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殇无恙》锦书七七

20、欧泊流转永生沙

　　这是一条废弃已久的宽阔街道，两边是破败不堪的古董房子，有些积满灰尘的木桌木椅堆放在门前路口，被撕破的红色方旗绝大部分已褪了颜色。
　　白色羽唤纱如雪翩然而至，厚重而阴灰的积云下越发显得炫亮夺目。
　　柔软的乌发随风飘扬，丝毫不逊于羽唤纱的肌肤雪白细腻似羊脂白玉，泛着淡淡的光彩，红润的樱唇之上，一双墨色的眸子如最珍贵的黑欧泊，在它黑色的晶面上，闪着五彩的光华，宛如墨日反射的彩色光线，纤薄而完美，绝世而出尘。
　　埋伏在周围的图龙家族杀手们瞬间看呆了，都惊讶地不知动弹，有几个甚至直直地从屋顶上滑了下来。“哎哟！”他们捂着屁股站起来，发现自己目前危险的处境，连忙捡起掉到地上的刀，恐惧地指向圣曜，身子不停地颤抖着。
　　明明那些杀手就在他身后，圣曜却仿佛没有发现他们似的，继续走他的路，连头都懒得回一下。
　　“笨蛋！”十大家族中其中一个为首的头儿知道已经被发现，就立马带着他的人从墙上跳了下来。接着，无数其他家族的杀手也从屋顶、门后等四面八方窜出来，整整挤满了整条大街。
　　圣曜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只是继续走他的路。脚步微涟，早已在众人不觉间穿过了多重包围。众杀手们只感到眼前白影一闪，清风一阵，人却已不知去向。
　　就在圣曜突破包围圈的一刹那，一道黑灰色身影挡在了他面前。圣曜没有被挡住，只是一个反身，就用比刚才还快一倍的速度站在了黑灰色身影的后面，稳稳停住，面无神色地看着眼前的人。
　　黑灰色衣裳的老头儿秃着顶，满脸褶子，许多大大小小的褐色老年斑挤在眼角，浑浊的眼球泛着浅浅的黄色，色迷迷的样子仿佛是得了什么眼疾。
　　圣曜看着他猥琐的表情，不禁一阵反胃，微微合上双眸，盈长的睫毛下叠，遮住了眼中流转的厌恶之色。他转身欲走，不想和这种人多作纠缠。
　　然而，那不知是谁家的长老，此时竟生生上前，右手带着狠狠的掌风摸向圣曜。
　　圣曜飞身，虽是躲过了凌厉的掌力，可头发尾处还是有让人作恶的触感。圣曜心里升出腾腾的怒火，雪白翼袖一甩，老头儿的右手竟被齐根斩断，并断作七段散落在地上。
　　“啊——我的手——”老头儿捂着空空的右肩，倒在地上嚎啕大叫，紫红的血液从掌缝中不断窜出，黄色的眼睛因剧痛而布满了凌乱的血丝，豆大的汗珠从他光秃秃的头顶漫出，一滴一滴地流出。
　　见一位长老受伤，埋伏在暗处的韩焱、万俟燊、图龙家族长老和一干江湖人士全都现了身。他们脸上无一不是惊讶慌张的神色。
　　真没想到，这届圣曜年纪轻轻，武功修为却已是如此出神入化。黑安长老年纪五十八，武功在十大长老中位列第五，是一级纯金属性武功的修炼者，可他竟然在一招之内就被二十岁不到的圣曜砍断一只手臂。天啊，这在曾经的圣曜身上也是史无前例的呀。
　　这个少年……怎么可能在这么小的年纪里就有如此修为？
　　众人议论纷纷，可圣曜并没有心情为他们解答疑惑，瞥了眼被人扶走的黑安，他视若无人的走他的路。
　　“慢着。”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圣曜没有停步，这无疑惹怒了在图龙家族中地位崇高的舒曾长老。这些年来，可从没有人敢这么对他！他怒喝一声，双脚重重地踏地，在发出“嘭”的声响之后，地面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许多侍卫都站不稳倒了，连江湖中一些武功上乘的大辈都有刹那间的摇晃。毕竟，这是在图龙家族中排名第三的长老啊。他所拥有的纯金属性武功可以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就因为从未输过，所以舒曾可一点都不怕圣曜，即使圣曜在一招之内伤了老五，那又怎样？老五本来就淫逸丧志，这些年来武功又疏于练习，有这样的结果也在情理之中。
　　“好小子，这样都能安步如飞。你且先别得意，让老夫来收拾你！”舒曾狞笑一声，满脸又粗又硬的大胡子瞬时直挺起来。从他吓人的大胡子间，滑出中黄色的流光，流光中，隐约可见如水晶般的透明块粒，飞速疾快，只一眨眼的时间，就已扩散出去，将圣曜紧紧围困在其间。
　　众人等了半晌，不见流光中的圣曜出来，不禁唏嘘。果然，刚才不过是巧合，圣曜年纪如此之轻，怎么可能会有那么高的修为？
