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终临》攸易

5、（五）真巧「上」

　　＂铿＂门锁扣动的声响，屋子四面的帘子都敞开着，明媚的阳光洒了满地，暖意透过窗子涌进了屋子里。来人却蹙着眉，走近了客厅，润滑莹白的大理石桌上明晃晃地贴着一张便利贴，绢巧的正楷小体——我走了，厨房有粥，谢谢。
　　一手揭过便签，点了点上面的字迹，毫无征兆地收紧了手，一条条褶皱逐渐清晰。绵拖踏在地毯上，娑娑作响。揭开锅盖，热气瞬间扑腾了出来，用勺子缓缓拌了一圈，慢慢提高，粥离了勺子，一滴滴下落，轻巧的松手，勺子重重地跌在粥面上，白粥飞溅。
　　＂呵，钟越！＂

　　一大早飞奔回公寓的钟越，刚下了出租车，就看到拉风的炫紫超跑大大拉拉地停在小区门口，唐新玥打开敞篷，一张小脸已经被墨镜遮去了大半。眉头紧蹙，看见钟越走过来先是松了松，看着钟越古怪地打扮又挑起眉。
　　还未待钟越坐下身，忍不住调侃＂您这是，额，演哪出啊？＂
　　细看钟越，一件晚礼服外面套了件颇不合身的风衣，高根鞋起码8cm。头发简单拨在一边。昨晚上睡得晚，出门也没化妆，憔悴的样子颇引人垂怜。刚钟越搭车等了好半天不说，一路上司机大叔一幅强忍着的怜悯模样，看得钟越太阳穴突突地，实在没忍住，下车时满怀温情地对司机大叔绽了个阳光般的笑脸＂叔叔，我确定你想多了。＂
　　一脸冷意对着唐新玥，钟越斜斜嘴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在二十五分钟前，似乎有人可怜兮兮地向我求救来着，哦，看来是我记错了？＂
　　＂哪能啊，好阿越，这次你一定得帮我。要不我就完蛋了。＂唐新玥闻言立马在一旁假装抹了两滴泪。
　　＂我这些年没回来，感情你不得完蛋百八十回了，赶巧我一回来就有事儿了？说吧＂瞥了一眼唐新玥，钟越不再磨蹭进入正题。
　　唐新玥正了正脸色，靠着座椅咬牙切齿＂那姓唐的想把我买了，竟然想让我相亲，都什么年代了，相亲都土得掉渣儿了，他们脑子都锈逗了。＂
　　钟越微诧，唐新玥他爸她是知道的，对他女儿也就是唐某人可不是一般地宠，会让她相亲？
　　＂谁的主意？＂
　　＂臭老头，我爸还准备帮我来着，结果进屋跟老头谈了两句，就和敌人同仇敌忾了，我最大的救兵都没了，我还能怎么着啊。＂
　　钟越闭上眼，理了理来龙去脉，这忙恐怕帮不了。于是，整了下衣服，就下车走人了，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只剩得唐新玥目瞪口呆，在身后大喊＂这是什么情况？＂奈何钟越只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唐新玥刚想下车追上去，一看时间，这点儿再晚走，就得被堵路上了，她还得去医院。一迟到，一个月的全勤就得没。自从买了这辆超跑，她现在就全靠自给自足，一点儿钱也得紧巴巴地用，好歹她还是个实习医师，要不人都别提养不养的活。不再犹豫，直接系上安全带，绝尘而去。
　　乘着电梯上楼的钟越看着缓缓跳跃的数字，微启丹唇，唐僧啊，自求多福吧。
　　唐新玥是迷糊，可钟越可是人精，她哪能不知道唐家人的用意。唐新玥二十五了，十八岁到现在七年了，没有任何暧昧的异性同学、同事、好朋友。她等的人，早就离开了，只有她还执迷不悟罢了。如果说唐新玥等的人值得，钟越当然双手赞成，但是，郑柯远，新玥等不起。钟越想，那天郑柯远浪子回头，幡然醒悟了，那算的上奇迹了。
　　当年，那么温润的赵栉沐在国外读了高中，听说了，一飞机坐回来直接就找上他哥，加上钟越叫的林毅狠揍了一顿郑柯远，虽是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但是那也不够解气。唐新玥心里到底烙上了一块疤，也许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钟越想，也许真的能把唐新玥拉回来，相亲也不错，她倒是很想现场观摩一下唐新玥的＂处女相＂的，应该相当精彩。
