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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 师叔·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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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朦胧竹海,是一座面积不小的竹楼,竹楼是新建的,泛着淡淡的清香。这儿是楚澜国一处城郊,离帝都不远的一处世外桃园。
前院是整齐翻新过的土地,栽种着各类药草。这是一个医馆。
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四处弥漫着一种强烈的似曾相识感。
后院一处角落,一株被修剪地乱七八糟的盆栽,且不说它参差不齐,四五六不像也罢,可是为甚我感觉这盆栽是被老鼠啃了的?我忍不住弯了嘴角,能修剪出这么一株盆栽的也实乃奇葩。
转回前院,我似乎看到一位妙龄少女蹲着身,纤细的柔荑执着一把小锄子,堪堪将药草当当成杂草除了,翻土将药草根翻断了,扁着嘴,一脸的无奈与丧气。
我静静地站了良久,不知为何,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自心中冒出,忽的,蹲在药草地中的少女恍惚间一身火红嫁衣,拼命地向我冲来,确切来说应是向我身后的竹楼冲去,我随着她转身,瞳孔印入一片火红,熊熊焰火如火蛇般张扬着,似要将那少女吸入其中。
胸口一阵窒息,我想阻止她,张口之际喉间一股嘶哑,发不出丝毫声音,我想跑上前拉住她,脚下却像生了根,无论如何也迈不出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她一袭鲜红,隐入同样火红的火海中。
“是小七吗?”一道慈爱的声音传入我耳间。
这道声音似一泓清泉,浇散了心中慌乱与哀伤,温柔地将我捞回现实,以致我对于方才的幻觉想不起一丝一毫,唯有那压抑与崩溃的感觉浅浅留在心底。我猛地转身,只见一白须飘飘老爷爷对我笑着。那是一种凭空而来的亲切感,他的笑,温温的,很舒服。
仙风道骨,遗世独立。宽大的玄色道服,宽大的衣袖垂着,原来这就是我的师叔,心中不禁暗暗诽谤:我那老顽童师父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得师弟如此,夫复何求!
我对他见了个礼,唤了声:“师叔。”
神仙师叔微微点头,道:“随我进来。”
望着这座翠绿的竹楼,心中完全没了方才莫名其妙窒息感,于是便屁颠屁颠跟进了玄关。竹楼分三层,第一层摆放着各种未晒干或未处理的药物,第二层是起居地,我一路随着他上了三楼。
一幢一幢的药柜,层层格格,我不禁吃惊地张大了嘴,与宫中太医院相比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个药阁清楚地注明着药物名称,我转了几圈,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只见师叔站在一旁,抚了抚白须,笑道:“你师父叫你来取何药?”
“西海莲果。”如其名,此药长于西海。莲果并不难得,难的是,这水莲与一般莲花不同,它长在西海海底深处,欲采莲果,必先深入海底!此药可解百毒,美容养颜,滋身补体,是医药界可望而不可即的仙药。
“那老顽童算盘打得精。”师叔神色未变,只一抹淡淡的无奈浮现眼底。
我再次诽谤:若这师叔是仙风道骨的老神仙,我那师父便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只见他忽的腾空而起,药柜顶层一格子应声而开然又瞬间闭上,我眨了眨眼,一颗碧绿鲜嫩的果子印入眼帘,圆圆的,并不起眼。
“这莲果果真可藏百年不腐。”我眼儿晶亮,千年难得一见啊,瞧这鲜嫩鲜嫩的,似是能滴出水来。
“好生收着。”师叔将莲果放进我手中。
我宝贝似的接过莲果,一拍脑门,差点将这事给忘了!
我抬起头笑盈盈地望着师叔,一边道:“师父叫小七带于师叔一句话:紫微星动入帝宫,十里红妆莫须待。”
当时我听着这话直觉的玄乎,十里红妆莫须待?莫不是催师叔娶妻?眼看这师叔已花甲之年了……再言之,紫微星乃帝星,第一句明显是说国祚有变,家国易主的意思。
许是我脸上的疑色太过浓重,叫师叔看了去,只听他道:“莫要多想,你师父他自有思量。”
其实我不好说,我只是想看他听完后的神色变化,奈何他神色丝毫未变,莫非他也吃不准这话中深意?师父那老顽童平常神神叨叨的,完全没个太医的自觉,倒像个欺世盗名胡说八道的江湖骗子。
离开之际,我怔怔地忘了这处室外桃园良久,心中一股讲不出来的感觉。
叹了口气,将莲果揣与腰间小囊。一望天际,心中一突:糟了,误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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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侍卫各执一边,朱红色的大门随着长长“吱呀——”一声紧闭。不远处的我挥着的双手无力地垂下,半弯身支着双腿狠狠喘气。抬头望着高高的宫门,我恼怒地拍拍自己的脸,这下好了,要露宿街头了!
