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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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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苏谨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迷蒙的眼睛看了半天才知是在自己的房里,摇了摇仍然有些晕眩的头,苏谨一手扶着床柱一手把着床沿穿鞋下地。
自打记事开始,她似乎就经常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晕眩,每次晕眩的时间并不长,但总伴随着长时间的昏睡方才好转,就连皮肤都是痛痒不已。刚开始是三年一次,随着年龄渐长,渐渐变成两年,一年,半年,三个月,现在已是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为了这奇怪的病,爹爹和娘亲不知请了多少名医,却依旧查不出病因,只说脉象平和并无宿疾之症。次数一多苏谨也不甚在意了,虽然痛苦,可并无医治之法。所幸目前看来除了晕眩,昏睡和皮肤疼痛外到也无其他的症状。
摸了半天也没找到鞋子,苏谨索性放弃,靠在床边闭目休息起来。她又习惯性的回忆起昨日之事,白天为二爹爹准备生辰,晚上时凡儿好像走丢了,被人欺负了,她痛打了坏人一顿便抱凡儿回府了。为了此事还说了谎,在庭院里好像还碰到了二爹爹,凡儿的事也没瞒过去。她好像为凡儿说了情,二爹爹似乎也答应保守秘密,然后呢?她只记得靠在二爹爹的怀里,突然一阵熟悉的晕眩又袭上了她的头,再然后呢,她好像又跌进了云里雾里,迷迷蒙蒙的只有一双清凉的双手陪着自己。
苏谨叹了口气,每次都这样,每次都只能回忆到这里,往下便再也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那双手白皙修长,指尖带着点点的清凉,在自己的脸上身上缓缓的滑过,那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就连那人身上雪白的衣衫似乎也曾见过。
雪白的衣衫?雪白的衣衫!
苏谨猛地坐起,惊喜中又带着不可思议。这是她十几年来头一次看到的,可这个身影是谁呢?苏谨双手捂着头,使劲的回想,那个高挑的身材,修长的手指,雪白的衣衫。。。。。。可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回想起那个人的面孔。苏谨有些挫败的跌在被褥上,抱着暖和的被子心里确是说不出的失落。
门外的两个侍从听到屋里有响动便知大小姐已起身了,两人捧着热水近来侍候。苏谨坐在床边任凭两人摆弄。这两人大一点的叫夏修,稍小的一个冬圻,两人都是跟在苏谨身边多年的了,知道大小姐性子好,人又生的貌美,早已是两人的意中人。再加上两人又是贴身侍从的身份,芳心暗许早已是众人间公开的秘密,只等着小姐行及笄礼之后,夫人一句话便收进房作小爷的,因此两人与苏谨言谈间也多有亲密之语。
两人侍候了半天,也不见大小姐说话,观其神态似有些心不在焉之色。两人对看一眼,冬圻嘟嘴道:“小姐一早就不理人,莫不是我二人有侍候不周的地方,让小姐生厌了。”
夏修瞪他一眼,道:“胡说什么,昨日小姐的晕眩症又犯了,现在定是尚未缓过劲儿来,我看小姐今日还是在休息一日吧,小姐你说呢?”
苏谨听着两人的话摇了摇头,起身自己整了整衣裙缎带,说道:“往常休息一日到是无谓的,可今日却是一定要起的。昨日小少爷被马惊到的事,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所以今日我一定要去给娘亲和四叔请个安,这是不能避的。”
“原来小姐是在担心此事,放心吧小姐,今早管家已将此事报给了夫人,夫人听说小少爷身体无恙,只是受了惊吓便放心了。夫人说,凡少爷年纪小,又是头一次出府,难免有好玩之心,昨日一事便当个教训,日后游玩定要有府中之人陪同才是。还嘱咐管家这段日子多给凡少爷准备些补品补身子。”
“那四爷没说什么吗?”
两人对望一眼,夏修犹豫道:“听说四爷知道后闹了一会儿,说少爷未到冠礼之年不该出府,小姐擅自带了少爷出府已是污了凡少爷的名声,又让凡少爷受了惊吓,以致现在身体虚弱,精神不好,说这都是因为小姐未尽到保护之责,小姐难辞其咎。”
“还有呢?”苏谨又问道。
两人支支吾吾不敢出声,“说吧,四叔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比你们清楚。”
两人见小姐如此说便也不瞒她,只听冬圻道:“还不是那些话,说小姐身为长女却行事鲁莽,还让夫人不要将重要的事情交给小姐,说什么怕托夫人的后腿。”
苏谨坐在一边没有说话,拿着串珍珠项链一珠一珠的拨弄着,两人见此忙道:“小姐别在意,夫人说了是她让您带着二小姐和大少爷出府办事的。说凡少爷虽是男子,但生在商家,生意上的事多少也应该了解一些。况且此事也是意外,不该全算到小姐身上。四爷听了夫人的话就没再说什么了。”
苏谨淡然一笑,没有说什么。她早已料到会如此,但是真听到耳边却是另一回事了。她也明白,即是她想避,也避不了。可她问心无愧,她相信娘亲最清楚她的为人,只要娘亲明白,她又何须在意旁人的闲言闲语。眼下还是凡儿之事最为要紧。
那两人见小姐神情变得轻松起来,便知她的心善病又发了。这个小姐啊,什么都好,就是心太善,这样的人怎么能生在商家呢?夫人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却也不是心善之辈,府里的几个相公就更不用说了,哪个不是小算盘打得噼啪响阿,小姐如此心性真不知是好还是坏。
“二爹爹可在府里?”
