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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训诫 ...

  •   丁松落在这个空气清新的早晨,收到了一束黄玫瑰和一本杂志。
      初以为是许兆谦,直到她看到便笺上那段意味深长的话:“丁松落,我的道歉只有一半,我不准备对昨天的事道歉,只有胆小鬼才会用画笔涂抹黑暗,悬崖只能证明地狱的高度,却与勇敢无关!”
      赠梦人?
      心情被冲刷成了一片灰色,丁松落攥紧了那颗宝石,看到了她的“赠梦人”充满批判的目光,而这便笺处“胆小鬼”三字,触痛了她的视线,景骓远的留言让她想起16岁那个自以为“勇敢”的傅松落。
      她不想解释,因为她终将一个人去面对傅天颖心中的鬼障。
      “谢谢你,赠梦人,我的勇敢是用夜的翅膀飞翔!”
      没人知道在乌尔瓦极地的风暴中,她曾体会到了地狱极致的高度。为了躲避那场撕碎她的飓风,她自那段黑色的悬崖跳下,穿过时光的隧道,自绵延的黑暗中,再度回到了这里。
      随手画了一幅速写,那幅速写中的景骓远是一位狭隘自大的暴君,她将那幅画团成了皱巴巴的一团,又展了几展,将花瓶里的一束溪荪鸢尾放了进去。
      “这不是愤怒,是一张送你回到夏威夷的幸运机票,一路顺风,赠梦人!”
      微微一笑,她传话于一层让她想永远疼爱的弟弟,可是,他只是她的“员工”。
      “小杰,将桌上的花代我送给景先生!”她淡淡地说,像平常一样。
      景骓远很意外收到了丁松落回赠的“礼物”。
      “是鸢尾,boy,似乎是个好兆头?”梅尔判断着此中的局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梅尔,是愤怒!”
      摊开了那束花,蓝紫色的花朵,肆意生长,没有人工培植的精致,他想这些花来自莺飞草长的旷野。
      景骓远再度被一种似是而非的心绪所困扰,他取过了那包裹的画纸,梅尔凑近了观看,“太糟了,boy,精灵在和我们说再见!”
      这画?
      心脏猛烈地泵压,这张速写和心渊画廊的画让他难以解释某种神似的感觉,手指如鬼附身了一般,沿着那些线条移动,脑中浮现出一个16岁女孩子曾经流畅的速写,这种熟悉的感觉已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感觉中。
      鸢尾?
      她怎么会送自己鸢尾呢?
      景骓远并不喜欢这花,在他还不够漫长的人生中,他只送过两次,都是在郊区的那处墓地。
      这座城市的专业花店直到今天也未有售卖此种花品,也鲜少有人知道,这种花还有愤怒之味。
      松落!
      丁松落!
      如果曾经他会把这个有些相似的名字当做一种巧合,今天他的感觉却将她再度于那个跑过三条街的女孩子联系到了一起。
      傅松落,你这是从地府跑回来了吗?
      单手撑着下巴,他又瞬间推翻了自己。
      这简直荒唐!
      丁松落和傅松落的长相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年龄呢?
      傅松落卒于16岁,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丁松落是个26岁的漂亮女人,她冷静卓越,内心阴暗,还极度神秘……
      不像,她们不像的。
      可是如果傅松落活着,今天,今天也该……
      见鬼!
      真见鬼!
      他迅速联系了嘉云国际拍卖行的一位朋友,“史蒂夫,帮我查询一个人,我需要她详细的身份信息!”
      于手机中叙述了一些基本线索,很快一份传真出现在他的眼前。
      姓名:丁松落。
      年龄:26岁。
      职业:画家。
      父亲:丁予
      职业:外交参事
      母亲:萧华英
      职业:机要秘书
      孤儿?
      她竟是个孤儿!
      从史蒂夫传回的调查来看,一次雪天的车祸带走了她的至亲,而丁松落自3岁起由身为翻译家的外婆抚养,五年前,她的外婆过世,而从事绘画的丁松落常年在家中画画,去年创立了“心渊画廊”。
      ……
      不是她!
      只是某种巧合而已,两人没有多少相似之处。
      他在做什么?