　　钟越在浴室泡澡，正舒经活血，想起早上接到电话的时候她还在林毅家熬粥，匆匆忙忙写了张便签就走了。早上钟越醒得很早，在床上翻了两番实在睡不着，干脆起了床，但没想到林毅比她起得还早些，她从二楼下来，就看到林毅的拖鞋整齐地摆在鞋架上，心里说不出的一股淡淡的失落。接着鬼使神差地用厨房仅剩的一点儿米熬了锅粥，钟越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耳边已经响起唐新玥的哀嚎。等挂上电话的时候，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屏幕，钟越感觉自己就好像被无力沮丧袭身。一点点软下来，直到地上的寒冷漫延全身。
　　所有的一切都是关于林毅的回忆，林毅习惯早起跑步，冬天的时候，她就想着给他煮粥，温暖他被凉气席卷的胃，让他带着暖意出门上班，他会在出门前吻她的脸。她曾经问他为什么不是嘴，他笑着拥她入怀说，因为那样他就再也不想去公司了，干脆吻一天算了。她用手掐他的腰笑骂着＂好你个登徒子。＂
　　也许是记忆太清晰才显得现实多么伤人。
　　钟越狼狈地逃出了那个地方，拿着唐新玥还在等她的借口生生压下快要迸发而出的情绪。鞠了一捧水倾倒在脸上，钟越看着明幌幌的灯喃喃：＂回来对了吗？＂随即扯上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她怎么能这么自私呢？还有那么多人在这等她回来，还有那么大一个原因，让她必须回来。恩，现在得考虑考虑钟老爷子的贺礼，下午下班了得把钟沐叫出来，晚上直接去探探唐新玥的情况，这一天，有的忙。站起身，擦干了身，穿了件站领白衬套上米色大衣，她该去上班了。
　　林毅打开门看见沙发上的人，眉头蹙起，而钟越显然已经离开了。径直走上楼，一句话都懒得和看似在沙发上在坐了许久人说。
　　白颖就看着林毅一步步走上楼，起唇想说些什么，终是半个字也没有吐出，人家都明摆着不待见她，又能说些什么呢。整了整上衣的衣摆，咬着下唇，想着早上林妈妈的电话，脸上不禁有了几分血色。
　　林毅冲完澡，换了正装。见白颖还坐在那，微瞥了一眼。
　　＂钥匙放下，你，可以走了。＂说完准备出门，但下意识走向厨房，看到一锅粥不禁愣了愣，林毅周身冷冰冰的气场忽然就缓和了许多。白颖已站在林毅身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伯母她....和我说今天去林家吃饭，那....那我去吗？＂声音有些颤，忐忑可见一斑。
　　林毅没有回她，自顾自洗了一个勺子，从温热的粥里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嘴角露出些许笑意。
　　白颖强迫自己深吸了口气，又问：＂林毅，那你都不想知道我怎么会有你家钥匙的么？＂
　　林毅转过身，慢条斯理地道＂白颖，你已经触了我的底线，我希望中午杨曦的办公桌上放着你的辞职信。白家养你，应该养得起。至于饭，那恐怕跟我没有关系，随你。＂小心地盖上锅盖，侧身走过站在原地的白颖。
　　白颖现在就如同在冬天里让碎冰渣滓泼了一身。林毅很少在工作以外的情况下和她说这么多话，确字字诛心。是她错了，不该收下林妈妈给的钥匙，更不该用。可是她又能怎么做，好像怎么做都不可以。
　　林家一位貌美的妇人正和家里的婶子聊着天，电话响，看清来电显示，赶忙接了起来。
　　＂林毅啊！我刚要给你打电话呢，你今天带着白颖回来吃饭吧！＂见电话那头没有回应。妇人接着劝道：＂你总把白颖晾着，人一个女孩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清冷的声音打断了。
　　＂孔阿姨，您逾越了。＂说完，电话已是挂断了。
　　妇人讪讪地放下电话，勉强提起兴致，缓了口气吩咐道：＂一会儿不用买菜了，他们不回来了。＂说完，又自我安慰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

　　就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