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曲》墨曲

5、夜宴

　　[华曦]

　　如此华丽恢弘而寂寞的盛宴。丝竹之乐，不绝于耳。我扯动僵硬的微笑，在浑浊的空气中残喘，窒息。

　　伯符下座，牵了我，引盏，然后我们对饮。响起了一片“琴瑟和鸣”的祝酒声，台中的乐伎此刻正弹奏着《凤求凰》。

　　我仰头，杯中佳酿一饮而尽。一片叫好声中，伯符接过了我又满上的酒盏，倒入自己杯中，举杯饮尽，然后笑着扶我坐下，对座下人说，夫妻本是一体。

　　本是一体吗？伯符，我把心丢了，不是一体了。
　　顷刻，有两道目光，那样灼灼地射来，洞穿了这浑浊的令人窒息的空气，那样炙热地传来。猝不及防地想到曾几何时，目光的主人是怎样温柔地环抱着某一女子，双眸含笑，白衣翩然。
　　某一女子，不再是乔府华曦。

　　抬头，却迎向了他身旁霁影的目光，与我如此相似的眉目，似乎从前，还那样搂着我唤着阿姊，阿姊……你是世界上最疼影儿的人。

　　然后她的目光一转，脉脉地望向公瑾，似乎，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她张口。影儿，我叫住她，站起身，微颔首。王，就让妾身与舍妹合奏一曲，为此盛宴助兴，可好？

　　好。伯符击掌而笑。把琴取来，伯符吩咐道。

　　我把琴塞到霁影怀中。影儿，还记得《金缕曲》吗？

　　记得，如何会忘却呢？那莺穿柳浪的清风掀起了纱帘。清楚地记得你脸上的讶异。你说，阿姊，这就是我们江东的建威中郎将周瑜周公瑾啊。

　　白皙的指尖与颤动的琴弦交错，乐声跃然而出，四周都是窃窃的赞叹声。那两道目光，如此灼热而凄伤。

　　最后是席间踱出了一位彩衣女子，从座上走下，挥动彩绸独舞相伴。斜出的目光中，我望见了霁影眼中的晶莹，落在了手背上，化成一片模糊。

　　彩绸绚烂地交织，一曲终，彩衣女子彷若幻化成一只翩而起舞的蝶。掌声四起，这场盛会，流光四溢。

　　影儿，我会把所有你喜欢的，都给你。

　　我把琴抱起，交到霁影手中。不知算不算，是物归原主。

　　霁影没有将琴接过，轻笑推辞，回到公瑾身侧。身旁彩衣女子命侍女替我接过琴，然后笑着请我坐下。

　　尚香，不许胡闹。是伯符的轻叱。哼！彩衣女子吐了一下舌头，然后冲我笑。

　　曾经，也有过这样的天真烂漫的笑容。

　　尚香，尚香，就是那个伯符最是疼爱的亲妹妹。此时正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摇着我的手臂娇嗔道，嫂嫂，嫂嫂，你看，大哥欺负我呢……然后是席间笑成一片。

　　香儿，是老夫人发话了。现在你嫂嫂是要照顾你大哥的呢，等日子久些了，还要照顾你小侄儿呢，哪有空陪你疯疯癫癫的，没些个大家闺秀的样儿。
　　就是就是，等过了些日子，大哥让公瑾帮着找户好人家，把你给嫁了。伯符笑道，遥遥地向公瑾举杯，一饮而尽。

　　哼，香儿才是舍不得嫁呢，香儿是要留下来的，盼着我的小侄儿。我得瞧瞧，像嫂嫂这样的美人胚子，生出的小孩会不会比嫂嫂更美呢。尚香端起了面前的酒觞，浅酌了几口。

　　呵呵，嫂嫂倒是希望你早给嫁了，放眼天下，有英雄足以匹配我们孙家尚香呢。总好过把你留在家中胡闹呢。我忍不住打趣道。

　　嫂嫂，我的好嫂嫂。我其实是想留下来跟着嫂嫂学琴呢。早有耳闻说乔家并蒂花不光是天下绝色，连琴艺造诣亦是天下无双呢。尚香是摇着我的衣袖。好嘛好嘛，嫂嫂就教我嘛，霁影姑娘也是一起来，好让我见识见识。

　　好是好的，我笑道，不知影儿何意呢？我转身问道。

　　若是尚香小姐不嫌弃，霁影便是力尽驽钝了。霁影莞尔，何况还可以见到姐姐呢。

　　那么，如此看来，算不算是一派和睦融洽？影儿，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