两人正在给苏谨梳头绾发,冬圻正拿着两个钗环左右比对着,看小姐今日的发型配哪个更好看。听小姐问起便答道:“玉相公不在府里,听房里的容蓝哥哥说玉相公一早用了饭便去铺子里了,说是今日要来批新货,玉相公去忙铺子里的事去了。”顿一顿,又轻蔑道:“要是玉相公在府,他哪敢胡说,就是主夫在,他也不敢吐这个话。”
“胡说什么!主子间的恩恩怨怨那是主子的事,你们私地下切不可乱说!他再有不好也是主子,寻你们什么个由头那还不容易,到时候有的是苦头让你们吃!”苏谨正色道。
冬圻委屈道:“那我们不是为了您吗,这让我们听了哪能不生气!”
苏谨也明白他们是在为她抱不平,缓和道:“就是因为知道,才更要提醒你们。万一哪日你们说漏了嘴,被有心人听了去岂不是什么都晚了!尤其你们还是卖了终身的,这府里的几位主子,不说全都讨好,也要留个好印象,怎么就不知给自己多留条后路呢。”
两人一听这话早乐起来,夏修笑道:“小姐放心好了,我们哪有那么笨,这话自是在咱自己屋子才说的,出了这房借我们个胆子也不敢说阿。我们还要留着命嫁人呢。”说罢两人害羞得看了苏谨一眼便跑了出去。倒是弄得苏谨一头雾水,也不知他俩有没有听进去。
过了半盏茶功夫,两人抬了一桌吃食上来,时令鲜蔬,精致的丸肉,清爽的海鲜,细做的糕点,大盘小碗的摆了整整一桌。苏谨因晕眩只挑了清淡的用了一点,两人正劝着让苏谨再用些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还不待屋里人去查探,便听那声音由远及近到了屋里。
苏云用了午膳便跑到苏凡的屋里,见弟弟躺在床上,面容凄苦,双眼无神,问他什么都只是哭,气得她只有来找苏谨问个清楚了。没想到在屋外却被拦了下来,说什么大小姐身子不好,暂时不便见人。苏云气的大骂,几个侍从见她如此也不敢再拦她,只得让她进了屋。
苏云自七岁起就没再进过苏谨的房里,看着与六年前截然不同的房间,苏云只觉得心里的怒气更胜,咬牙道:“姐姐的房间真是漂亮,就连这桌椅板凳都是精雕细刻。”又看了看桌上摆着的金银首饰,道:“这钗环玉饰,绫罗绸缎比妹妹我不知多了几倍,精致了几倍,娘亲真是偏心啊。”
苏谨见她进来时便一脸怒气,又说了这么一段尖酸之语,便道:“这里有些是娘亲的奖赏,有些是我走商道时带回的,云儿若是喜欢便拿去。”顿了顿,又道:“云儿也十三岁了,可以帮娘亲的忙了,我相信凭云儿的聪慧,娘亲的奖赏定会比姐姐的更好。”
听了苏谨的话,苏云像是更自信了些,傲慢道:“那时当然,我定会做得比你更好,到时我的屋子也会如此,不对!是比你的更好。”
看着妹妹如此孩子气的举动,苏谨笑着点点头。可这笑容看在苏云眼里却是分外刺眼,心里的无名火蹭的一下又冒了上来,左瞧右看,盯着菜色又挖苦道:“哼,早已过了用膳时间,姐姐竟然还在用膳,我记得王府的教养嬷嬷说过,有身份的人家必要按着规矩行事,就连用膳也是一样。为了这,娘亲还亲自规定过用膳的时间。姐姐身为娘亲最为喜爱的女儿竟然不照着规矩来,实在说不过去。况且,瞧这菜色只怕这府里只有二叔才敢与姐姐相提并论。”
冬圻忍不住道:“小姐身有宿疾,饭起病来昼夜昏睡,夫人是体谅小姐身子才允许小姐可以不必遵守用膳时间。至于小姐的吃食也是夫人特意请的药膳师傅做的,自然与府里的各位主子们不同,这也没什么奇怪之处。”
“主子说话哪有你个下人插嘴的份儿!”苏云气急举起手作势要打下去。
苏谨见状立刻拉住苏云的手臂,正色道:“云儿,你来我这儿就是为了胡闹的?”
