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平》一纸素言

5、五

　　五不安

　　苏栀之所以会如此想，是因为联想到之前近距离看到过刘玉玑的尸体，明显被扎了两三刀，前几次或许是因为仓促出手心中慌乱也或许是因为力道不足不足以致命，最后一刀却是冷静的狠辣，直直插/入心脏，显然是凶手最后动了杀机，而她走过去刚好撞破，于是凶手逃脱。
　　再有，尸体上的匕首小巧精致，上面还镶嵌着红蓝宝石，明显是女儿家防身用的匕首，很类似于草原人烤全羊时割肉的小刀，而女子一般都把匕首藏在靴筒里或者绑在小腿上。
　　不过也或许苏栀自己想多了，只是她总有一种预感——便是她在逃出这次陷阱之时那些作为很可能落在藏在一旁的凶手眼中，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她真要为那人背黑锅了。
　　忐忑不安地想了一阵，偷偷瞄了神色各异的老女人小姑娘们一眼，心中却没什么思路，觉得谁都有嫌疑，便只好作罢。
　　她捏捏手指心中暗道：但愿是她杞人忧天多想了。
　　正待苏栀随着众人焦心地等待了一阵，便有长公主府的下人来报，说是北镇抚司的宋大人并府尹刘大人来了，要逐一问话，随即便有壮硕的仆妇抬了一扇精致的刺绣屏风横在大厅当中，然后便是下人将众位夫人小姐引到侧面厢房，要为问话做准备。
　　苏栀和卢氏杏儿在一间屋子里等着，卢氏来回踱步，甚至都不去讽刺她，显然也是忧心不已。
　　旁边一位夫人温言安慰自家女儿，却听那姑娘红着眼眶低声说：“听说不仅有北镇抚司和府尹两位大人来，庆王和世子也会旁听问话的，还有定国公夫妇也亲自来了，娘，我怕……”
　　那夫人抱住女儿温言安抚，苏栀心中一凉，知道这问话也许会涉及人证之类的，于是便将杏儿拉到屋中角落悄声问道：“你去小解之时，有没有人看见？”
　　杏儿一怔，随即点头。
　　“若是让你认人，你可认得出？”
　　杏儿坚定地点头：“认得，因为那丫头听说奴婢是礼部郎中家的，还讥讽了奴婢两句…..”
　　苏栀捏了捏杏儿的手，盯着她的眼睛沉声说：“好，一会你便说，刘家姑娘被害的那时段，我同你一去去如厕，你先出来的，因听闻那丫头羞辱苏家，我便未露面……”
　　杏儿瞳孔一缩，咬着嘴唇重重点头。
　　苏栀心知这番说辞会让杏儿心生疑虑，可是如今却不能解释，只求先过了这一关，然后再给她个说法。

　　轮到苏栀的时候，卢氏阴着脸说道：“说话当心，小心为苏家招祸。”
　　苏栀深吸一口气，便同杏儿一同走到屏风后。
　　她知道此刻不仅要示弱，还要表现得同原本的苏栀一样，于是便怯生生地开口：“见过…..见过诸位大人……”
　　“是苏家三姑娘吧，本官乃是北镇抚司指挥使宋熠，就今日之事问姑娘几个问题，请如实作答。”
　　苏栀听着这位宋大人声音很是年轻，她微微抬头，隔着屏风，隐隐绰绰见到数个男子的身影，定了定神轻声道：“是，但凭大人发问。”
　　先问了几个场面的问题，苏栀都自如地应对过去，等到宋熠问道关键之处时，苏栀十分沉着地按照与杏儿对好的口供作答，而与杏儿对质之时，她虽是有些磕磕绊绊，但到底指认出那名出言不逊的丫头。
　　许是那丫头理亏又或者是没见过这么大阵仗，问道她时她哆哆嗦嗦地作了证，苏栀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关暂且是过了。
　　果然，这些宴客女眷当中并未审出什么结果，定国公脸色愈发阴沉，长公主与驸马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因为若并不是今日客人做出此事，那么长公主府便有非常大的嫌疑，而且今日这一番审问虽说是走过场，但到底也得罪了在场众多夫人们，简直是得不偿失。
　　等到天全然黑下去之后，长公主知道再留人便不妥了，于是便让诸位女眷归家，池和郡主毕竟年纪幼小并未经事，此次刘玉玑之死到底也发生在她的宴会之上，若不是她只顾着贪玩怠慢客人，众目睽睽之下刘玉玑并不会那么轻易被害，只怕是定国公府这辈子都会同薛家有嫌隙了。
　　苏栀临走之前看了一眼一脸惊恐地流泪的池和郡主一眼，心中并不如何同情，因想到若不是自己机灵逃得快，还不知会遭遇怎样一番局面，只是又想到丢失的玉簪子和荷包，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是个隐患。
　　等上了马车，苏栀紧绷的精神一松，便觉得浑身犹如散架子一般处处酸痛，看着杏儿在一旁一脸欲言又止地盯着自己，于是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贴着她耳朵悄声说道：“今日我跌了一跤，遗失了簪子与荷包，正巧出了定国公刘家姑娘的事情，若是有心人捡到我丢失的东西拿来做文章，那你家小姐岂不是成了替死鬼？跌倒换衣裳的事情不能说，因为没有人证，为了过这一关，因而才叫你替我圆过去，你可明白？”
　　杏儿一脸恍然大悟，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忧心忡忡地问：“那姑娘，若是有人捡到你的东西，那可怎生是好？”
　　苏栀点了杏儿一下鼻头微微一笑：“你呀还是想不透，那荷包好办，回家便把我绣的东西都烧了，然后埋起来，若没了对照的东西，谁还能说是我绣的？更何况我绣技普通，寻常绣娘或许都绣的比我强，这点我倒是不担心。最难办的是簪子，但我大概记着簪子的形容，回去我画一幅样子出来，随即你避着人再打磨出一只来，左右不过花些私房钱，若是有人查，也便能瞒过去。”
　　杏儿心中有些紧张，但见苏栀并不慌张，心中也平静下来，忽然感觉自家姑娘有些不同，但又说不出不同在哪里，于是只好说道：“横竖姑娘心中有数，若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吩咐便是。”
　　苏栀微微一笑，感激地捏了捏杏儿的手。

