着一个方向，个个都不说话了。他也跟着往外面看去，果然见一个人站在筵席的尾端，这么地突兀，这么地显眼。
　　是颜风，她依然是一身男装，不过今天挑选的是一件白底红边的短袖纹襟外坎，底下是宽袖的深色锦衣，袖子有皱褶花边，是他挑来的，外加一袭银白色狐裘，虽然是男装，却把她女性的特质都衬托了出来。
　　裴灵点头，他的眼光果然是很好的。
　　见颜风一脸的震惊，裴灵皱眉。而他的表情，完整落入了旁观者的眼中。
　　……
　　她被吓到了。
　　颜风遭受几十双眼睛围观，浑身僵硬愣在当场。刚才她一见到这长长的宴席，心里马上就明白有问题，席间还见到几个打扮奇异的外族人，更加不想去。
　　正想着偷偷溜走，不知哪个家伙发神经，竟然大声喊了一声，宴席上每个人都立马看向她，吓得她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直接当机。
　　等脑子好不容易缓过来，她慢慢地冷静下来。在如鼓的心跳中，她脑子却快速转动，双眼也一一扫视列昨众人，不认识的无视掉，认识的几人表情各不相同。
　　最顶上的是裴灵皇帝，他看见自己也是吃惊，但很快就皱起眉头，而旁边的两位妃子表情各异，如妃虽然表情镇定，但还是显示出了疑惑，容妃却带着一丝狡黠笑意。
　　而后是首座的国舅祈释远，他身后站着杨萧。但后者表情复杂，前者却只是挑了眉毛。
　　突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从裴灵后面的方向快步而来，在裴灵耳边说了什么，裴灵就舒了眉，恢复成一副大势在握的态度。
　　因为裴灵的表情，颜风更加镇定。她朝裴灵一笑，后者一挑眉，也跟着笑了。
　　她端起了笑容，上前几步，对着裴灵行礼，是标准的拜礼。“颜风参见皇上。”
　　前几天茜芸刚给她狠狠补上了礼仪知识，现在她虽然还未正名受册封，但按照惯例入主玲珑居的都是皇后人选，所以身份已经不同以往。作为准皇后，颜风向皇帝裴灵行礼请安，仅仅需行拜礼，也就是站立着，两手手指相扣放于胸前，微俯首、微屈膝，这样就行了。
　　这种女子拜礼完全从女性的身体曲线美态出发，显示了女性的温柔和委婉。但颜风此刻毕竟穿着男装，行的女性礼仪，动作就显得十分怪异。席间有文武官员，对于她现在的尴尬身份也是知道一些的，见她竟然穿着男装来参加宴会，还是在外使在的场合，心里对颜风更加不屑，嗤笑声在个个角落若有似无响起，更甚者想看这个准皇后的笑话。
　　“平身吧。”裴灵隔得远远地，那声音也还是清晰地传来，果然是年轻人中气足。颜风在心里吐槽，起身灿烂一笑，“谢皇上。”
　　四下有些微的抽气声传来。颜风顺手把散落到胸前的头发甩到背后，动作十分潇洒，就往裴灵那个方向走去。
　　裴灵的右手边依次坐着如妃和容妃。裴灵让人在他左手边安排了一个座位，向颜风一点头，颜风欣然到他身边落座。颜风还未走到席前，伺候的小太监就已经利落地布置好了吃食餐具，待颜风坐下后，还体贴地递上了一个手握的小暖炉。
　　小暖炉很快就煨暖了双手，她舒服得轻轻吐出一口气。
　　坐在熟悉的人身边，总会比较有安全感，特别是这个人还是最大的人，还向着自己。
　　刚才裴灵也惊愣的时候，跑来的那个人是茜芸，所以颜风确定，自己被人整了，不过幸好裴灵已经知道了发生什么事。
　　好吧，让她随机应变听天由命吧。
　　颜风才刚放下心来，坐在两位妃子那边的外使之一提着酒杯和酒壶就上来了。
　　“玥皇，请问这位是……”颜风无视那人探寻意味强烈到令人不舒服的眼神，努力把自己缩小缩小，她只是一只小苍蝇，飞过而已，请无视无视……
　　“无礼越旦！这可是我玥朝未来国母，岂容你放肆！”
　　裴灵还没出声呢，那边的容妃就一脸严肃地斥责了那个外使。老实说，她那话听起来不像是为颜风解围，反而有点含沙射影的意味。
　　“原来是未来玥皇后，失礼了。”越旦惊讶的表情十分夸张，“未向玥皇后请安，恕罪。”其他的使者一同出列，齐刷刷地在颜风面前跪下。“玥皇后千岁，请皇后恕罪。”
　　颜风还没反应过来，几个官员就站了起来，向裴灵请礼进言。“启禀皇上，颜风来自民间，进入后宫尚不经月，且册封之事，不可马虎随意，还请皇上明断颜风身份，还清明于后宫。”
　　“请皇上明辨。”一排过去几乎每个官都站起来喊，一时间竟有些震耳欲聋之感。
　　颜风还没反应过来，几个官员就站了起来，向裴灵请礼进言。“启禀皇上，颜风来自民间，进入后宫尚不经月，册封之事，不可马虎随意。此女身份未明，不该受外使以皇后之礼相待，这样会混淆视听，让别族产生误会，扰乱我玥朝秩序，还请皇上明断颜风身份，还清明于后宫。”
　　“咦？这位难道不是大玥的皇后？那咱们可是跪早了。”越旦脸上是嘲笑，跟自己部下道：“都起来，那娘们还不是皇后呢！”堂下立刻哄然大笑，搞得颜风更加尴尬。
　　现在外使们是坐一边看笑话，那群大人还作礼请皇上明示呢。被外使嘲笑那些没出列的大人也暗自生气，心里直怨怎么挑了个有外人在的场合讨论皇后问题。
　　裴灵并没有说话，四周十分安静，在底下的官员们都感觉到气氛压抑，心里越来越没底的时候，裴灵懒洋洋的声音飘了起来。“众位卿家这是怎么了？”
　　“请皇上明辨，立后之事，还请再议。”
　　老实说，这皇帝当的，颜风都替裴灵难受。人家娶老婆就娶老婆吧，干这些文武百官什么鸟事？左一句“明辨”，右一句“再议”，端得好像他们是皇帝一样。她要是裴灵，肯定早甩袖不干了。
　　果然皇帝都不是人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