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天使》函信

3、三

　　过去的一整天徐琛都沉浸在美丽的憧憬之中，心情好了时间就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已是第二天的清晨。徐琛起床的时间比以往提早了将近一个小时，他对母亲谎称早自习的时间提前了，早饭也没顾得在家吃，将早餐打了个包便匆匆上路了。外面的天气比起两天前更湿更冷，天色昏暗得像是在夜晚，然而这一切并未影响到他的心情。可能是时间太早，街上冷冷清清的，偶尔有一两辆车驶过。站牌旁空空的没有一个人。除了日期不同，其他的一切都跟那天的情形分毫不差。过一会女孩肯定会出现在这里，此时徐琛非常兴奋，尽管天气十分寒冷，可他丝毫也不觉得，心里有种强烈预感：今天一定能再见到那女孩。

　　不知道有多少辆公交车来了又开走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女孩的身影始终没出现。徐琛的信心开始有些动摇，是什么地方判断错了？他把手指插在头发里反复捋着想借此梳理一下杂乱的思绪同时在脑子里重新进行了一次推理：星期一到达车站时，除了女孩并没见到其他人，这一点被李晓雯在昨天已经证实了，这就是说他到达的时间比通常不是提早就是错后，之所以这么推论是因为李晓雯的作息刻板得如同时钟，她从来都是绝对准时的，以她作为基准绝对可靠；晚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从时间上推算，由于坐过站花去十到十五分钟，加上跑回学校用掉的近三十分钟，那天应该迟到四十五到五十分钟，而实际上那天只迟到了二十分钟。因此结论是：星期一，由于看错了时间，提前至少半个小时离开家门，也正是因为这个错误让他碰巧遇上了那女孩。合乎逻辑的推理，合理的结论，可结果是：她怎么还不出现呢？

　　徐琛望向街口，想象着就在他眨眼的一瞬间，女孩从前面的拐角处转出，迈着轻盈的步子向这里走来，长长的秀发被风撩起来轻轻地飘着，跟那天见到的样子一模一样。一阵冷风把徐琛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再次望向街口时，可那里还是空荡荡的。徐琛清楚地记得听到女孩与人约定说：‘每天都来’，因此可以推断她每天都会经由此处坐车，然后去一个什么地方去见一个什么人，理论上讲应该能再次见到她。昨天没见到是因为错过了时间，可今天为什么也见不到呢？或许是她生病了不然就是临时有别的事情？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的铃声响了，他打开手机看到一条短信：‘小同学，今天太忙，可能会来得晚些，要有耐心呦！’发信人：安斓。徐琛看着手机上的人名心想：这个发短信的人是谁？在他认识的人之中从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一定是错发了！
　　不断有人从街口那边走过来，徐琛一次又一次地失望，直到最后李晓雯向他走过来并站到他身边，他在心里颓丧地对自己说：今天又落空了！

　　“真奇怪！你这‘懒虫’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李晓雯问到。
　　“如果有一天你在一个特别的环境中遇到一个陌生人，这个陌生人与环境存在某种的联系，以此作为条件，那么陌生人在这个特定环境中再次出现的几率是多少？” 徐琛并没有理会李晓雯的提问而是转而向她提出一个问题。
　　“这问题怎么答！没其他条件，而且只出现过一次，根据这样没有足够数量的统计数据，怎么能推断出再次出现的概率是多少。”
　　“谁让你用数学的方法了，我意思是凭你的直觉，这方面应该你们比较擅长。”
　　“无解，直觉不出来。”
　　“哎，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个女的，你们应该更感性些。”
　　“喂，说话注意一点，你这样讲话是对别人很不尊重，信不信我告诉姜阿姨去！”
　　“说什么了？无非是个玩笑嘛，怎么当真了，还上升到尊不尊重的高度，有那么严重嘛！以前不是也经常这样吗。”
　　“以前可以，现在不可以，今后不许再说我不象什么什么的，不高兴！”

　　看到李晓雯真的生气了，徐琛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话真的惹着她了，可又不太清楚究竟哪里不妥，从小到大他们都是这样，彼此希哈打闹也很自然，怎么一说到她不象女孩她会如此生气，从前可不是这样子，女孩子怎么这么麻烦，人越大事越多。徐琛不再吭声，低着头玩手机。
　　李晓雯站在他旁边心理后悔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可一时又找不出些合适的话打破僵局，于是两人便这么默默地站在那里。

　　车来了，两人上了车，虽然还象往常一样并肩站着，可是彼此依旧保持着沉默。汽车缓缓驶离站台。徐琛的心思还留在原地，他不甘心地再次回头望过去，就在目光投向站牌的一刹那，如同漆黑的夜空中划过一阵流星雨，眼前霍地出现一簇白光。无论你信与不信，这世上确有奇迹存在。他激动地奔到车的后方，透过车窗看到一个女孩正追着汽车跑过来。就是她，虽然看不十分清晰，但徐琛十分肯定她就是那个女孩。

　　“师傅，停一停，有人没赶上车，正朝边跑呢。” 徐琛返回身跑到司机身边急切地说。
　　“人？哪有什么人。”司机看了看反光镜答到。

　　徐琛再次向窗外看去，千真万确，女孩正在跑着同时一只手臂不停地晃着，分明是要车停下来。

　　“你看，有个女孩正朝这边跑呢，她是想让车等她一下。” 徐琛指着窗外说。

　　司机再次仔细看看反光镜然后说到：“眼睛有毛病，哪来什么女孩。”

