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玥——第一部六星传说》天空游鱼

7、第三章 沉寂的少年（上）

　　寂静的房间，黑暗是它永远的色调。

　　少年坐在角落，一个人不知在想什么，纤细单薄的身影沉潜在黑暗里，融为了一体。孤独，这个词语是他最好的写照，周围散布的冰冷气息截断了他与外界的任何接触，也阻遏了向往有人陪伴的心。

　　“咻——咚！”细小的飞镖看似毫不经意的射向安放在门边的靶，靶上一阵蓝光晃动，罩起一曾无形的防护壁，飞镖毫不受挫，无声无息的突破结界，神准的正中靶心。

　　“咻——咚！”第二把飞镖又射了出去，同样穿过蓝色结界，将第一把飞镖正中劈成两半钉在靶心。

　　接着是第三把，第四把……后来的飞镖将先前的挤到了地上，发出“叮、叮”的金铁交击之声。

　　地上积了不少的半截飞镖，仔细看，每一半都是一模一样，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少年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在日复一日中消磨着无味的日子，消耗着自己的生命。

　　“吱呀——”门被推开，有人闯入了这凝固的空间，射出的飞镖从来人脸前险险飞过，停在它固定的位子。来人身影一顿，有些受惊，半掩的门泄露了一丝门外的光线，闯入原本黑暗的世界。

　　少年将身体更偎向暗处，皱起了眉头。他不习惯光，那是生在黑暗的人永远不能接近的温度，会灼人！

　　光线中，一个女子的身影裹在麻棕色的宽大斗篷里，遮住了外人想要探视她容颜的视线。知道少年的习惯，她走进门，关上。屋子又回到黑暗。

　　他放松了下，靠向背后的墙，觉得安全。

　　“我不是叫你不要把靶放在玄关吗？”女子的声音有些低哑，但听的出年纪不大，20左右吧。

　　“没关系啦！”少年出奇的有一副好嗓音，说起话来轻轻柔柔的，还有一些撒娇的意味。“反正绝对不会失手的。”话音里有自信，也有嘲讽。

　　把玩着手中小巧精致的飞镖，少年的脸流露淡淡的伤感，“我已经练得百发百中了。在这里除了这个也没别的可做的。喂，我这个已经玩烦了。”少年似笑非笑，有些挑衅。

　　“可是，外面确实有人要买你的命，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头值多少奖金吗？两大工会都在悬赏你。”女子将手中一袋物什放在房中唯一的一张小木桌上，木桌上有一盏萤石座台，散着微微的亮度，这是少年唯一能接受的光芒，像透过乌云的月光。“像你这样高超的杀手，组织可不想失去。所以除了工作外，我们不能让你在外面闲晃。你也不喜欢，不是吗？”

　　“只有工作的时候，我才是人吗？”少年淡淡的嘲讽，“组织的论调还真是自私呵。”只有这样腐烂的组织才适合他生存吧，他也是自私的。

　　“但相对的，有我这个负责人专门照顾你，送吃送喝。这就很有良心了吧？”今天女子心情似乎不错，平时她是不会跟他说这么多的。不过，今天他也很多话。女子除了有任务时，每十天会来一次送些用品和吃的，这是他唯一能和人说话的机会。

　　“说得真好听，其实有一半原因是来监视我吧。”他没有抱怨，只是想说说话，好歹有个人在听，自言自语的事他腻了。

　　“……”女子没有回答，将袋中的物品一件件摆放在桌上。“十天份的食物，还有水。这是你上次要的魔晶、魔法书和一些新鲜的东西，你自己看看吧。”

　　“你要回去了吗？”每次交代完她都会走，“偶尔也陪我吃吃饭嘛！”他今天真的很不正常，这样的行为近乎撒娇了，像个孩子，虽然他的外表是。

　　女子显然也很惊奇，但受过的训练让她很快平静下来。没有情绪的声调再度响起，“我的责任是帮你准备工作和食物，没有包括‘陪你一起吃饭’。这给你，新的玩具。”一个物体抛向少年的方向，不用对准，她知道少年会接到。

　　“幻想之轮？”像个眼罩，眼睛的部位镶着两片不知属性魔晶磨成的红色镜片。头带部分刻着一个手形图标和“幻想之轮”的名称。天工巧匠的出品，价格不菲呀！

　　“这是新出的，专为格兰蒂亚斯设计，魔武技个人战力模拟训练器。一个人玩的话，这是最好了。”

　　“不少钱吧，我应该赚了不少钱。”组织还真大方，格兰蒂亚斯的东西也能搞到，看来他还是很有用的。

　　“你的钱我有好好的管理，不相信我吗？”女子已经走到了门边，开门的瞬间她突然回头，斗篷边竟溜出了一小簇发丝，是金色的，阳光的颜色。

　　黑暗中的人也可以拥有阳光的色彩吗？少年死盯着那一小簇头发，心中充满了迷惑。

　　“小孩子的身上不要带太多钱会比较好。”声音里有隐藏的笑意，女子不理少年的反应，回身关门离去。

　　“碰——！”

　　房子再回到黑暗，桌上的萤石只能维持周围五方寸的亮度，连一张小桌也不能铺满。

　　良久，黑暗中的少年曲起膝，头深深的埋入其中，闷闷的声音低低、轻轻的传出，

　　“相信？我有啊！如果……不相信，我怎么可能乖乖的待在这个房子里？”

