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日月》一点青霜

3、惊变

　　顾惜朝准时到达了约定地点——香格里拉大饭店。乍见饭店招牌的瞬间，他失了神，无法控制心驰远处……直到冷呼儿一掌拍在他肩头，笑问他因何发呆时，才暗自敛起心神，恢复到往日的工作状态中。

　　“怎么样，拿到了吗？”顾惜朝一边向饭店里走一边低声问鲜于仇。

　　“没问题，还挺顺利的，就是银行的工作人员没见过搜查证，临时去请示行长，耽误了一些工夫。”鲜于仇小声汇报。

　　“李龄存的是什么东西？”等电梯时，顾惜朝继续问。

　　“几张存折，一些信件和照片，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证据。”冷呼儿在一旁小声回答。

　　上了电梯，顾惜朝径自按下21层的按钮，三人便不再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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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08室，黄金鳞已经到了。

　　鲜冷二人将从神威银行保管箱中搜来的物品和文件摊开在写字台上，顾惜朝迅速逐一翻阅。

　　“处长，确实没有什么可疑。”顾惜朝向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的黄金鳞说道。

　　“你把那些东西放下吧，”黄金鳞招手示意顾惜朝坐到身边来，“我有事跟你说。”

　　顾惜朝依言坐下，黄金鳞从西服内兜里掏出一份折叠整齐的函件，递给顾惜朝，说：“市检已经批捕了，你带他们两个去抓人吧！”

　　顾惜朝闻言一惊，忙展开手中的公文，看到罪名后，急向黄金鳞说道：“处长，目前我们还没有拿到戚少商泄密的证据，这逮捕……”

　　“惜朝，你怎么不明白，这是上面的意思，”黄金鳞拍拍顾惜朝的肩，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如今的证物已经充分证明戚少商和李龄有密切往来，就凭这一点，逮捕他也无可厚非。”

　　顾惜朝咬住唇不再争辩，只觉得手中薄薄的一张纸仿似重逾千斤，沉重的压力通过双手直达周身，四肢百骸俱感到一阵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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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到楼下去等局里的车来，我还要再仔细看看这些证物。”黄金鳞走后，顾惜朝立即将鲜、冷二人支开，他感到心里有些乱，这是他从警以来前所未有的感觉。

　　室内一片死寂，顾惜朝黯然盯着手上所持的批捕决定书，听到空气中有碎裂的声音。

　　他再清楚不过了，在他们管辖的案件中，嫌疑人一旦被逮捕，几乎不会再有任何翻案的可能。

　　“戚少商……”他默念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心中真真切切地划过一丝尖锐的痛楚。

　　——有多久了？他荒芜的心不会再有牵念，晚晴离去后，他仿佛只剩下一副麻木的身躯，只为了晚晴和自己共同钟爱的事业顽强活着，却是心如止水，对感情不再抱有任何梦想和期待。

　　直到他在香格里拉遇到戚少商。

　　——这个热情豪爽、宽厚真诚的男人，明朗得仿佛卡瓦格博日照金山的艳阳，划破他生命中厚重阴霾的云层，将温暖圣洁的阳光洒遍他心中每一个幽暗的角落。

　　他明知自己背负的任务，却仍无法自已地眩惑在那人灿烂的笑容中。

　　不是没有怀疑过，所谓的“举报”可能有误，不仅因为对戚少商的了解，更因举报人提供的证据存在一些疑点，他本以为还有时间，可以慢慢调查，直到彻底查清事实真相，却万未料到，检察院不等证据齐全就先予批捕，如今箭在弦上，纵有再多不舍，他都必须执行命令！

　　“顾科，车已经到饭店门口了，”鲜、冷二人回来报告，“咱们什么时候走？”

　　“现在。”顾惜朝闭了闭眼，用力一甩头，霍然起身，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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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云公司里，戚少商并不知道自己的世界即将天翻地覆，他满心挂念的，只是顾惜朝一个上午忽然不见人影，担心他昨晚喝多了酒身体不适。

　　所以，当顾惜朝带着鲜冷二人出现在“连云”的时候，戚少商没有多想，立刻迎上前去，旁若无人地拉住顾惜朝关切地问：“惜朝，昨天你回去后没事吧？我一直在自责，现在见到你神情气爽的，总算可以放心了。”

　　看到戚少商脸上那抹如释重负的微笑，顾惜朝面上虽波澜不惊，一颗心却痛如刀绞。

　　“戚少商——”顾惜朝深吸一口气，推开戚少商的手，尽量像往常一样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宣布，“你因涉嫌为境外非法提供国家秘密和情报，现经F市人民检察院批准，F市国家安全局依法对你执行逮捕，这是批准逮捕决定书。”