苏云一把甩开苏谨,冷哼道:“我才没有闲心与你胡闹!我来是为了凡儿!你快告诉我昨日凡儿到底怎么回事!”
“管家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我才不信他只是被马惊到了,若是这个原因他不会现在还闷在屋里不出来!他明明是受了委屈的样子,是不是昨日你对他说了什么,趁着我不在身边威胁他了,欺负他了!”苏云瞪着眼睛怒吼道。
苏云的话让苏谨一惊,可听到最后不禁令人叹气。原来自己在妹妹心里竟是如此人品,只得道:“凡儿确实被马惊吓,至于他不愿出门恐是因为昨日之事令他心有余悸,当时情况想来不免令有些害怕,多多休息就会好的。至于你说的什么威胁,欺负,难道我在你们的心里就如此不堪吗?若你不信,可以再去问问凡儿,他不至于骗你。”
苏云一听也有道理,凡儿就算不与她不说,也不会瞒着四叔,到时再问四叔不就全知道了。
“我就信你一回,若是你所言有虚,我定要告诉娘亲,以后苏家家业你也不要想得到一分一毫。”说完又瞪了他们一眼便摔门出去了。
夏修冬圻两人气愤道:“竟然威胁起咱们了,小姐你不能再忍了。她们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
苏谨摇摇头,淡然道:“她如真有挺起苏家的一份心思,给了她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怕并非如此。
夏修惊讶的看着苏谨,道:“小姐,您怎么这么说?难道您不想继承苏府吗?”冬圻也瞪大了眼睛等着苏谨的答案。
苏谨没有回答,望着苏云离开的方向也不知在想什么。夏修盯着苏谨的侧脸,若有所思。
苏谨用过饭先去看了眼苏凡,苏凡本不愿见人,听侍从说是大小姐却忙让人迎了进来,又将屋里侍候的人全赶了出去,见侍人们关紧了房门,这才强撑着身子招呼苏谨。苏谨见他脸色苍白,双眼通红,眼角还有泪痕便知他已是哭了许久的,心疼道:“凡儿可有用过午膳了?”
苏凡摇了摇头,轻轻道:“实在是没有心情,吃不下。”
“喝些细粥也是好的,你这样只会伤了身子。”苏谨劝道。
苏凡依旧是摇头,不肯吃,手紧攥着衣襟,拧了又拧,欲言又止的看着苏谨,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苏谨见他如此便知他心中所虑,安慰道:“不要再害怕了,你担心的事我已办妥。她们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你也把这事儿忘了吧,莫要再放在心上。”
苏凡听了这话脸色陡然变了变,轻掀嘴角讥讽着:“姐姐说的甚是轻巧,此事哪是说忘便能忘的呢!昨日夜里,它就像恶梦一样纠缠着我,我吃不下,睡不着,就怕梦中他也不放过我。姐姐不是男子,怎能明白凡儿此时的感受。”说罢转过身子背对苏谨。
苏谨也只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能化解苏凡心中的恐惧,毕竟它真实的发生过,惭愧道:“凡儿说的是,都是姐姐的错,是姐姐疏忽了。”
苏凡打断她,“姐姐莫要再说这不关痛痒的话,凡尔遭此劫难是凡儿任性妄为所至,与姐姐有何关系,只希望姐姐能说到做到,切莫让他人知晓。”
“凡儿放心,此时再不会有人知道。”苏谨承诺道。
苏凡的眼泪却又流了下来,扶着床柱,黯然道:“不会再有人知道,其实还是有人知道了,对不对?”
苏谨震惊的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苏凡又道:“我知道,二叔已知晓此事了。想想也对,这府里的事哪个能瞒得住二叔呢,端要看他想不想知道而已。有时我都觉得,他的眼睛像根刺一样,一下子就能扎到你心窝子里,任你想什么,做什么,都会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在他的眼里全都是秘密,也全都不是秘密,哼,在这样的人面前,你怎敢耍弄心思。”说罢转过身来,尚在流泪的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苏谨看。
在苏谨看来,他的眼光也像刺一样深深地扎在了她的心理。苏谨别过眼去,盯着床上缎面的花纹,问道:“二爹爹和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他早就看明的,又何须与我多费唇舌。他只是提醒我以后莫要给姐姐你添麻烦而已。”
听了这话苏谨没有出声,苏凡也无心再说下去,便说身体不好,将苏谨请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