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约定》无名小四

4、蒲公英的约定

　　【7】
　　不久，他们离开，临别前，女孩和老鲁爱人热情相拥，那场意外来得突然，去得也快。或许除了她自己谁也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车在路上飞驰着，云悠悠，草萋萋，十里牛羊移。风云际会，女孩伸手拈下飞到脸上的东西，指腹间，纯乎的白，绒绒的，张力十足，是蒲公英。
　　女孩爬山翻找，顺风寻觅，抬眼间，一时惊愕，满山遍野的，白苍苍的，风中摇曳，层层叠叠的，似浪波动。女孩欢呼着在蒲公英山中奔跑，天空下起了纯白的雨。或贫瘠，或蛮荒，不论哪里，它从来都扼住命运的咽喉，怒放属于自己的生命姿态。
　　“周皇玦！我们做个约定，”女孩站在迎风处，回望着远处的男孩，黛发缠绕脸上，笑靥如花，“来年，蒲公英盛放时，我们约好在这里见面！”
　　“蒲公英的约定吗？”周皇玦喊着，回声绵绝，荡天地间，“我答应你，那你会陪我走下去吗？”
　　“会呀！”女孩手于唇上环成喇叭，喊着：“我，和周皇玦，我们一块到拉萨，到尼泊尔，到全世界。”
　　风起，蒲公英纷飞，开始生命的旅程，飘向不知的远方，或飘洋过海，或四野蛮荒，或城市园林，无论哪里，载着那些年，那女孩，和那男孩的愿望，世界落根，开成花。
　　说好了的，约定！
　　过了明天，他们就会到达拉萨，传说那里满是转经轴般的天籁。当天夜里，他们在路边露营。夜半时，周皇玦惊醒，空中徘徊着呻吟，满是痛苦。却是从女孩的帐篷传出。周皇玦跑了过去，见她蜷缩着身满地打滚，嘴里死死咬着被子。
　　周皇玦一触她身体，唬了一跳，她全身冷得可怕，像千里冰原，冷汗潸潸，漂亮的脸蛋扭曲起来，怪狰狞。
　　“怎么了？”周皇玦从未见她这样，急得快要哭了，“我送你去医院！”
　　周皇玦抱着她就要走，她却挣扎着，弱声道：“不去！我讨厌医院！”
　　“你这样，不去怎么行！”
　　“我没事！”周皇玦不理，抱起她就走，“我.....我.....我就是痛经！”
　　周皇玦的脸刷地红了，半信半疑地瞄着她，见她一面抵死不从，一面点头肯定，复将她安置好，腾腾跑出去，过了好一会又跑了回来，手里提了壶热水，塞过她腹上，“我只能弄到这个了，暖一暖就不那么痛了！”
　　女孩痛得迷迷糊糊的，冷得往他身上靠，她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周皇玦正要换热水时，女孩忽一把抓住他，低低哀求道：“不要走！”
　　周皇玦抱紧她，不知是冷，还是痛得很，她全身痉挛着，颤抖个不停。
　　“还很冷吗？还是很痛？”
　　“不要走！”女孩只是紧紧抱着他，喃喃着。此刻的她，如此脆弱不堪，像易碎的琉璃，哪怕一阵风，也能让她土崩瓦解。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的漫长。女孩睁开了眼，看到周皇玦疲倦的面容，这个男人，也没那么帅，黑不溜湫的，嘴唇薄削，传言薄嘴唇的男人薄情，肯定是忘了剃须了，下巴青荐荐的，可是她好想就那么看下去，一直看不去。
　　似乎是感应到她的目光，周皇玦睁开了眼，见她直直看着自己忽莞尔一笑。
　　“还冷吗？痛吗？”周皇玦掖紧了衣被。
　　“嗯！”女孩摇头，虚弱一笑，犹如烟花。“我想看看星星。”
　　周皇玦拉开帐篷，冷风嗦嗦，她坚持看，他不得已，唯有替她加衣。女孩打了个冷颤，不由往他怀里挤了挤，他的胸膛结实而紧致，可以遮风挡雨，撑起一片蓝天，有着绕指柔，温暖了整个冬天。
　　世界屋脊，这个世界最接近天空的地方，没有人类欲望的玷染，纯洁得让人心痛，让人心慰。天空不会灰，星光不会剥削，抬头便是烟花般的星辰，妍丽明艳，亘古不灭。第一次她看到这么纯美的夜空，真正的夜空，那些在钢筋水泥雨林中沉浮的人或许一辈子也看不到。

　　后来，或许已经没有后来，女孩悲哀地发现，其实人类看到的星星早已不存在，不过是人类视觉的一场假象。花非花，空已空。
　　【8】
　　快进拉萨境内时，他们在路边的草原遭遇了一头难产的羊，咩声哀嚎着，一双血丝爬满的眼痛苦地望着身后露出半截小腿的羊婴。
　　母羊痛得眼盈泪，不知为何女孩心中一颤，不止掉泪。
　　“玦，求求你救救它！它快要死了！”
　　周皇玦手心冒汗，见她哭，心里更是紧张，“你来帮我！”女孩忙把泪抺了，照着他的指示握住羊婴的脚，慢轻地往里推送，调整出产位，一声令下，两人合力将羊婴拉滑娩出。
　　伴随着母羊的一声惨叫，羊婴娩出，乍起响亮的咩咩声，粉色的羊婴裹在湿漉的羊水里，皱巴巴得像秕谷，然它的胸脯正一起一伏呼吸，缓慢，而坚定，强有力的，在她手里跳动。起初它不过是个受精卵，慢慢地生了血肉，从母体娩出来到这个世界，过不了几天，皱巴的皮肤长出了白色的绒毛，很快在萋萋原上撒欢，不久，来了一只强壮的公羊，一群可爱的小羊围随着它咩咩闹，小羊变大羊.....生命很神奇。活着艰难，生活中的美好却那么多。
　　“你把它抱那么紧，它会透不过气的！”
　　女孩忙松开，周皇玦顺势从她手里抱过放在母羊怀里，转身看到她蹲在地上哭，虽然他不是第一次看她哭，却从来没有看到她哭得像现在这样，咽不成声，涕泗横流，鼻涕挂在鼻尖上，哭得那么伤悲，眼里却盛着那么满的笑意，笑容明媚，是孤崖绝沿怒放的雪莲。
　　他一直弄不明白，每一次她哭时，全身就会不由自主地僵硬。他挨着她蹲下，不知怎么劝慰，她却扑过他怀里，满是涕泗脸蹭在他脖颈上，直到他反应过来，嫌弃叫嚷道：“你的鼻涕，脏死了！”
　　“它活下来了！”
　　半天，女孩磕磕绊绊挤出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