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殇无恙》锦书七七

24、无敌风卷尘沙起

　　阳光从窗户的糊纱处穿透进屋里，交染着灰尘，形成一道淡淡长长的光晕。
　　窗边的檀木书桌上，洁白柔软的宣纸静静地铺陈着，粉衣女孩儿动人的笑颜跃然于纸上。衬托着阳光的照耀，仿佛一朵娇弱盛开着的茉莉花。
　　清新，倾心。
　　“嘿！猜猜我是谁？”尘缘不知从哪里蹿出来，拿着一个黑红脸的鬼头面具挡住脸让雪景猜。
　　雪景不答，用笔杆指着宣纸问她：“那你倒是猜猜看这画上的人是谁？”
　　尘缘低头看看画，喜悦的小表情连鬼脸面具都遮不住。她颇为得意地说：“当然是我了！”
　　雪景看看画，再转头看看戴着鬼脸面具的尘缘，煞有其事地摇摇头，“我看怎么不像啊。”
　　尘缘知道雪景是故意损她，一把摘掉面具，粉拳敲着雪景的胸，“讨厌，你欺负我。”
　　雪景把一脸怨气的尘缘拥入怀中，眼中喜笑盈盈，“这么早，不好好在床上躺着，怎么起来了？”
　　“来找你啊。”尘缘调皮地把面具挡在脸前，笑着说。
　　“雪景，今天我们准备……”韩孤过推门而入，“不巧”撞见了一对偷情的小鸳鸯。
　　紧接着圭小默也蹦了进来，看见雪景和尘缘抱在一起，连说“抱歉”，扯着韩孤过的衣袖迅速逃离现场，侧过头去偷偷捂着嘴笑。
　　他们俩摆明就是知道自己进来，特地过来看好戏的嘛。尘缘瘪起小嘴，脸上粉粉的，有点不好意思。
　　雪景笑笑，捏捏尘缘软软的脸颊，缓步推门走了出去。他对着躲在门外偷笑的韩孤过和圭小默说：“你们最好是真的有事找我。”
　　看着雪景一脸不友善的表情，圭小默赶忙道：“有事有事，璎珞邀我们一起去山上钓鱼，他和曦皇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雪景转过头问尘缘，“想去吗？”
　　“嗯。”尘缘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把飒露彻也叫上吧，我们一起。”
　　“不用了，”雪景道，“他昨晚就走了。”
　　“你们吵架啦？”尘缘有点心虚地问。
　　“当然不是，他回谪仙岛了。你以为住过谪仙岛的人，还有谁会想待在又干又冷又热的大陆吗？”
　　“对哦，谪仙岛我去过，是比大陆好太多了。那你为什么不回去呢？”圭小默眨着大眼睛问。
　　雪景和尘缘一时都静默不语。
　　很好，气氛再一次被这个死丫头搞砸了。韩孤过暗骂圭小默是个猪脑子，然后不留痕迹地转移话题，朝着圭小默凶巴巴地说：“你去谪仙岛，是不是就把我妹妹卖那儿了？”
　　圭小默对韩孤过一向甚是凶悍，只是卖掉人家妹妹这事儿是她的软肋，见韩孤过又提及此事，圭小默弱弱地笑笑，一副“大人息怒”的小人样子。
　　尘缘看着前面两人打闹，感到很幸福，她悄悄将粉拳塞进雪景的两手间，脸上的笑容明媚，堪比晨光。

　　山上，湖边。
　　七个人间距相等，坐在浅浅枣红色的拼接木岸上，像七尊雕塑似的一动不动。他们旁边各放着一个小鱼桶，手中拿着一根黑木鱼竿，长长的鱼线被抛出好远。
　　“哎呀不玩了，我们像个傻子一样的坐了一两个时辰了，还是一条鱼都没钓到。”圭小默扔下手中的鱼竿，气鼓鼓地跳起来。
　　“你叫什么啊，我差点就钓上来一条了，被你这么一叫，鱼又跑了。”韩孤过也气得扔下鱼竿，朝圭小默喊道。
　　圭小默两手放在耳边乱扇，吐出舌头向韩孤过做鬼脸，“你骗谁呢你。我不叫的时候连一条鱼影都没看见，我一叫就把鱼给吓跑了，你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
　　“是啊，本郡王就是冲着你来的。快点把鱼还给我，把我妹妹也还给我，否则我要你好看！”
　　圭小默气得手指乱颤，“你……你实在是太无理取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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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缘往雪景身边挪了挪，低声问：“我们要不要去把他们劝开？骂得很凶哎。”
