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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两样风情两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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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呼吸温热的拂过李麟的耳边,虽浅淡到似有似无,但于李麟却有一种旖旎到极致的诱惑,就像有一根柔软的鹅毛,正一下一下的撩拨着他的心,李麟心头一热,只觉得整个身体都滚烫起来,烫得他呼吸都不顺畅,他鬼使神差的,想伸出手去握住洛雁书的手,偏偏洛雁书的手滑似游鱼,瞬间就溜出他的手掌,只剩一点点温热,渐渐的消弥在李麟的指尖,李麟惆怅的望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忽然说道:“雁书,我要娶你,我一定要娶你!”
洛雁书婉尔一笑,没有答话,李麟目光灼灼的逼视着她,依旧重复道:“我要娶你,我一定要娶你。”
洛雁书“啊”了一声,上下打量了李麟几眼后才说:“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的人生是怎样过来的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说要娶我?”
李麟用再也清晰不过的话回答洛雁书道:“我只知道,哪怕你用刀刺进我的胸口,我也想跟你在一起,哪怕让这天下的人都流血流泪,我也不愿意看到你伤心。”
烛光太过耀眼,洛雁书倏地站开了去,她背对着李麟,声音似是叹息:“夜已深了,你走吧!”
李麟的声音中只有一种温柔的执拗:“雁书,你今晚可以叫我走,但是,你可以赶我一辈子吗?”
洛雁书也在执拗:“你若是不走,那么我可要走了。”
她这样的厉害,反而让李麟笑了起来,李麟且笑且说:“好吧!我走,在走之前我想跟你说两句话——”他顿了顿,最后一字一句道:“只要我看上了你,这天下没有一个男人敢跟我争。”
洛雁书跟着也笑了起来,她回过头去,并不看李麟,好像在看着门外无边无际的黑暗,就连她的声音,也像是溶入暗夜一般的寂寥:“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屋外只有一种渗人的寒冷,那风见着空隙就钻,呼啦啦的凶神恶煞一般,四处兜游着撞击到李麟的身上,掀起他的衣纱猎猎作响,李麟心中只有一种快意,他本不是什么谦良如玉的君子,他向来就是霸道强硬,强取豪夺的人,无奈见到洛雁书后,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的就改了性子,只今夜他才做回了自己,也许,是沙场上的征战唤醒了他的本性,那些话,他早就想说了,说出来后,他有多么的痛快淋漓,老天爷都不知道。
一路之上,林立的侍卫见到他后,皆躬身行礼,李麟难得静下心来,只想到处走走,于是挥手屏退了尾随其后的一干人等,只是闲庭散步般顺着白色的宫墙逶迤而下,风仿佛到不了这里,只在墙外大声的咽呜着,单调的旋风声中忽地加进来了一股清音,那铮铮作响的琴声,正是技艺高超的琴手方才能弹奏出来的,李麟被这凄美的琴声所吸引,不知不觉中移步走了过去,但见疏疏的花木中,空寂的凉亭上,一盏昏黄的风灯上下翻飞着照在一人一琴上,那人极致妍美,有倾国倾城之色,正是以前与他有过一段短暂情缘的都城第一美女燕雨——
燕雨闻得脚步声缓缓而来,抬头一看,忙罢了琴音,盈盈拜了下去:“民女拜见武业王爷。”
李麟立在两丈之外,挥手示意燕雨起身,闲聊道:“夜深寒重,燕雨姑娘为何没有歇下呢?”
燕雨垂着头道:“塞外风景独特,在此抚琴别有一番风味,故而燕雨让王爷见笑了。”
李麟摇头道:“哪里,姑娘的琴艺仍天下一绝,本王能在这边陲之地听到如此动人的琴声,也算是有福了。”
燕雨浅笑道:“燕雨谢王爷谬赞。”
李麟若有所思的站在那里,忽然问燕雨道:“姑娘可否认识一位名叫洛雁书的小姐?”
燕雨的心突地急跳,她知道,此时否认反而不好,于是平静的回答道:“民女曾在范大人府上弹过琴,因此跟洛小姐见过一面。”
李麟“哦”了一声,一手折下身旁的一根枯枝道:“姑娘仍高洁之人,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燕雨的心跳得更急,只惶恐道:“王爷的话,燕雨听不懂。”
李麟目光一聚,下手更重,“咯吱”一声就扳下另外一根枯枝来,他的声音没有半点感情,冰凉的刮着燕雨的耳膜:“本王从来都不是念旧情的人,手足尚且不放在心上,更何况……”他顿了顿才说:“我皇兄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想勾结外敌对付我,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岂料他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
燕雨的心冰凉一线,仿佛那里灌进了半盆雪水,她镇定道:“王爷的话燕雨越发不懂了。”
李麟散漫一笑:“姑娘不懂最好,不懂最好。”
他手掌一翻,刚刚被他折下的两根枯枝立刻就跌落了下去,掉在地上几乎没有半分声响,燕雨一直低着头,不敢正视李麟的眼睛,她的视线里看得见的只有自己的裙裾,还有那两根暗得发褐的枯枝,她的裙裾是火一样的鲜红色,它妖娆的逶迤在地,不时被风吹起,裙裾翻飞间,燕雨的双腿冷得微微发颤,李麟抚了抚手,终于决定走了:“夜深了,姑娘还是早点安歇吧!”