　　“哈哈哈，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也敢在你舒爷爷面前兴风作浪。今日，你能死在我的独门绝技‘逆流金’之下，也算是你的运气。”舒曾自以为一招就打败了闻名天下的圣曜，好不得意，猖狂的语气让在场的人士都不由得腹诽。
　　不过‘逆流金’确是百闻不如一见啊。虽说金木水火土五属性的武功并不能够使用出真正的金器、草木、水流、火焰和沙土，只不过是内力引发的气流。但这些气流却具有真正的属性武力值，它的威力恍如实物一般。
　　譬如今日舒曾的‘逆流金’。‘逆流金’所散发的中黄色光芒如被融化的软金，在内力的驱动下，可直可弯，可紧可松，可上可下，可飞可游，能够将目标瞬时围困于无形之中。而软金流中的水晶色金片，实则是聚气成刃的功夫，能够直穿身体，击散敌人全身上下的筋脉骨骼，令敌人筋乱骨错而死。
　　在老房后的尘缘见圣曜被围困在一团黄色光芒中出不来，很是担心，一时冲动，竟拉开了半闭着的门要跑出去救人。还好及时被雪景拉住，他在她耳边低语：“放心吧，若是这么容易就出事，他便不是圣曜了。”
　　尘缘看看雪景，不再动弹，眼中充满了信任。
　　果然，就在大家都以为圣曜已经死在“逆流金”中的时候，“逆流金”的金波忽然开始出现不稳定的波动，水晶色金片由上而下一点点消失。
　　舒曾惊恐地看着“逆流金”的变异，脑海中最不愿意想起的记忆开始逐渐浮现。他的“逆流金”被人攻破，黄色碎了一地……
　　不错，江湖人都以为他的“逆流金”从未输过，其实事实并非如此。他曾输过。被一个叫骧阳的男人，彻彻底底地打败过。他，就是上一任的圣曜。
　　那一战，他输得很惨，惨得他后来一直都不敢再用“逆流金”，直到骧阳从江湖上消失之后，他才敢再次修炼“逆流金”。
　　可是如今他已不是当年的他了，他的“逆流金”也不是当初的“逆流金”了，而面前的少年却更为年轻。这一切，都彰显着，他是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就被所谓的圣曜打败的。
　　然而事实——
　　‘逆金流’破碎了，这一幕就这样残忍地出现在他眼前。一切，甚至比往日更为凄惨。破碎的黄色流作一地，变得黏稠而稀薄，最后的水晶色金片化为几个黑糊糊的水泡，挤压在黄色稠状物中，蠕动着。
　　在场的资历浅的人差点都呕吐出来，有些江湖上的老前辈也紧紧蹙起了眉头。没想到，凭外形和武力闻名于天下的“逆流金”真身却是如此这般模样。
　　舒曾直愣愣地盯着毫发无伤的圣曜，还是那么美丽出世，纤尘不染。
　　他终于明白了。原来，这真的是圣曜，独步天下的圣曜。
　　舒曾颤抖着两片苍白的嘴唇，“你已经是土曜了吧。”
　　什么？土曜！
　　这个少年已经是土曜了？怎么可能？凭他的年纪，纵使他是天降奇才，顶多也只是个木曜啊，怎么可能会是土曜呢？
　　万俟燊和韩焱也很惊讶，虽然他们早就猜到圣曜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就被制服，可是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竟已是个土曜了。
　　他们哪里知道，圣曜是骧阳的儿子，当年骧阳毫无保留地将一身土曜神功传给仅有五六岁的儿子。所以他们面前的这个圣曜，在五六岁时就已经是不世出的土曜了。而后，他吸收了羲皇的神农舍利，修炼速度又增进到平常的一倍，如今的修为想不高都是不可能的。
　　微风无声，落叶无声，飞鸟无声。此时，只有圣曜徐徐抬步的声音，只管往前走，连斜眸一瞥也不愿留给旁人。
　　没有人再敢挑战，没有人再敢挡住他的去路，甚至没有人敢再多看他一眼。

　　“哇！原来那个就是传说中的圣曜啊，怎么能长得那么帅啊！”圭小默连蹦带跳地走在小路上，想起刚才在废弃街道上看到的圣曜，不禁心神荡漾。
　　“哈，有人思春喽。”璎珞眼睛瞄着天空说道。
　　“你找死啊，谁……谁思春啊？”圭小默怒道。
　　“嘻嘻，其实思春的应该是小白才对。”尘缘抱着怀中闷闷不乐的小白说道。
　　“它那么重，你抱着它干嘛？”雪景看着小白一副贱贱的表情，不悦。
　　尘缘手下力气加大几分，说：“我知道，所以我才想趁着能抱动它的时候多抱它一会儿。”
　　小白也听到了雪景的话，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它兴奋地一下子扑进雪景怀中要抱。
