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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香消玉殒只余书,君至卿已作枯骨 ...


  •   夜已深,天边的月淡淡的挂着,四周静静的,连声虫鸣都听不见,花园里的树在夜里称的黑魁魁的,一排排的密密的压过来,让人透不过气。
      今夜,竟这般死寂。
      十四爷府,已是乱成一团,若曦房里跪了几层郎中,一个个面色紧张发白,大汗淋漓,下人也是忙进忙出的未曾消停过,十四爷在外厢,忽而向里张望,忽而拉住进出的下人和郎中询问,很是焦躁不安,外人也是纷纷揣测:这侧福晋怕是不行了。
      遵化这边固然忙络,可紫禁城里的也未闲着。
      却说已是入夜,胤禛正夜批奏折,一旁的太监们也都凝神屛息,打着十二分精神,连个哈欠都不敢打。
      只见胤禛端起木兰茶杯正要饮茶,那只曾为若曦挡箭的手臂骤然钻心的疼了起来,手一打滑,茶杯便摔在了地上,瓷片向四周溅了开来。下人们一瞧,连胆都吓破了,那只茶杯外人连碰一碰都是死罪,如今打碎了,难免不迁怒,这可是个阴沉不定的主儿,怎敢怠慢,连忙跪下,道:“皇上息怒。”
      高无庸打小便学会察言观色,自是个仔细人,一眼便瞥见胤禛握着手臂,面色也似是强忍剧痛,还以为是上次的烫伤未好,提了胆子,忙言道:“圣上,可否要传太医。”
      胤禛眼色阴沉,让人难辨喜怒,嗓子沉沉的道:“不用,都给朕滚出去。”
      下人们心下皆是一松,可又听主子声音不对,都纷纷疾步退了出去,不敢多呆。胤禛望着地上的碎片,愣愣的看了半天,蹲下身去,强忍着手臂阵阵的剧痛,将碎片一一拾起,心里却突然变得惶惶然,呆立了片刻,方命高无庸将碎瓷片收好,准备就寝,可心中的慌乱却是丝毫未减,一宿辗转,竟是未眠。
      夜仍旧寂静无声,人却各是慌然。
      鸡鸣日渐升。虽还是朝阳,却总给人暮霭沉沉的感觉。若曦从昏睡中醒来,一眼便看见了十四爷布满红丝的双眼和一屋子的郎中和下人,苍白的脸上浮出丝若有若无的浅笑,对十四爷说:“今儿个我似是得了些精神,你陪我到院子里透透气吧。”
      十四爷柔声道:“好,这两日桃花正开的盛呢,到外走走也是好的。”言罢,十四扶起若曦,让巧慧给她简单的梳洗了一番,便扶若曦到了园子里。
      园里桃花尽开,阡陌铺遍落英,二人行至桃树下,赏着着春日的纷繁花景,十四爷正要才采一朵递给若曦,却见若曦已是扭转了头,看向了别处,手指着远处,问到:“十四爷,石椅一旁开着的可是木兰花吗?”
      十四爷顺着若曦的手指看去,道:“是呀!没想到遵化这边还是这般天气,这木兰竟已开花了!走,我带你去看看。”
      若曦凝视着那株木兰,点了点头,便随十四到了石椅旁坐下,头有些没精神的耷拉在十四爷的肩膀上,十四问到:“若曦,你喜欢木兰吗?”
      若曦轻轻的嗯了一声,十四笑了笑说:“那好,我让下人们多种些,来年定让你看个够,不过,我想,等过些日子,你身子好些,你是更想自个儿打理吧!是吧,若曦。”
      十四半晌未等到回应,又轻呼道:“若曦?”
      十四低头一看,怀中的人,面上虽露着浅笑却仍掩不住透骨的哀伤,身子竟已开始变凉。十四突然间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掏空了,他下意识的只是紧紧的将若曦抱在怀里,一言不发,面上却渐渐被眼泪浇覆了。
      眼前的这个人早已不是那个行事豪放的十四爷,不是那个驰骋疆场的将军王,不是那个敢于雍正针锋相对的爱新觉罗胤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失去挚友亦或是挚爱的绝望男子。
      从未有人见过这样的十四爷。
      园里,突然掀起了一阵风,满树的桃花纷纷而落,十四和若曦身上落满了花瓣,十四良久才平复了情绪,折下一朵木兰,轻轻的放在若曦手上,呆坐了片刻方才将若曦抱回了屋中,一路上,步子竟是有些蹒跚,可谓是:
      男儿九尺铁血勇,疆场驰骋万里沙。
      怎念一夕天下变,英才屈居遵化城。
      刀霜剑蚀意不发,亲友尽殁颓也唐。
      春来花开人已亡,步履竟多是踉跄。