　　距离刘玉玑之死已然过了十天，这十天苏栀不仅绣好了荷包，甚至连白玉兰的簪子也仿造好了一只。
　　她虽是面容平静，但总是有些心惊肉跳，这几天看似风平浪静，但是苏栀隐隐觉得有些山雨欲来之兆。
　　京城因刘玉玑之死而引起轩然大波，尽管长公主府尽力隐瞒，可是定国公府的怒气与被北镇抚司审问的那些人家女眷的怒气可不是那么好抚平的，于是这件事情便成为京城人最为津津乐道的谈资。
　　因十天之中，北镇抚司与京城府尹尚未查出凶手线索，于是定国公将丧女之痛转嫁到朝堂之上，狠狠参了长公主苏灼与驸马薛赫治家不严以致爱女遭人屠戮之祸，又参北镇抚司与京城府尹办事不利，于国丈更是火上浇油，要将非其党派的宋刘二人免官罢职，据说原本素来秉正的庆王都沉着脸不发一语，显然也是极为不满。
　　不过庆王的态度到颇耐人寻味，因为此番默许惩戒宋刘二人这番作为，无疑是在暗示着定国公府刘玉玑对其的重要性，甚至有人猜测原本庆王便属意刘玉玑为其继王妃，只是不仅其前两位已入其门的王妃离世，甚至这位众说纷纭的“准王妃”刘玉玑也遭人毒手，这下庆王克妻的传言算是坐实了。
　　苏栀每日都安分地窝在自己的小院中不出，或许是因出了这件大事，卢氏也没什么心思搭理她，她便更是闭门不出，每日只遣杏儿去打探消息。
　　苏栀自己知道，只要一日没有抓住凶手，她心中便一日不宁，每每临睡之时眼前闪过刘玉玑那尸体鲜血淋漓的模样，想到她死不瞑目地睁着双眼，想到她曾经沾着她黏腻而温热的鲜血，心中便后怕不已，只是她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摸样，这种煎熬让人难耐。
　　这么轰动的杀人案一出，京城难免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卢氏也有些心惊肉跳，这几日很是同苏世清闹了一阵。
　　卢氏深觉得是因为见了血光之灾不太吉利，于是便要同苏栀去普济寺上香拜佛求一个心安，苏栀虽觉寄托神佛不太妥当，但是她到底是穿越而来，不敢不敬畏神佛，于是便答应了。
　　去普济寺那日，苏栀像往常一般起了一个大早，只是净面之时，她一贯戴在手腕上一只玉镯忽然裂开两截摔在地上，正巧阳光照进来打在白玉胚料上，颇有些刺眼。
　　屋里顿时一片静寂，苏栀并杏儿一时没有言语，苏栀怔怔瞧了碎裂的镯子半晌，方才轻声道：“罢了，坏了便坏了，左右不过是个身外物，收拾了罢，仔细扎到手。”
　　杏儿低应了一声便收拾了。
　　苏栀如何不知这并非吉兆，她将手按在心房之上，感受它愈发蓬勃的跳动，心中深深地滋生出一股不安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双更，么么哒，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