　　雪景朝在尘缘那边的两人看了看，轻轻一笑，“不用。你还不知道他们呀，就是一对活宝。”
　　雪景旁边的璎珞也插话道：“是啊，让他们闹吧，开心就好，上山本来就是玩的。”
　　尘缘转过她的小脑袋，往圭小默那边瞅了瞅，心里还是有点小郁闷：真的没事吗？
　　“好，韩孤过你等着，本小姐现在就把鱼给你捞上来！”圭小默大嚷着，“扑通”一声跳进湖里，水花溅了尘缘一身。
　　“啊！”尘缘吓得站起来，被走来的雪景一把拉入怀中，“小默！”
　　璎珞坐在原地发愣：这丫头，真猛啊。
　　坐在最右边的曦皇见事情貌似有些严重，便走过来，问道：“孤过，你们这是怎么了？”
　　韩孤过没料到圭小默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没回过神，见众人都看着他，脸上有点挂不住，索性谁也不理，一屁股坐在木岸上。
　　尘缘担心圭小默，推搡着让雪景下去救她。
　　雪景有点小尴尬，暗骂尘缘是猪脑子：人家的老婆他去救，像什么话啊。
　　韩孤过低着头嘟囔着：“救什么救，不过是下水捉条鱼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尘缘这才发觉，自己好像碰到老虎须了。于是她不再乱说话，雪景终于也得救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连最不上心的璎珞都开始觉得不对劲了。这么久了，不管抓没抓到鱼，人都该上来了啊。
　　雪景看韩孤过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暗叹：这被宠着长大的小郡王，实在太好面子了。心里明明急得要死，脸上却还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来，得帮他一把才行。
　　然而，雪景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听到水底一阵怪异可怕的声响。“小心，水底有动静。”
　　众人对水的动静不如雪景敏感，等他们都注意到水的怪异时，那只巨大的水怪已经从水底蹿了上来。
　　水怪庞大异常，似有小半座山大，湖水仅能盖住它的脚腕，让人奇怪它当初到底是如何潜藏在水底的。水怪外形晦暗，浑身如覆盖了泥浆般黏稠滑腻，湿湿的类似泥浆的东西还在不停地往下滴，往下流，仿佛要填埋整片湖泊。
　　木岸上的众人都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尘缘吓得赶忙将脑袋缩进尘缘的颈项里，却又不放心地偷眼瞄那水怪，突然发现水怪的类似右手的部分，黏泥粘着一片青色的绸锦，青色绸锦的一部分已经被泥流掩盖住了。尘缘惊慌地大叫：“你们看，那是小默的衣服！”
　　不用尘缘喊，其他人也早就看见了。韩孤过的脸色已经青白如铁了。
　　水怪没有眼睛，它的脸就是那成片的不断滴落的泥浆。可是它清楚它要攻击的对象在哪里。它朝着木岸跨了一步，那一步，直接将它送到雪景他们的面前。水怪一掌拍到木岸上，那动作看似缓慢实则迅速，雪景等几人飞身后退都觉得有点来不及，更何况雪景一手还搂着尘缘。
　　木岸整个的碎了，一片一片地沉落进湖里。
　　落地，雪景放下尘缘，将她拉到璎珞身边，说：“璎珞，你留在这里照顾尘缘。曦皇，孤过，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曦皇和韩孤过对望一眼，跟着雪景朝原路飞去。
　　“走吧。”璎珞说着，便沿着下山的路走去。
　　尘缘奇怪地问：“我们不等他们吗？”
　　璎珞停步，没有回头，“你没听到雪景说让我保护你吗？若是他们回来了，自然会下山找我们。若是他们回不来，那么把你带到离水怪最远的地方，是我唯一可以保护你的方式。否则，你以为我能打得过那个怪物吗？”
　　尘缘嘟着嘴，“我不走，我要等他们来。”
　　“走！”璎珞的口气威严，不容拒绝。
　　尘缘被吓了一跳，但她是不会走的。尘缘一屁股坐在满是落叶的地上，任性地说：“我不走，偏不走。”