      话说胤禛昨夜一夜未眠,早朝也是心不在焉,心里总是慌慌的,竟有说不出的不安。高无庸见了自是担忧,可也不敢轻易议论主子的事,偶尔提了胆子劝上几句,不是被胤禛挥手挡了回去,就是毫无回应,真是急坏了他这个做奴才的。胤禛下了早朝便径直去养心殿批奏折了,丝毫未理一旁早已急上忙下的高无庸,只是召了怡亲王前来议政。片刻后,十三爷赶到,二人正密谈之时,高无庸却在门外道:“圣上,有暗卫求见。”
      胤禛赶忙止了谈话,道:“宣!”
      转眼,高无庸已领人进来,雍正示意高无庸退下,方言道:“说吧,固山贝子这两天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暗卫低头道:“虽然府里的暗卫已撤了出来,不知具体在干什么,不过在外行为倒是收敛了不少,只是这两天有点清静过头了,只听说是贝子的福晋病了,今儿个刚殁,听来往的下人说,贝子正伤心的紧呢……”
      胤禛一面品茶,一面想:十四的侧福晋殁了?他何时曾为这些事悲痛欲绝过?去年他嫡福晋殁时也未见他伤心至此。心下正是一阵戏谑,骤然似是想起了什么,猛的侧头,看向了胤祥,只见他也是一惊,两人忙问到:“哪个侧福晋?”
      暗卫自是被吓到了,节节结巴道:“微臣,微臣不……不知……”
      胤禛却已站起,心里愈是慌张早前的不安一涌而上,只呵斥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去给朕打听?”
      暗卫哪敢多待,连滚带爬的出去了。胤禛此刻却是一脸焦急,双手微颤,头是一阵眩晕。胤祥忙走到他旁边将胤禛扶住,安慰道:“皇兄,如今一切都还是未数,再者当年李太医不是说若曦十年无虞吗?”
      胤禛恍然一悟,叫到:“高无庸,传李太医,快!”
      高无庸哪里见过如此失态的胤禛,急忙去了太医院。眨眼间,高无庸便带着李太医回来复命,李太医一见皇上自是要下跪,可如今胤禛哪还有时间让他做这些虚礼,只言道:“不必多礼,朕只问你,当年你给若曦看病时说她十年之内必不会有事,此可属实?”
      李太医听后,心底一虚,道:“确实如此,不过姑娘临出宫前曾私下找过臣,臣当时给姑娘把脉,却发现……发现……”
      胤禛心头正急,怎容得他这般支吾,只道:“发现什么?别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清,说实话,朕必不会降罪于你。”
      李太医早已受不住,忙跪下,回道:“微臣发现若曦姑娘却已不足两三年了,原本姑娘身子就弱,后又经流产,元气大伤,怕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
      胤禛一听,膝上一软便瘫坐在了椅子上,只是摇摇手,示意李太医退下。李太医心下松了口气,用袖口拭去刚才惊出的冷汗,疾步退下。
      而胤禛一脸绝望,一滴眼泪从早已熬红的双眼中流下,轻轻地划过他的脸颊,双眼只是盯着远处,口中只念道:“马尔泰若曦,没有朕的允许你不准死,不准死,你不准死……”声音很轻,婉若呓语,却又透出了说不出的绝望与颓唐……

      三月正是多雨的时节。傍晚,微风渐起夹杂着细雨,从京城到遵化的官道上只有两个人一前一后的骑着马。前面的一个内着藏青色衣服,无过多锈饰,只在腰间悬着一块羊脂玉佩,玉上纹路为二龙戏珠,身披玄色披风,面色冷俊,双眼血丝满布,眼神阴沉,薄唇紧抿,眉际深锁,鬓角略斑,双手均是青筋暴起,一手僵绳一手鞭,霸气十足。后者则身袭深蓝色布衣,外披一灰色披风,双眼亦是红肿,眼色沉郁,似是在想什么。
      没错,这正是胤禛与胤祥二人。
      胤禛胤祥二人策马驰骋,一路上二人都挂念着若曦,各自无话,只是匆匆几个时辰便到了十四府,二人一跃下马,正要往门里走,却出来个奴才,道:“二位爷,今儿个我们家爷不见……”
      二人此时早已心急如焚,怎还愿听这多嘴的奴才在这儿唠叨,十三赶忙打断,道:“爷的事儿岂是你这个做奴才的能管的?十四弟在哪儿?快带我们去见他。”
      这个奴才见十三爷衣着朴素,正欲反驳却一眼对上了十三身后的胤禛的眼神,心下竟不由得生出一阵怖意,又瞧见那腰上的双龙玉佩,再加上十三说:“十四弟”什么的,心下却已有了推想,哪敢怠慢。
      二人跟着下人来到了后院,途间经过十四府里的花园,虽已是入夜,且园中桃花为最盛,可胤禛还是一眼便扫见了石椅旁的那株木兰,不禁诧异且还有些许的欣喜,不过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心里除了担忧还是担忧,不一会儿只听道那奴才道:“二位爷,前面的那间屋便是了,只王爷一人在里守着,不让外人进,王爷说,福晋喜静……”
      听至此处,半响未开口的胤禛突然喝到:“闭嘴,这里没有福晋,给朕滚下去。”
      那小厮被胤禛的一句“朕”吓得早已腿软,连滚带爬的再不敢逗留。
      二人未理会那小厮,只疾步行至窗外,却听得一阵阵摔破酒瓶的声音,接着便听到了十四的醉酒声,只听见他唱到:
      但曾相忆共乐时,再见已是无语迟。
      相望虽已泪千行,难教执手话相思。
      未曾失却自无惧,待君驾鹤追成忆。
      天各一方无相期,把酒临风夕阳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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