　　说完，顾惜朝将手中的公文一扬，不理戚少商满脸的惊愕，更不容他提出任何质疑，迅速转身并吩咐鲜冷二人：“把他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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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变陡生，“连云”上下顿时乱成一团。

　　尽管不明所以，但看到戚少商要被带走，阮明正第一个冲过来，企图从鲜冷二人手中拉回戚少商，“你们放开大当家！他不可能犯罪，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其他六位高管也纷纷抢上前来，顾惜朝面容凝肃，上前一步厉声道：“我们是在执行公务，任何人不得阻拦，否则一概以妨碍公务论处！”

　　“顾惜朝，你这个卑鄙小人！”年轻的穆鸠平用手指着顾惜朝的鼻子，大声骂道：“大当家对你推心置腹，把公司都交给你，你却一直欺骗他，利用他对你的信任，阴谋陷害，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老八，别乱来！”戚少商大声喝止穆鸠平，用眼神示意大家都退下去。

　　劳穴光在众人中年纪最长，见多识广，今见顾惜朝已然亮明身份抓人，情知阻止不了，迅速与戚少商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站出来拦住众兄弟，向顾惜朝扬声道：“顾警官，我们都相信大当家不会犯罪，这件事可能另有隐情，我们愿意为他作证，希望您能给我们机会配合调查！”

　　“必要时我会找你们了解情况的，但不是现在。”顾惜朝面无表情，向鲜冷二人一挥手，三人带着戚少商迅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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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看守所讯问室再见到戚少商时，顾惜朝有些惊讶，因为对方冷静下来的速度超过了自己的预料。

　　没有指责，没有询问，也没有破口大骂，戚少商很平静地面对着顾惜朝，眼神里已没有了当日在“连云”猝然被捕时那些震惊、困惑、悲愤、哀痛与怨恨，取而代之的是洞悉一切的了然，处变不惊的镇定，当然还有，倔强不屈的斗志。

　　——世间有多少人，能够在突如其来的危难惊变面前，表现出如此的镇定从容、沉着冷静？

　　——戚少商果然不同凡响！纵然此刻已分坐在讯问台两端，顾惜朝仍在心里为对面的知音喝了一声彩。

　　“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戚少商淡淡一笑：“我早该想到，香格里拉的离奇相遇相识，飞来寺、旗亭客栈……到后来诱我拉你加盟‘连云’，全都是你一早就安排好的。”

　　这句话像是戚少商在自嘲，语气中不带丝毫愤恨与责备，然而，在顾惜朝听来，却觉得格外刺耳，内心底里蓦然腾起一股酸楚和苦涩。

　　——戚少商，我固然是为了李龄的案子事先调查了你，掌握了你的行程，一路跟踪，故意引你注意、跟你结交、进入“连云”……但是，自从相识以来，那些发自真心的惺惺相惜，彼此欣赏，知己情深，是不会因立场不同而被抹杀掉的……

　　——只可惜，此时此刻，你恐怕不会相信了……

　　心痛的感觉，纵使再强烈也要克制，因为他是顾惜朝，清楚自己的身份，更深知自己的责任。

　　“戚少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听李龄的安排，为他提供国家秘密和情报的？”屏气凝神，顾惜朝开始了正式讯问。

　　戚少商没有回答，只将目光凝注在顾惜朝的脸上。

　　“你是通过什么方法和途径获取到那些秘密和情报的？”任是心中煎熬，顾惜朝也只能迎着对方两道逼人的视线，继续向下问。

　　戚少商仍不作声，两道浓眉微蹙，一双锐目仔细观察着顾惜朝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你和李龄是如何传递情报信息？他还派谁跟你联系过？”顾惜朝问完几个问题，见戚少商始终缄默不语，心中一疼，劝道，“事到如今，你应该配合一些，回答清楚，争取宽大处理……”

　　“回答？你的问题我没法回答，因为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戚少商终于开了口，却是一声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既然能捏造个罪名把我抓来，又何必假惺惺问我的口供？”

　　顾惜朝被这一句满含嘲讽的“回敬”噎得有些气恼，心道自己好意规劝，本想在合法范围内尽可能帮戚少商减轻罪责，不料对方毫不领情。

　　“我告诉你，”叹了口气，顾惜朝缓缓开口，说出了一个令戚少商无比震撼的消息——“你的朋友李龄，是境外间谍组织成员，近年来一直通过各种手段刺探我国情报和国家秘密，两个月前因拒捕已被警方击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