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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近则之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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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周皇玦拉她选购上路的装备,女孩依然板着哭皱了的脸,眼红红的,似害了可怕的红眼病,只有掏钱包时,她才撅嘴对收银员说:“不要你的钱!”
对于周皇玦来说,女孩的到来是个意外,不可意料的,除了接受,别无他法。出生书香世家的周皇玦根本无法理解像女孩这样的人是怎么生存下来的,刁蛮任性,无理取闹,自以为事,完全的公主病!
一路上嫌东嫌西,动不动指手画脚的,是左边的路,她偏要往右,一会抱怨开得慢,荒山野岭的有什么好看的,一会嫌开得快,黄澄澄的油菜花来不及赏略,最令人气愤的是她竟然站在摩托车座上,伸手迎风而立,像个疯子大喊大叫,吓得他手一抖,差点翻车。
更过分的是,在路边休息,路旁农田浓绿,青青叶下掩映了浑圆的西瓜。这疯子竟然跑到田里掐了蒂,怀里塞了瓜,冲着埋头耕作的农民高声喊:“大叔!大叔!我偷了你的瓜,快来追我呀!追我呀!”
农民伯伯操起家伙追了上去,她一路跑,咯咯笑着,跳上他的车,催促逃命去了。可怜的农民伯伯追着他们跑了二三里路。快要看不到农民伯伯时,却掏出“红牛”随风到农民伯伯手里。
“大叔!大叔!对不起啦!我爱你!”
但偏偏是这么的一个人,见那断臂的双脚拉二胡卖艺的人,毫不吝惜地赏百元;面对提整趸的手工品苦苦兜售的风景区山里婆婆,游人避之不及时,她却一口气全买下;在这个跌倒扶者受冤的城市,她毫不犹豫将跌倒的老人扶起......
到底她是个怎样的人?
七月初七,他们到达了成都,民风纯真,个性豪爽,骨子里是剌剌的辣椒般的泼辣,却不失蜀雨的深婉。
“那女生身材正得不行,要逆天了!”
汹涌的人潮里,紧身黑背心,狂野的mini超短裙在人群里显得特别惹眼,面容姝丽,和友人谈笑间笑容烂漫。早听说四川盛产美人,这话真不是盖的。
“唉!你去问她电话。”女孩怂恿周皇玦道,不断用肩推搡他。
“不去!”周皇玦推开她的肩。
“真得不去?”女孩俯视着他,见他抿嘴不出一语,忽嘴角抹了抹,肩膀一撞,周皇玦踉跄着扑向美女。
看着他一脸尴尬,女孩哈哈大笑,但看见他手时,硬硬生僵住了,脸一点一点灰败,死灰。他手里抓了一顶如墨秀发,像窗台的塑料花,艳丽,永远美丽而苍凉的花姿,永远。
乌压压的人纷纷侧目注视,周皇玦也是一呆,继而哈哈笑,笑得气哧哧的。
“秃的.....秃的!”
女孩恼羞成怒,夺回假发忙忙带上,苍白着脸色跨步离开。
周皇玦看着女孩渐行渐远的背影,汹涌的人群冲撞着她单薄的身子,怎么也笑不出来了,撒腿追上,但无论怎么哄,女孩沉着脸,就是一声不吭,低着头一昧往前走。他拉她,就被狠狠甩开,差点让他趄趔摔倒。
“别这样好吗!”周皇玦万万没想到爱美如命的女孩竟然是个光头的,虽然拼命忍住,但一想到她那西瓜般圆滚滚的脑袋,便忍俊不禁,“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你是光头的!”
女孩顿住脚,翻过头狠狠瞪着他,嘴咬得缺了一角,漆般的瞳孔泛着冷光。周皇玦心不知怎地狠狠一跳,见她翻过离开,心就慌了,忙抓住她不放,他一抓,她不留情地摔开他手,不停摔。
“别生气了!要怎么你才消气?”
“只要可以让你不生气,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
“真得!不骗你!”
“任何事?”女孩停住扭头盯着他,目光如炬,周皇玦顿时退缩,但一见她委屈得个什么似的,由不得支吾道:“什.....什么事?不过我先声明,伤天害理的事我可不干!”
女孩生绷的脸松了下来,挑眉,嘴角勾了勾笑道:“你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
熙攘的广场里,黝黑的男生背着秀发如云的女生,四处拉人央求
道:“行行好!和女友吵架了,能烦你说句——我爱你!哄回她吗?”
起时,行人纷避退,但见男生心虔情挚,一回想今日是情人节,难得男生拉下脸来,诚心哄女友,心下感动,也不理论,直对女孩说:“我爱你!”
“谢谢!”周皇玦喘了喘气,调了调背姿,继续向下一个央告。背上的女孩笑了,笑开了颜,如花烂漫。无数的人对说我爱你,不停地说我爱你,百人言,千人话,发自内心的真诚,眼里有着羡艳。多少年了,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句,即使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一声,陌生的一音,她但这以有什么关系呢?!
“我爱你!”
我爱你!
爱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幸福的一刻,是那个山一般的男孩背着自己奔走人海中,四处央求着,他们说我爱你的时脸上浮现的笑靥。再也没有比这更静美的一刻。
99句我爱你,已没了重要的必要,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
夕下黄,辉如水,打在男孩身上,背上是那女孩,男孩背着女孩行走于时光沙滩,只余下两行深深浅浅的脚印。
“那个.....你为什么剃了头?”