他的步伐向来很快,等燕雨抬起头时,风灯照出的一团昏黄中,早就不见了他的身影,燕雨只觉得自己的力气被耗尽一般,整个人虚空得吓人,一开始她只是轻微的发着抖,到后来却剧烈的哆嗦起来,她已经是在痉挛了,她颤抖着蹲下身去,摸索着握住了那两根枯枝,有尖锐的沙砾硌入她的手掌中,燕雨的眼前只是一片恍惚,她握在手里的,哪里是轻得没有重量的枯枝啊!分明是她与妹妹两个人的生死——
不愧是李成业膝下最得意的儿子,城府深到这个地步,外表却恭谦如斯,真是叫人害怕。燕雨在寒风中无端端的渗出了一身冷汗,正挣扎着站起来时,忽然,一条浅灰色的人影形如鬼魅般出现在她眼前,这人来得好生奇怪,燕雨呆了呆,居然忘了害怕。
“姑娘叫燕雨?”那人开口了,很醇厚的声音,人看起来也是仙风道骨,颇有侠者之气。
不知怎么的,燕雨看到他,就觉得心慢慢的平和了下去,她连忙敛礼道:“奴家正是燕雨,不知老先生是何方高人?”
那人爽朗一笑:“高人就谈不上了,我是雁书的师傅周寒。”
“啊!”燕雨险些惊叫出声:“前辈!”
周寒一掼衣裾,和颜悦色道:“刚刚跟你谈话之人莫非就是□□的武业王李麟?”
燕雨更是吃惊:“正是他,难道前辈刚才一直在我们身边?怎么可能?李麟武功那么高,会不会是他发现了前辈,故意装作不知道——”
“不!不!”周寒微笑着打断了燕雨的担忧:“老夫教出来的徒弟虽然一般般,但老夫还是有些本领的,他发现不了我;”转言又道:“燕雨姑娘,难得老夫与你有缘,既然在这边陲之地遇上了你,你若是有什么需要老父帮忙的,尽管道来,老夫定当尽力。”
燕雨轻轻的摇了摇头:“前辈,燕雨安身立命,随波逐流,不想有任何改变。”
“唉——”周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燕雨却一脸平静的问道:“前辈是来找我妹妹的吧?”跟着一指前方,淡淡的说道:“她就住在西边的玉液池边,是这座王宫唯一有鲜花的地方。”
几片落叶无声的从周寒面前飘过,在风声呖呖中,周寒沿着青石铺就的小径,穿过一座小巧玲珑的拱桥,最后进入了一处清香四溢的花园中,疏淡的灯光下,这里果然遍植鲜花,,美得不像是塞外孤荒之地,反倒有几分江南的旖旎雅致,周寒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还来不及细细观赏,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忽地破空而来,凌厉的逼近了周寒的咽喉,周寒微微一笑,双指瞬间弹起,只一招就逼退了剑锋,清泉剑被他的指力远远扬开,在夜里划出一道冷冽的光,与此同时,洛雁书的声音诧异响起:“师傅,怎么是你?”
周寒回过头去,一脸笑容的注视着洛雁书,远处的风灯上下摇曳着,他的脸也是一时明一时灭,洛雁书收剑入鞘,歪着头问道:“师傅,你怎么来了?”
周寒正色道:“为师帮你传信来了。”
洛雁书微微有些不解:“传信?谁的信?莫非和儿出什么事了?”
周寒连忙摇头:“海和我已经安排妥当,自然不会有事,但是你二姐的女儿,回鹘王的九公主恐怕就要出事了——”
他话未说完,洛雁书早已一脸煞白:“她,她怎么了?”
她的声音颤抖着,很是凄凉,周寒叹息道:“回鹘王最是沉溺巫术,这段时间狼烟四起,回鹘王朝内忧外患,暴戾的回鹘王听信了巫师的馋言,打算处死你的外甥女,以祭天神,祭祀的日期定在十五日后,你现在赶去的话,也许还来得及。”
冷风从四面八方灌了过来,吹打在洛雁书的身上,洛雁书却不觉得冷,她几乎立即就下了决心:“好,我马上就出发。”
她的手死死的握着剑柄,那剑柄之上的浮雕几乎要烙入她的手掌间,周寒沉默了片刻,最后才道:“为师陪你一同前往吧!”