　　“你……”璎珞犟不过她，只好道，“随你了，不走就不走吧。”璎珞也一屁股坐到地上，手掌翻腾着地面上的枯叶，“反正，我也不想走。”
　　而在山林的另一头，韩孤过被水怪一掌甩飞到地上，雪景和曦皇还在半空中与它纠缠着。万俟曦皇是纯金属性，他身上配有一把举世无双的神兵利器——轩辕九刃，这更适合给予无眼的水怪致命一击。因此趁雪景在前吸引水怪的注意力时，曦皇悄无声息地飞到水怪背后，握紧轩辕九刃朝水怪身体狠狠刺了进去。
　　被剑插入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不大的洞，从洞里不断往外流出泥浆，洞口越来越大，泥浆滑落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水怪痛得大掌一扬，那条被雪景水力击中的青色绸锦瞬时飞到了空中，飘飘悠悠地落到韩孤过面前。
　　韩孤过拾起绸锦，血！原来被水怪泥浆遮住的部分，上面竟沾染了一片血迹。韩孤过心里一紧，小默……小默一定是出事了！不行，是他把她逼到水里去的，就算只因为不想欠一条人命，他也绝不能让她出事。他一定要救她，要救她，救她……
　　水怪身体的洞正逐步地扩大，就在雪景和曦皇以为要大功告成的时候，水怪身上的洞却以更快的速度复原着……雪景和曦皇大吃一惊，暗思不妙。
　　当雪景和曦皇都决定将功力值再提升一倍时，原本被打伤落到地面上的韩孤过竟然飞到了水怪正对面，与它对峙着。
　　曦皇大骂：“蠢货！你在干什么？别以为水怪没有眼睛就看不到你在哪里。还不快闪开！”
　　雪景飞到水怪身后，一把按住准备去救韩孤过的曦皇，说：“别急，相信他”，声音略显磁沉。
　　曦皇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对啊，再怎么说他也是纯土属性的拥有者，实力哪容人小觑呢！”
　　良久，雪景淡淡道：“我说的相信，不是相信拥有纯土属性的韩孤过，而是相信我们为爱而战的同伴。”
　　曦皇一愣，幽黑的眸子闪烁着寒星的光芒，在半黑的夜幕时分显得越发跃动，凌厉。
　　他，终于知道自己比雪景差在哪里了。
　　蓝莲灰的衣袍在风中凛凛舞动，月灰色裹腿长靴上的星月文章更显得灼灼其华。韩孤过刀削般的脸上透露出非同一般的坚毅决绝，眸中精光四射，看着对面泥做的怪物，韩孤过在心里冷笑：老怪物，敢惹小爷，小爷就让你变得过来，变不回去！
　　林间。
　　尘缘和璎珞看到沙尘都从地上飘了起来，慢慢地，越来越多，越来越快，渺小的沙尘似乎越来越强大，它们从地里出来时甚至破坏了树根，挤翻了一棵棵大树。紧接着，漫天浩瀚的沙尘暴出现在将夜的天空上，疾速卷向湖边。
　　水怪正准备对在他面前的韩孤过挥掌，却感觉到一股很奇怪的声音从远而近而至。漫漫的流沙覆向水怪，融入它身体的泥浆中，一点点渗透，干涩，枯竭着它的身体。水怪需要水，没有水的泥浆无法带给它生命，没有水的身体必将导致它的灭亡。
　　在几声痛苦的嗷叫后，水怪的身体彻底被黄沙覆盖。水怪变干，没有堕入湖中，没有消失于空中，而是如一尊泥做雕塑，静静地矗立在湖中，像半座小小的山。
　　亲眼看到水怪被自己打败，韩孤过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他的精力耗费过大，整个身体如折断翅膀的苍鹰一般，重重地跌落下来。
　　还好曦皇及时赶过来，接住了他，将他背在背上。
　　韩孤过模模糊糊地说：“我……已经尽力了。”
　　“我知道。”曦皇的眼中透露出坚定的神色。
　　“把小默救回来。”
　　“嗯。”
　　落至地面，曦皇背着韩孤过朝林中走去。
　　雪景跟在他们身后，低头目视，俯身捡起地上带血的青色绸锦。

　　雪景在湖中成群的水藻间找到了圭小默，她被水怪重伤了右手，在水中也待了过久的时间，好在她从小跟着马帮五湖四海地混，水性很好，还不至于淹死。
　　韩孤过为了制服水怪耗费了不少精力，体力透支，有被水怪打伤了背部，到如今仍是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