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猫眼》香兰笑

5、董鄂氏

　　“格格……”云儿满眼噙着泪水，走到我身边。
　　“我不是说了，现在屋儿里就我们俩，还是叫我妍儿姐姐。”虽然我始终无法进入秦妍这个角色，我还是得每天硬着头皮听他们“妍儿”啊，“秦二小姐”地叫。可现在，又得换角色了。
　　原来古人的身份可以这样换来换去的，这使我忽然觉得“董鄂氏宛如”这个名字好象一个接力棒，只是我不知道，这个接力棒传到我手上以后，是什么时候要传给下一个人，还是要一直拿着直到终点。如果要直到终点……这几天一想到这句话就浑身发软，董鄂氏的命可不怎么好，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我一看镜子里的秦妍，就知道这命运八成是逃不掉了。历史上传说的董鄂氏，就是和秦妍一样的美人，拥有着满州女子少有的妩媚。我原本以为这是因为她的母亲是江南人的缘故，可没想到，恐怕没有人想得到吧，这个“半小南蛮子”竟然变成一个“全小南蛮子”了。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做回最初的我－－那个名叫杨雪的大学生．虽然爸妈总是爱唠叨，教授讲课常辞不达意，考试老有红灯等着我，人太丑老也没人追……但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想做我自己，不想在这里当秦妍或是董鄂氏的替身，不想面对这群奇怪的人……

　　而真正的董鄂氏呢？那天我见过一次……

　　“舅舅……”表少爷喊了一半，忽然停了下来。我转过头去头看，却正对上一双惊诧却给人以无限安慰的眼睛。
　　“舅舅，我已经说服云儿，您就不用再难为妍儿了……”
　　“放肆！”老爷怒吼一声，象一声巨雷在头顶炸响，无人不抖三抖，“我说过这件事不用你管，现在我也已经说服了妍儿。妍儿，是不是？”
　　最后这句声音并不大，却有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我甚至都想跪下了。这些哥们说话都喜欢先斩后奏吗？
　　不过我这下子可以确定的就是，老爷是想让我去替格格嫁给十一阿哥。
　　“刚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这会儿怎么又不说话了？”
　　“是……”我也不知怎么的，竟然说了出来。
　　“妍儿！”表少爷很激动地大叫。对不起了，我实在是没有秦妍那样的勇气。想想我为什么会“操纵”着秦妍的身体从一片诡异的林子里走出来，梦里秦妍的魂魄为什么会出现在湖边，虽然没有人告诉我，但我也猜得到，她一定是想殉情吧。如果换作是我，恐怕是找不到这么大的勇气的，现在也一样。
　　“好了，现在你也听到了，这件事情到此结束。我知道你把云儿关起来了，快去放了吧。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准备迎娶宛如！哈哈，不对，现在的宛如应该是眼前这位秦妍小姐，而你，你要迎娶的是现在的秦妍，明白了？”这个老爷，口口声声说不知道秦妍有什么苦衷，可其实一切都没逃过他的掌握吧，这么急着一定要把秦妍变成宛如，就是因为知道秦妍和表少爷的之间的爱情吧。真是个阴险的老人，可这么做对谁会有好处呢？拆散一对有情人，又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不能给自己幸福的人，这就是他一手造的孽。不，造成这孽的应该还要算我一份吧，唉。如果我没有答应老爷，结果会怎么样呢？也许老爷根本就不会让这样的如果发生吧？ 　　“阿玛！阿玛！妍儿不见了！怎么办嘛……”一个骄傲的女声，让园子里紧张沉闷的空气又再起波澜。妍儿不见了？妍儿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吗？
　　随着声音加大，一个矮胖身影灵活地从我身后窜到老爷面前，倒真有种不顾一切的意味。“阿玛，妍儿不见了，现在女儿是不是又要嫁给那个脾气暴躁的十一阿哥了？女儿不要，女儿不要嘛！”
　　“好啦，好啦，嫁给你表哥，嫁给表哥还不行？”老爷疼爱地把女儿搂在怀里，轻轻拍了几下。呵，没想到这么个冰冷的人也有温柔的时候。也就是因为这分温柔，将把四个人都推向冰冷的境地。
　　格格终于肯转过身来，我的天啊，在现代，在古代，我都不曾见过这么抽象的女人！矮胖身材就不用描述了，她的脸蛋竟然可以鼓到把眼睛挤到几乎看不见！还有，这孩子火气也太大了吧？怎么可以满脸尽是火泡，没有一块干净的地儿呢！难道传说中貌似天仙的董鄂氏宛如就长这么个样儿？
　　“大胆奴才，竟敢趁本格格不注意溜走！还有，谁准你用如此眼神看主子的？看我今天不惩罚你！”格格说着便大步向我走来。她要干什么？霎时间，零散的电视场景闪过脑海——掀耳光，打嘴巴，或是往肚子上踹一脚……她要选哪一种？
　　瞬间，庞大的影子已经笼罩了我，我感到呼吸凝滞，心跳不止。闭上眼，来吧！今天算我倒霉，来到这么个等级社会，遇到这么个刁蛮主子，又必须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来吧，放马过来！
　　眼皮在阳光下的红热感觉被黑灰色的阴凉感打破，是她举起手来了吗？
　　“够了！”表少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睁开眼，只见一双怨恨的眼睛，但不是射向我，而是冲着表少爷；在我的头顶，是一只手紧紧攥着另一只手；手的另一边，是一双愤怒的眼睛。我花了约一秒钟时间明白了一切，却又陷入另一个沼泽。直觉告诉我，这个时候应该象电视剧里，扑通一声跪倒，磕头求饶：“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但是，我，不是原来的秦妍，我，是来自二十一世纪，接受着高等教育，自尊自强的大学生，你让我怎么跪得下去啊？
　　“宛如，好了，不要再闹了，你先回房去！恩，就让你表哥送你回去吧！”老爷的声音缓缓响起，什么情绪也听不出。
　　“哼！”两个年轻人齐声叫道，松了手。董鄂氏侧脸狠狠瞪了我一眼，甩头就走。表少爷道一句：“舅舅，外甥告辞了。”接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便随他表妹去了。
　　这些天，表少爷最后的那个眼神时常在我眼前晃动，我欲伸手抓住，它却在碰触的刹那间化为碎片。这个眼神，实在包含了太多，也许是我一个半路闯进来的人永远无法发掘完的。我尽管知道他这个眼神是投向过去的那个秦妍的,与我无关,但还是为那眼神中的失望和伤心顶起了沉重的负罪感。但我又能怎么做呢？

　　“好妹妹，别哭了行不行？我这是去十一爷那儿，又不是进宫，以后肯定还能见着面的。”
　　“妍儿姐……姐姐……我真的不……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云儿哭起来，说话总是断断续续。
　　“说什么呢？恩？这件事本来就该姐姐顶着，姐姐只求不连累了你才好。”我伸手轻轻拍着云儿的背，却觉得自己才更需要有人来安慰。
　　十一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一去会不会被识破身份？这两个问题老是揪着我的心。婚姻大事可是攸关女人终身幸福的事，我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自己嫁了，连未婚夫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不过据说古代女人大都这个命运，认了吧。
　　这里也没有人告诉我什么有关十一爷或者这个掉包计的事，我曾想去找那个所谓的“阿玛”谈谈，但总是被张总管找各种借口拦住。唉，也不知道这老爷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还是放宽心来等“死”吧，我对自己说，那个聋哑舞蹈家邰丽华不是说了吗，你不能选择生活，但是你可以选择对生活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