洛雁书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徒儿一人应付得来。”
周寒素来知道她的性情,当下也不勉强,只叮嘱道:“以你的身手,应付回鹘王庭金帐中的那些人是没有问题的,但需得提防他们对你用毒,十五日后,为师会去找你,你大可放心,师傅一定会保你们周全。”
洛雁书跪拜在地,几欲垂下泪来:“雁书谢过师傅。”
周寒扶起她来,哈哈一笑道:“你快些去吧,十五日的功夫,足够□□的铁骑开赴回鹘了,不要忘了师傅给你的地图,没有它,你可走不出这茫茫塞外。”
每一次师傅都是来去匆匆,他来时洛雁书并不知道,走了洛雁书也不知道,就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夜幕下就不见了师傅的踪迹,洛雁书惆怅的伫立在那里,暗自寻思要不要去向姐姐告别,但是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她们实在是不宜见面,所以也只能作罢了。
天地间只剩下一种寂静,静到只有风声,还有洛雁书低微的脚步声,卢兰王宫别处无不戒备森严,只她这里没有半个侍卫的影子,因为洛雁书不喜欢,不喜欢被那么多的人围着,看着,所以李麟便撤掉了所有的人,洛雁书一个人穿过空旷的花园,回房取出了地图,在灯下展开细细的看着,一看之下,无边无际的塞外边陲每一寸土地,每一座山川,每一处险峻之地,仿佛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师傅到底是纵横塞外几十年的高手,有了他这一张图在手,这人人望而生畏,千军万马都有去无回的蛮荒之地,倒成了她洛雁书可以随意来去的地方,只可惜了,如果李麟和崔一醉手中有这样一张图,他们行军作战,不知会避免多少无辜的伤亡,省掉多少在家企望的妇孺的眼泪——
昏黄的灯光下,洛雁书的手抖了两抖,她的影子浅浅的映在那张地图上,投出一个美丽的剪影,她抬头望着闪烁的烛光,好像在思考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但是烛光淡淡,根本就不能给她一个回答。
夜深沉得像一口老井,人就似在井底,那井里的水早就枯了,只有重得压不过气来的沉疴,叫人心慌,洛雁书带伤在身,行动中早不像平日那样灵便,一路走着,几次差点被巡夜的军士发现了踪迹,好不容易逃出宫来,眼睛一转,下意识的就把主意打到了那些好马身上,洛雁书知道,□□军营的马厩中新俘获了一批上等良驹,匹匹都是日行千里的宝马,而那样的宝马,恰好就是她现在最需要的——
主意一定,她旋即就潜回了□□军营的马厩中,她来往穿梭在那十几匹神骏之前,来来去去的兜了七八个圈子,最后下定决心要那匹全身乌黑,双目迥然有神的高头大马,正待她要出手时,身后忽地有沙沙的脚步声传来,分明是有人迫近了这里,洛雁书吃了一惊,一个纵身跃起,大气也不敢出的伏在那马厩之上的稻草顶上,等她刚刚藏好,一个清朗的声音立即就响了起来:“诸位马兄,我崔一醉难以入眠,故而来叨扰各位了,大家一起坐坐,说说话,倒不失为一件雅事啊!”
他一边说话,一边对着那一排宝马拱手作揖,那样郑重虔诚的神情,就如那些马是庙里的菩萨一般,模样说不出的好玩,洛雁书一看之下,忍俊不禁,差一点失笑出声,虽然只是发出一点很小很小的鼻翼之声,但对崔一醉那样的高手而言,洛雁书的行踪已经被暴露了——
崔一醉仰天打了一个哈哈,笑道:“是哪位朋友深藏不露,出来与崔某见上一面吧。”
洛雁书头发上挂着两根枯草,大大方方的跃到了崔一醉身边,只含笑不语的看着他,崔一醉后退了两步,眼底溢出了满满的笑容:“是你。”
洛雁书理了理嗓子答道:“是我啊!”
崔一醉的笑容更深更灿烂了,他衣袖一扬,指着那些马问洛雁书道:“莫非,你也是来看这些马的?”
洛雁书咳嗽了两声,顿了顿才说:“非也,我,我是来偷这些马儿的。”
“啊!”崔一醉愣了愣,看了看洛雁书,又看了看那一排溜开的骏马,含笑问道:“为什么?”
洛雁书老实不客气的回答道:“因为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所以我需要一匹好马。”
崔一醉略一怔仲,仿佛自言自语道:“你要走了——”而后笑容可掬起来:“你何须要偷,只管告诉我,你喜欢哪一匹?”
洛雁书一指那匹黑马,眼睛盈亮道:“就是它了。”
崔一醉不再说话,只是走上前去,解开了那匹黑马的缰绳,又将它牵至洛雁书的身边,递给她缰绳道:“好了,现在它是你的了。”
洛雁书接过缰绳来,上上下下打探了那马一番,越看越喜欢:“真是一匹好马。”
崔一醉但笑不语,那马本来是他的坐骑,可谓是这军营中最神骏的一匹宝马,跟随崔一醉有两三年的光景,没想到洛雁书看马的眼光如此之好,一眼就选中了最好的一匹,他抚了抚那马的鬓毛,那匹黑马立即就亲热的蹭了蹭崔一醉的脖子,崔一醉贴近它的耳朵道:“好了,以后你就跟着她吧,记住,不准把她摔下来。”
那匹黑马仿佛听得懂崔一醉的话似的,当洛雁书认蹬上马时,居然出奇的温柔,甚至还低低的欢嘶了两声,洛雁书欣喜的抚了抚它的头,最后才别过脸去对崔一醉道:“我走了,走之前我要告诉你,我不会白得你们的马,在我房间的枕头下压着一样东西,权当我付你们的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