　　雪景一惊，难受地想要扔下它，可见到帅哥的小白就像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不过后来雪景也不再挣扎了，将就地抱着它。
　　他真切地感受到，小白体内有一股熟悉的力量在源源不断地涌动着。
　　“你们看前面。”韩孤过突然停下脚步。
　　一行人紧随着也停下脚步，躲在就近的树后。
　　前面不远处，三五十个年轻的白面男子，裹着金黄色的头巾，穿着金黄色的外罩和系腿裤，腰间围一条嫣红色绸带。他们正慢慢地靠近着什么人，一脸猥琐的笑。
　　前头一个貌似领头的人□□着，“刚才躲在暗处看圣曜，就已经把哥哥引得下身发痒了，如今近看，啧啧啧，果然是天上下凡的小美人儿啊，让哥几个忍不住现在就想尝尝鲜儿。”
　　黄衣人哄笑起来。
　　“大哥，他可是圣曜，我们这样对他，他会杀了我们的。”旁边一个小个子说道。
　　那个被叫做“大哥”的人拍了一下小个子的脑袋，“你傻啊，纵是他是圣曜，本领能敌天下，也无法躲得了我们采花蜂群的‘春闱西施散’。我们提前一天就在这里撒了无色无味的西施散，他现在肯定已经中药了。否则，你以为他会蹲在地上等我们来收拾他吗？”
　　“大哥说得有理。兄弟们快上啊，这么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啊，咱们可是拿命来玩的，大家千万不要浪费啊。”
　　圣曜半蹲在地上，一手撑着地，头深深埋在两膝间，长发落至地面，身体微微抖动着，似在隐忍着些什么。
　　“妈的，这些小毛贼竟然胆敢欺负圣曜！”圭小默气得飞身跳出，直朝黄衣人冲去。
　　“喂，圭小默！”韩孤过叫到，，也无奈地跟着飞身出去。
　　“孤过，你跟去干嘛？让那个凶婆子被黄衣人抓住不是很好玩吗？”璎珞在后面边笑边叫。
　　“对方人多势众，又有些下作的伎俩，恐怕我们也得去帮忙。”雪景说着，便和曦皇一起出去了。
　　“你不去帮忙？”尘缘歪着脑袋问璎珞。
　　“切，一群小毛贼，有他们在足以。再说，我还得保护你，免得到时候救了圣曜，你倒被抓去了。”
　　圭小默的呼声很高，武功却是十足的弱，要不是韩孤过在一旁帮她，怕是她自己都要被采花蜂抓去猥亵了。
　　雪景和曦皇的武功自不必说，对付区区几十个毛贼，也不见得使出了他们的真功夫。
　　“好了，地上凄凄惨惨地躺了一大片人，我们也是时候出去了。”璎珞领着尘缘来到雪景身边。
　　“你说圣曜会不会有事啊？”圭小默站在一边，担心地问。
　　尘缘也在心里为圣曜捏了把汗。虽然她不知道“春闱西施散”的作用，但她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甚至都能想像到此时圣曜埋在膝间的痛苦表情。
　　然而圣曜却缓缓站起来了，依然面色如雪，眼眸如黑欧泊般清亮，气质绝然脱尘，不惹尘埃。
　　他越过众人，一步一步地，慢慢地，走向那群倒在地上哀号的黄衣采花贼，眸光彻骨，散露寒星。
　　“怎……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中了西施散吗？”
　　是，他确实中了西施散，但他的外公羲皇是何许人也？少有的纯木属性高手，既然属性为木，自然与百草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他死后所化的神农舍利，其中一个功效便是抵御天下百毒。所以，他之前虽然真的中了毒，可是现在已经被体内的神农舍利解除了。
　　那个为首的黄衣人知道现在问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看圣曜的样子，他知道他们今天一定难逃一死了。
　　可是圣曜似乎并没有要把他们怎样，只是平静地从倒成一片的他们中走了过去。就在采花蜂们大松一口气时，一阵浓烈的白烟伴随着一阵巨响在他们身上炸开。
　　只听顿时惨叫声四起，尘缘和圭小默吓得捂住了耳朵。雪景立马蒙住尘缘的眼睛，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颈项里。
　　等他们再能视物时，地上三五十个黄衣人都被活活地拦腰截断了，分成两节的人在地上哀嚎着，而脱离的腿部还在抖动着。此情此景，恍如最恐怖的人间地狱，连雪景几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圣曜，却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