“侍卫大哥,行行好,帮帮忙么……”已经两刻钟了,我捧着太医院的令牌,与他们磨了两刻钟的嘴皮子。
“去去去——”那侍卫头一身金盔铁甲,密不透风,装扮得似要上战场。
我撇撇嘴,什么当兵的男人最温柔,本姑娘都这么楚楚可怜,柔弱无助的小兔子模样人家依旧未动分毫么。
唉……怪只怪,魅力不足啊魅力不足。
沿着宫墙走了一段,我无力地倚靠在墙边,师父啊师父,您亲爱的小徒弟今儿个就要露宿宫墙外了,您千万不要喝多了不省人事,若是发现我不在千万要出来寻我啊……
伸手在袖中摸了摸,空空如也,都怪自己,出门都不晓得带银子的。
想我堂堂太医院院正“得意”门徒,御膳房一等宫女,在宫女堆中虽算不上无法无天,但也少有人敢犯我头上,今儿个竟落魄至此,明儿个叫那御膳房的几个死对头见了还不好好嘲笑一番,若是嘲笑也罢了,只怕添油加醋费尽心思编排一下,告到闫姑姑耳中,日子就无那般好过了。
我耷拉着脑袋,远处飘来烧饼的香味,夜市开始了。摸摸饿扁了的肚子,我恨不得跟着它哀号两声。
这烧饼实在太香了,忍不住腹中不断冒出的酸泡泡,计上心头,我振作起精神,窜进集市中。
小贩哼着小曲,将一只只香喷喷的烤饼自烤炉中拣出,再一只一只装进四四方方的纸袋中。我走至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左肩,随着他左转我身子迅速往右一倾,顺手牵了只喷香烧饼没事人般转身,悠悠闲闲地走着。
身后传来小贩慌乱惊恐的声音:“有、有鬼啊——”
我得意地笑着,颇有成就感,第一次出手便手到擒来。
这个心得来自我那老顽童师父,每每我在御膳房准备御膳,总能叫他偷去只烤鸡烤腿什么的,他这顺手牵羊的事儿做得多了,这个方法屡试不爽。于是在他的潜移默化下,我做得不慌不乱,你越是跑就越会惹人怀疑。
我一边津津有味啃着烧饼,一边悠悠闲闲拐进一条巷子,一紫炮男子双手抱胸倚靠在墙壁上,清冷的月光勾勒着他深刻的五官,俊逸出尘,清雅高贵。嘴角噙一抹淡笑,风华绝代。
纵使如此,我依旧脚步未停,这两年在宫中什么绝色未见过,况且我对美色并不感冒。
“姑娘师承何处,这偷吃实乃一把好手。”
他的声音清清凉凉,听着甚是舒服,只是他的话听着实乃令我抓狂。脚下顿了顿,压下心中那股虚心,对着他凉凉笑开:“公子是与我说话?”
他嘴角勾得更高,四处张望了一下,对着我摊摊手,“这里除了你我,在下莫不是在与鬼讲?”他顿了顿,又点头道:“的确,方才小贩喊得确实是有——鬼——”
我心中微恼,当时本以为四下无人注意,偷得心安理得,便不引人怀疑,却叫他看了去。
“公子说笑了。”我讪讪然,心中念着他莫要纠缠,转身便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公子早些回去歇着罢!”
“姑娘是要进宫?”
我不慌不乱的脚步又是一滞,他跟着我多久了?莫非是别有意图?
“公子此话怎讲?小女子在外逛得久了,自是要回家休息了。”我并未回头,直觉告诉我这人并不简单,只是我并未感受到他的不怀好意。
“天干物燥,现下贼人居多,在下送姑娘回家罢。”那人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既知道我要进宫,对于我刚才的话自是不信的,只是为甚他也不揭穿,似是在看我好戏。
“莫非公子便是那贼人?”
我压下眉间恼怒神色,转身笑盈盈地望着他,只见他依旧神色未变,几分笑意不灭。
“姑娘莫不是那咬吕洞宾的……”
望着他眉间揶揄之色,我心下按压不住,实乃过分,竟毫不掩饰口出恶言,你若是继续与我打太极,本姑娘定不与你翻脸,如此一来,我在他还未讲出那个字,抬起脚便踹了他一脚。
那人似是没料到我一个姑娘家会如此不客气,竟实实在在挨了我一脚。本以为他会躲开,眼下我傻眼了,踹在他脚上的脚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傻愣愣地望着他。
他低头,看了看相叠的双脚,又看了看我,无奈道:“姑娘再不放开,在下会以为姑娘另有所图了。”
我蹦开两步,面皮一热,恼也不是,气也不是,对着他道:“公子若不出口挑衅,我……我也不会如此。” 那一脚定是疼的,我下足了十分力,见他眉间微蹙,心下又是不忍。
只见他很快笑开,摆摆手,“无妨无妨。”
“既然如此,小女子先行告退了,请公子莫再跟着我。”我微微福了福身,转身便走。
只听得后面传来一道声音:“姑娘若是急于进宫,在下可助姑娘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