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皆空》木清杉

24、第十八章 江南风景旧曾安，漠北燕塞直上烟(3)

　　雨滴芭蕉叶疏桐。秋雨停了，蔓下的水滴坠落在檐底的台阶上，敲出滴答响声，惹了一生的空旷！
　　若曦静静的躺在床榻上，嘴唇干裂着，一个又一个的梦魇不停的在她脑海间轮转，她伸出手似是要抓住什么，却始终空无一人。她仿佛站在悬崖边上，四周寂静的只听见风在她耳畔呼啸而过的声音，她双眼麻木的盯着前方，空白，什么都是空白一片，忽然间，前面有人在轻轻的唤她，轻柔的声音不断的响起，她下意识的向前走去，一抬脚便是万丈悬崖。
　　若曦惊叫一声，睁开了那双似是被什么烫着的眼，脸颊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微微侧身，恰恰对上那人正呆看某处的猩红眸子。
　　她下意识的转过了头，泪水又不禁在脸颊上蔓延。
　　“若曦”胤禛的声音有些颤。
　　若曦咬住嘴唇，将喉头的哽咽狠狠的咽下：“皇上还有何话要说？解释吗？呵呵，我用不着了，更何况，皇上解释的对象也不该是我，而是那自幼伴你左右的兄弟！”
　　胤禛的身子一颤，却是没有说话，静静的站了起来，背对着床榻。
　　若曦忽的翻转过来，对着他的背影道：“为什么要把承欢许给赛布腾？”
　　胤禛的声音有些沉闷：“你知道的，西北战事吃紧，和草原联姻是最好的法子，更何况……”
　　若曦苦笑：“称孤道寡？！呵呵，你如今可谓真的当得这个词！”
　　胤禛背对着她，若曦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只看到他挺立的身形微微晃了晃，哽咽道：“是我迂腐了，我于你如今已不算什么，皇上就当奴才僭越了。”
　　胤禛沉声：“既然你已无大碍，朕就先走了。”
　　若曦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一手抚上自己脸颊上的伤口：“嫠面鉴心天地知，此生不复相见时。”
　　胤禛的步子微微停顿了一下：“你若想走，朕”，他停顿了良久，“朕允了！”
　　若曦的双眼再一次被泪水覆盖了，身后传来东西被碰到的声音，片刻后，方才消停了下来，这晚的月色苍凉的浇尽了许多人的心。
　　若曦眼色朦胧的瞧着那个孤清背影，看着他渐渐消失在月色中，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去般瘫软在了床榻上，思绪如同潮水般滚来，那些相伴的岁月像一部黑白片不停的放映，那么的温馨眷暖，只可惜终究只能是过去了。
　　天边又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晨曦如期而至，朝晖西移，不带一丝情感的消磨着岁月。
　　无眠的一夜后，她终于平静了下来，起身下了床榻。庭院深深深几许，这般寂静了无人息？！是了，她们都走了。
　　若曦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四周环视着周边那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往常总听那些人哀婉这岁月无常，那是只觉是凄哀人的矫情话语，如今看来又何尝不是肺腑之言。
　　思毕轻笑摇头，径直出了院子，抬头看着门上的牌匾愣怔一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这份别离，终究还是由我亲手写下，只可惜，这一次心痛的只有我一人。罢了，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我径自离去便好，何必再去叨扰他。
　　她的唇边溢出一丝轻笑，留下了一抹孤寂的背影，再也不回头了。
　　她径自到了渡江口，站在竹岸上，冷眼瞧着来往的船只，听着哀戚的渔歌阵阵回荡，心境从没有如此平静过，就好似新生一般，无知便无忧。
　　“若曦。”
　　“姑姑。”
　　身后传来了阵阵喊叫，若曦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回头张望，雾色迷蒙中隐隐的瞧见了两个人的身影，她缓过情绪朝那二人走去，轻笑出声：“十三爷，小止。”
　　十三微咳一声：“总算找到你了。”
　　若曦朝十三看去，面带忧色。
　　十三瞧了这神情，微叹一声：“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可……可我终究还是愿意相信皇兄的，更何况……”话未言完，便又是重重一叹。
　　若曦鼻尖不禁又红了：“他此生能有你这么一个兄弟，也是他的福分。”
　　十三微叹一声：“即生在皇家，那便什么都由不得自己，我怨过皇兄，但我更愿意相信他。有些事情如今迷障一团，我尚且无法与你说清。”
　　若曦眼底又出现了水渍，冷笑道：“究竟是他值得你信任呢？还是想给自己一个不去怨他的理由？十三爷，记得当年你曾说过，他已经不一样了，他是皇上，而不再是当年的四阿哥，那时我还不信，总觉的他还是他，最起码，他对你我二人的心是不会变的，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呵呵，我真是叹服了。”
　　十三无奈摇头，还欲再言，那人却已不欲再听。
　　若曦转过头看着小止：“天气寒得厉害，就快点回去吧。”
　　小止红着眼眶，跪了下来：“姑姑，奴婢虽然这些时日一直在御前伺候，可是奴婢的主子始终只有您一个呀！奴婢是巧慧姑姑引进园子的，如今巧慧姑姑去了，您也要走了，奴婢那还有理由呆在宫里，更何况，奴婢总还是愿意跟着您的。”
　　若曦弯了腰，将她扶起，脸上却留了一个苦涩的笑：“你既愿意跟着我，那日后便少不了要吃苦，比不得紫禁城。”
　　小止眼中含泪，点了点头。
　　十三看着二人心中不免感触，伸手掏出了钱袋：“这里面有不少碎银子和银票，就当是我这个故友给你的一番情意，当做路上的盘缠。”
　　若曦取了，轻笑：“却之不恭。”接过钱袋，一手拉着小止，朝着河畔走去。
　　船家扬起了纯朴的笑脸：“姑娘，去哪里？！”
　　若曦自行坐下，瞧着空旷四野：“随意。”

　　夕阳的余辉再次的射向了紫禁城，白玉栏杆上隐隐的显了几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