      拿一个活的人和故去的人做对比,景骓远倏地松了口气,“梅尔,我想我们该走了!”指了指那束鸢尾,景骓远表示无能为力。
      “不,我这就去拜访她!”
      梅尔执拗地拿出了自己的护照、身份证明、代表自己生涯的那本收藏品纪念册……,他几乎是满载盛情而去,只是没过半个小时,他又灰头土脸地满载而归。
      “我又看见了记者,这真令人讨厌!”想起那围在酒店外,靠偷偷拍照吃饭的家伙,梅尔便恼怒极了。
      “梅尔,她没见你?”景骓远揣测着真正惹怒梅尔的原因。
      “boy,我比你好的多,girl她见了我,只是她根本不听我对她的期待和计划,她告诉我她根本不需要机会,她说她的画会陪她到死,放进棺材里……”
      梅尔口若悬河地说着,景骓远在那个“死”字陡然入耳时,面罩寒霜地站了起来,“梅尔,她真这么说?”
      “她一向……”
      “我想,该有人管管她了!”景骓远拿起了车钥匙,径直往外走去。
      “boy”梅尔大叫了一声。
      “待在这里,等我的消息,梅尔!”
      “哦,上帝,girl……,girl待我很好……,真的……,只是拒绝了我的邀请!”
      梅尔解释时,门已砰然关上了。
      心渊画廊今天显得十分热闹,才走了一位蓝眼睛老外,又闯入了一个一脸暴怒的男人。
      他闪过了一个男孩子的阻拦,飞快地向二楼奔去,他推开了一间“闲人免进”的房门,看到一个身穿背带裤的女孩儿,猛然转过了脸,那张脸上戴着一张威尼斯面具,显得十分妖异。
      “丁松落?”
      景骓远拿出了他所剩不多的涵养,冲她打了招呼,看到那个身影仿若未闻地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继续开始了创作。
      景骓远步了过去,他本想将她绑在脚手架最高的那处,让她的那颗地狱之心长出些对生命的敬畏,可他的目光自看到她极有韵律感的动作,便忘记了这事。
      眼前,不是一幅黑色风格的作品,而是一幅极富美感的夜景。
      如果没有他的闯入,那一笔该没有停滞才对,他翻看了她近处的线稿,天赋,是的,天赋,当他企图多看一些的时候,一只纤长的手拒绝地按住了那个线稿本,很漂亮的手,带着上苍独有的厚爱。
      “你的身体重心移动了,画上再度出现了一处败笔!”
      他提醒她,看到她负气地夺过了线稿本,瞬间调整了笔势,于画中点揉了两下,那处败笔就被自然地掩过了。
      赞同地,景骓远将眼睛凑近了那幅半完工的作品,看地十分仔细,“灯光的部分加点橙色会更好些!”他严肃地说。
      “我觉得应该是土黄色!”辩论的音调,有着几许距离感。
      “丁松落,如果别人是缺乏了一些感觉,你的感觉则是快溢出来了,请收到合理的范围内!”
      笔停住!
      丁松落站在那幅画前思考着景骓远的话,判断着画笔的着色。
      “这样,近处的灯光用橙色,远处用土黄色,然后你会明白的!”
      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案,景骓远看到她的画笔再次动了起来,当近景处的灯火被点染出几道明亮,在一个对视的瞬间,她放弃了自己的用色方案。
      当那幅作品完成后,景骓远的脸廓浮现出了许多柔和,“瞧,现在它们很美!”
      “我的画不想挂在离家太远的地方,这幅画拿去,你可以走了!”她冷冰冰地说。
      露出没有任何兴趣的表情,“我不是梅尔,我不认为你的画可以被我收藏,丁松落!”
      她再度看向了那幅画,依稀记得适才他说那幅画很美。
      “你不知道原因吗?”
      难得,她摇了脑袋。
      “丁松落,事实证明,你的画有机会但不是必然能够挂在高端的艺术殿堂,你认为我说这话没错吧?”景骓远直视过去。
      “没错!”面具人吐语,冷静而超然。
      “拿这幅城市夜景来说,色谱中微妙的差别你找到了,可客观而言你的体会的还不够精细,你的夜有些冷有些暗,你的年轻还有你的哲学观念等等都会把你引向糟糕的局面,你的作品是充满风险的,可以是一幅挂给人看的好作品,也可以是一幅留给自己瞧的失败纪念品,而专业的美术学院不仅教你画画,还会传授很多绘画之外的东西,这点你落后了!”他从她的信息中看到她是个家教与自学的混合成果。
      “还有吗?”