“嗯?”含糊的语音,“好吧!我不瞒你,实话告诉你,我病了,得了一种罕见的“地中海”。
“扯了你,又不是男的。”
“哈......你不许我是男变性的?”
“不过你光头也还是一样漂亮!”
【6】
进入高原地带后,女孩出现了高原反应,脸红扑扑的,像极了她的猴子红屁股,周皇玦总拿住这事打趣她,直让她又气又恼,免不了恨一番,却到了后也跟着哈哈笑着。
风吹草低见牛羊,青藏的天青藏得分外,纯的,是新生的婴,透着与生俱来的无邪纯真。没有城市的钢筋水泥,没有闹市的喧嚣,也没有商场的尔虞我诈,只是蓝天白云而已。
在曲水县停驻,当地驴友老早接尘来了。驴友老鲁是个在藏下海的东北大爷,性豪爽,广交友,正自前头领着他们进屋,趣道:“周仔,你可不对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也不拿出来晒晒?”
周皇玦回头望着身后不远一脸乖顺的女孩,宛若毛色纯白的小白兔,没有想到那个张牙舞爪的刺猬也会有收起獠牙的一天。
一行人在院里摆了宴,就着青青藤架,把盏言欢。桌上老鲁爱人花姨不停往其女春儿碗里夹菜,笑眯眯道:“春儿,这炸灌肺酥软得很,多吃点。”“小孩子的,别喝那么多青稞酒 。”
女孩顺眼看着自己的碗里白晃晃的米饭,自记忆起,母亲几乎就没怎么和她一直吃饭,连菜也没给她夹过,她问题很忙,很忙,飞来飞去,根本就没有时间管她。
夜时,女孩和老鲁家的女娃一处睡,她的房间小巧玲珑,粉刷了可爱的桃色,缀了别致陈设之物,中要当数床上镶的架上摆了各色玩意,积木,——较与别处不同。
“那是每年生日爸妈送的,叫摆上,少也有14件了吧。”
女孩回头,床上春儿盘腿打PSP,正兴头上,头也不抬道:“他们每年送的东西越来越没水准,都是些小孩的玩意。”
门忽吱地一声开了,是老鲁端了杯热气腾腾的奶茶过来,放在书桌上,见春儿玩PSP,敛了敛色说:“下次你妈抓到了,我可帮不了你了!”
“爸,你不会的!”春儿抬头嘻嘻笑着,“难得姐姐来一遭,您就让我乐一乐。”
老鲁轻声带门出了,春儿便嘟嘴叨絮道:“我才初三,我妈就不让我干这个干那,爸也跟着疯,才中考而已,要是高考,还得了!怎么做父母的姐都不让做子儿的好过?”
女孩直直眼看她,不出一语,眼里有种奇异的暗光,过了好久,唇翕着道:“他们很爱你,不是吗?”
“那倒是,”春儿咧嘴嘻嘻笑,理所当然道,“可是哪有父母不爱儿女的?”
夜将发亮时,周皇玦被一阵乱声弄醒,下得楼梯,却见老鲁的爱人正俯身劝慰蹲在角落抽抽咽咽的人,不是女孩,又是谁。
周皇玦忙赶上看,女孩双手前推,发狠冲喊,“走开!叫你走开呀!”
她推摔在地上,对面的女孩也是一脸愕然,周皇玦紧赶把她扶将起,正待要女孩陪不是,女孩却夺门冲去。
直到天黑,女孩再也没有回来,慌得众人四下寻觅。周皇玦又气又恼,这个刁蛮女让他寻到,定要剥了她的皮。但夜一分分黑下,凝成了铁,心里的恐惧爬了开来,如雾障罩在他心头。他喊着她的名字,不停地奔跑,一路一路寻着,就是不见她的踪影。
天将晓时,他终于一处路灯下找得了她。她蹲伏坐在路沿上,躲藏灯影里,仿佛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她已经死去。
周皇玦近身挨着她坐下,忽发觉不知该拿她怎么办?他看着脚前光拉下他们的影,如铁沉在黑黢黢的沥青路上。
“我想爸爸妈妈!”女孩稍头扭了一缝瞧他,声音嘶哑,竟如枯花。
“那就回去吧?”
“回家?”女孩兀然跳起来,尖声叫着,冷笑哼道:“就算我死,我也不回去!”
周皇玦没有到她反应那么激烈,唬了一跳,定了一回,随即反问:“你真的离家出走?”女孩默然不答。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想到真是这样。“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没资格过问我的事,我跟你没关系!”
周皇玦的心一下被刺痛了,这几个月来,他们经历过那么多,痛苦的,也有快乐的,都抵不过一句——我跟你没关系!周皇玦愕然看着她,忍悲道:“对!我跟你是没关系,你是我谁?为什么我要救你?为什么离开了还要回来?为什么在你生气时我要哄你开心?刁蛮任性,脾气暴躁,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糟糕透了,为什么我要一路忍受你.......”
女孩泪流满面,猛地里死紧抱住他,她在他的身体里颤抖,却感到了莫名的温暖,是冷冬炭的温度,直到死的那一刻她也会记得这个曾经温暖她生命的男孩。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