　　寂静、黑暗，又成了房间里唯一的色调。

　　十天后，黄昏。

　　“很难呀……”不愧是为格兰蒂亚斯的学生量身定做的，幻境中的魔兽无论是单独的魔武攻击、还是团体作战都超出了一般水准。现实中的魔兽是少有这么智慧的，居然连乍死偷袭都使出来了。摘下眼罩，少年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这样的训练他不习惯，他的每一次出招都是只攻不守、只求让对方送命却不管自己会不会受伤，一次训练下来他伤痕累累，被幻想之轮判定为不合格，上升到第二境后就无法再升级了。

　　这几天，他迷上了幻想之轮中的虚拟世界。世界里除了魔兽的攻击还模拟出了魔兽生存空间的地理环境，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站在阳光下吧。也许因为是虚幻的，他竟然没有排斥也没有以往的厌恶、躲避。没想到，他竟然是喜欢的。所以才拼了命的想升级，想到更高的地方，更接近阳光。

　　阳光的颜色是金色的，就像那天女子露出斗篷的一小簇，淡柔的金灿色，稠密而温柔。

　　她怎么还没来？虽然屋子四周门窗紧闭，体内的直觉却告诉他，女子今天迟到了。他心里窜起一股烦躁，又强将它压下，他是怎么了？

　　“吱呀——”门被推开，女子走了进来。还是一身麻棕色的宽大斗篷，遮着面。她显然没料到少年没有躲在角落，还走了过来，直直的正对着她。慌忙之下，她低下头。少年有一张很秀美的脸和一双让人忘不了的清澈眼睛，一双不像杀手，太过干净的眼睛。第一次，她心慌了。

　　“在等你呢！”少年好像没有察觉双方的改变，很自然的靠近，伸手接过女子手中的大袋子。

　　“是吗？你东西都吃完了？很饿吗？”她不敢看少年的眼，或者不想让少年看到她的脸，总之，她偏过了头，回避了。“我晚了一点，真不好意思。”她竟然也多礼起来了。

　　递过袋子，她回转身想走。“再见。”这是第一次，她向他道再见。

　　“……”少年提着袋子站在门边，有一瞬间的呆滞。“啊！咖啡……”

　　女子回过头，阴影中能感觉到两道不解的目光。

　　“泡咖啡给我喝。”想到上次女子带来的一种棕黑的豆子，据说有点苦，能提神。是叫咖啡吧？“我想吃完饭后喝，煮多一点。”他抱着胸，为想到办法将女子留下而有一些得意。

　　真是小孩子。“想喝咖啡的话，可以自己煮啊？”

　　“你的工作不是照顾我的饮食吗？”他理直气壮。“分内的事要做好啊！”

　　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第一次发现，少年是真的年少，他有着孩子气的天真。心里一阵疼痛，她不由软下了心肠，关门，进屋，煮咖啡。

　　“咕噜！咕噜！”水在魔法火焰里冒着气泡，少年一直注视着女子，看她每一个动作，宽大的斗篷让他老看不真切。

　　“喂……你从来不把斗篷脱下吗？”

　　“现在是工作。而且我也没必要让你看到我真正的样子。”

　　“……”

　　“好了。”递过冒着热气的杯子，乳灰浓稠的色泽，咖啡的味道里混合了牛奶的香气。她加了牛奶。

　　“我要黑咖啡。”他皱起眉头，小声抱怨。

　　“你从刚刚就一直很罗嗦。小孩子不用喝黑咖啡。”女子口气冷淡，递过杯子转身走向门边。

　　少年捧着温热的杯子却觉得有些冷，呆呆的坐在那，秀气的脸有着落寞。

　　开门，走到门口的女子忽然回头。

　　“黑咖啡——对胃不好。”轻轻一叹，她走了。

　　过了好久。

　　少年还是呆呆的，却带着不自觉的傻笑，就着手中冷掉的咖啡轻啧了一口。呼，好暖！好香！薄薄的面皮蹿起了红晕，这女人，总是在走前讲些莫名奇妙的话。

　　又十日。

　　寂静、黑暗的房间第一次洒进了阳光。常年不开的窗被少年推开，新开了一个世界。从不曾注意到的窗帘被风吹起，荡漾出一片深深浅浅的蓝，像极了他在幻想之轮里看到的海。宽广、迷人，他深深的沉潜在其中，醉了。

　　“你在干什么？”猛力的拉扯将他带离窗户边，接着是响在耳边的低沉呵斥。是她。只有她，闯进他的空间、接触他的身体，才让他没有察觉。原来，他已经这么习惯她了吗？她生气了，而他被吓到了。

　　“不是说好了不开窗子和窗帘的吗？”急促的语气，她显然还没调整好情绪。她平常不是会激动的人，这个少年已经变得这么重要了吗？

　　“对不起……”他像作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呐呐的道歉。“我只是想让风吹进来。所以打开了窗子……”坐下，靠着墙边蜷起身子，他轻轻的说道：“我不会擅自的跑掉的……只要你们不背叛我的话。”

　　“我们背叛你？怎么可能。”女子关窗，拉上窗帘，随口说道。他想太多了。

　　房间又回到了黑暗。

　　少年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