　　李晓雯悄悄拽了拽徐琛的衣襟小声说：“他说的没错，我也没看见什么人，奇怪！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你别跟着捣乱！”徐琛说话的声音很大而且脸色也十分难看。李晓雯被他这副样子惊呆了，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和徐琛认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震怒。

　　“停车，让我下去。” 徐琛转过头对司机说。
　　“车没到站，停不了。” 司机用眼角斜着徐琛回答。

　　司机的那幅嘴脸在徐琛此时看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它更丑陋的，奸诈，卑鄙，猥亵......所有诸如此类的词都加在他身上也丝毫不过分，真恨不得挥起一拳打他个鲜血四溅。他想继续跟司机理论，可又没有合适的理由，没办法，只好恨恨地望着司机的背影，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只盼着下一站快些到来。车到下一站，车门刚一打开徐琛便冲了出去，顾不得甩在地上的书包飞也似地向前奔去。李晓雯跟在后边跑下了车，嘴里高声喊着：“徐琛，等等我，你的书包......”

　　司机望着二人的背影脸上浮起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撇撇嘴说了声：“一对神经病。”关上车门，将车开走了。

　　大街上人们看到一个少年发疯似的奔跑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车隙及人缝中穿行，全然不顾被车撞到或是撞倒别人。徐琛拼命地奔跑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决不能再次错过这次机会。象置身于一款赛车游戏中，街道两旁的景物只是在眼前一闪便快速向后掠过，连徐琛自己都不敢相信会跑得如此之快，更奇特的是以这么高的速度不停顿地奔跑却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的气喘和疲劳。过了前面的转弯就到站牌了，他似乎看到一个漂亮女孩正站在那里，手里擎着奖牌和鲜花朝他微笑着。他加大步伐，两只脚轻快地落下紧接着有力地弹起，鞋底敲击着地面发出优胜者临近终点时为炫耀胜利而施放的节拍。转过街口，徐琛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虽然喜悦还僵在脸上，可心里却已凉到了冰点。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空空的只是一个站牌。他环顾四周，除了他自己周围没有第二个人，又一次擦肩而过！为什么！猛然间，他感到一阵眩晕，接着象被人卡住了脖子透不过气来，同时胸口一阵阵剧烈地绞痛。他踉跄地走到站牌旁，想扶着柱子站住，可四肢绵软无力，腿一软，整个人便瘫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徐琛感觉有人在摇晃他的肩膀，他睁开眼看见李晓雯跪在身边扶着他得双肩使劲地摇晃着，脸上惊恐的表情让徐琛觉得都有些不认识她了。

　　“徐琛，你怎么了？别这样，吓死我了，你说话啊。”
　　“李晓雯，是你，这么大声干吗？我没事，一点点不舒服，过会就好了，别大惊小怪的。”
　　“你刚才的样子太吓人了，一定是生病了，今天还是别去上学了，我送你回家，我替你请假，对了，得赶快打电话通知姜阿姨，刚才一害怕把什么都忘了。” 李晓雯拿出手机准备拨通徐琛母亲的号码。
　　“别小题大做，一点事都没有。” 说着徐琛按住她手，然后慢慢站起身，在她面前来回走了几趟。“瞧，这不是挺好的嘛！”
　　“你确认没事？” 李晓雯将信将疑地问。
　　“放心，没事。” 徐琛努力装出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时间： “糟了，咱们得赶紧走了，今天肯定又要迟到了。”

　　徐琛和李晓雯被老师叫去谈话，原因自然是因为上学迟到。挨批评是徐琛意料之中的事，迟到本来在老师看来就是很严重的事，更何况三天之中发生了两次。但令徐琛感到意外的是李晓雯的表现，他原以为这个‘乖乖女’会在老师面前把问题一五一十地全交代了，可李晓雯却编造出一个公车如何发生故障而且故障又如何如何严重，乘车的人又如此如此的多以至于徐琛和她如何把换乘下一班车的机会让给别人的故事。老师居然相信了她的故事，没人怀疑李晓雯会说谎，因此二人被从轻发落。
　　从办公室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彼此保持着一小段距离。快到校门的时候，徐琛突然停下脚步，然后慢慢转过身对走到跟前的李晓雯说：“对不起，害你受连累，你完全可以照实说不必撒谎，事全是我惹的，把你牵扯进来挺无辜的，不应该让你替我扛这事，真的觉得过意不去。”

　　李晓雯转过头望着远处的操场沉默了良久然后低声说：“跟我还用这样假客套吗？”停顿了片刻，李晓雯突然转身抓住徐琛的手臂。

　　“你干嘛！快松手，还在学校里呢，让老师看见咱俩可就死定了。”
　　“不放！徐琛，你有事，咱们是不是朋友？今天你太不正常了，你一定有事。”
　　“没错！是有事，可我现在不想说，因为连我自己都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朋友就别再问了，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明白。”

　　李晓雯放开手，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徐琛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暮色中，眼睛里流露出怜惜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