      “请我鉴赏作品,在嘉云是要付费的,价格很高很高,这次算是我的公益之旅,毕竟世界上不认真对待自己生命和未来的年轻人愈来愈多了!”
      “你可以走了吗?”
      “为什么要戴这种面具,丁松落?”
      他一伸手帮她摘了下来,看到一张美丽到罪恶的容颜呈现在眼前,她的眼睛聪慧而透着防备,嘴唇严丝合缝地并没有想回答的意思。
      “你怕人?”景骓远又问了句。
      “不,人怕我,我不是胆小鬼!”她的嘴唇快速地开启,语速连珠。
      这个回答不会让人很愉悦,“我不觉得鬼可怕!”虽然她吓到过他,可他不准备让这种恐惧蔓延下去。
      眼睛剧烈地扑闪着,她害怕他眼睛中的锐利,仿佛要穿透她的眸心似的。
      “你被吓到了吗?”耳畔一个近乎咬耳的声音,充满了探寻。
      “是,我被吓到了!”
      她诚实地回答,看到他收去了那抹闪耀着威力的视线。
      “丁松落,变成鬼是挺可怕的事,别说把作品带入棺材的话,对于画家,那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事,莫奈没死,马蒂斯没死,达芬奇没死,身体的躯壳是无意义的,是随土而化的东西,达芬奇卒于1519年,可他的艺术活了很久,不信的话,你可以算算!”
      “我的数学不好!”
      “这很值得骄傲吗?”
      “诚实让我骄傲!”
      “自大!”景骓远骂了句,“丁松落,你还没有达芬奇万分之一的好,你需要接受更好的教育,不仅仅是美术上的,梅尔可以帮助你,我也可以,只是你未必会愿意,所以接受梅尔先生的邀请,他给你的是梯子,你要爬上梯子,登高触摸天空,但要小心别坠下!”
      景骓远将那张面具挂在了墙上,看到门外似乎站了很久的郑小杰,表情透着云里雾里的茫然。
      “不用你赶,郑小杰,我会走!”
      “你还会来吗?”
      “郑小杰,你的奔跑速度若能赶上你撒谎的速度就好了,抱歉,今天的太阳没落之前,我不会想明天和后天的事!”路上,他告诉郑小杰。
      “我……,我听到你们在说鬼?”郑小杰追问了句。
      “哦,是,鬼,别告诉我你喜欢见到鬼,我在你这个年龄,也想过鬼的样子,一点不好看,血舌头,还会四处蹦跶,很傻!”
      “我希望这个世界是有鬼的,可以附在人身上!”郑小杰很认真地说。
      “灵魂附体?”
      景骓远没被丁松落吓到,却被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男孩子的话吓到了,他停下脚步,神情凝重了起来。
      “算了,我只是说说而已!”
      郑小杰没好气地经过了他,一溜烟下了楼梯。
      在郑小杰的心里藏着很多无法说清的事。
      说来他没有什么本事,如他的母亲沈凤娥所说,念书念的不好,头脑也不见得聪明几分,也没有什么过人的一技之长,打工也是屡屡碰壁。
      只是突然有一天,一件好事降临在了他的头上,劳务中心的人员告诉他,有招聘单位愿意聘任他。
      他来到了心渊画廊,只是简要的填写了一些东西,便做起了这里的运营专员,他的工作很清闲,待遇却高地咋舌。
      第一次从财务那听到丁松落的名字,他有撞鬼的感觉。
      这种感觉没有因为见到丁画家本人而减少,每每看到丁画家画画的样子,他会想起他亡故的姐姐傅松落,连说话的语气,也很像。
      丁画家还送了他一部手机,还带他去吃火锅鱼,无人的时候,郑小杰也会搜集些鬼片来看,然后愈发觉得傅松落的魂魄附在了丁画家的身上。
      而他的姐姐傅松落若活着,也该是一位画家,一位真正的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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