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一点青霜

1、上篇

　　12月30日。上午9时。

　　分局一年一度的年终总结表彰大会即将开始。

　　鼎鼎大名的“黯然销魂组”照例又是踩着点儿出现，在成百上千只眼睛的注视下，五个人大喇喇地从门口一路走到会场最前排坐下，每人都是一脸轻松，仿佛根本没看到早已在主席台上就坐的雷卷向他们丢过来的杀人眼神。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戚少商为了组里各人的脾气秉性迟到惹祸等一系列问题早被卷哥K习惯了，否则也背不上这么一个令自己哭笑不得的组名。不过，对于手下这几位“能人”、“干将”他倒从不想进行任何形式上的改造，因为再清楚不过，无论平日被骂得如何黯然销魂，每逢今天这样在全局露脸儿的大会，他的“黯然销魂组”可从来都是春风得意的，无人能望其项背。

　　英姿飒爽的女政委沈边儿与雷卷交换了一个眼神，站起身执着麦克风请全场安静，正要宣布大会正式开始，突然，会场门口传来一声响亮的——“报告！”

　　众人齐刷刷望向跑步进来的指挥中心的值班民警。陆小凤用胳膊肘捅捅坐在右侧的厉南星，小声嘀咕：“马上过元旦，这时要出事恐怕小不了……”

　　厉南星沉思着没有答话。坐在陆小凤左侧的顾惜朝则微蹙了眉，与身旁的戚少商互视一眼，彼此也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担忧。

　　“报告！文化广场对面的万各生鞋城发生爆炸！商店的玻璃全部被炸碎！有人员伤亡！”

　　雷卷闻言从主席台上拍案而起，疾问：“什么时候？”

　　“刚刚。”

　　“报案人是谁？”

　　“鞋城的服务员。”

　　“快，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案发现场！”雷卷抄起麦克风向全场下达紧急指令，随即仿佛条件反射般将目光转向了最前排——那里有他最得力、最信得过的超强无敌刑侦组——目之所及此时座位上却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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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少商开车载着四人，拉响警报，一马当先赶到案发现场。

　　万各生鞋城门口早被围得水泄不通。辖区派出所民警们为了保护现场，都在维持秩序，拉上了黄色警戒带以阻拦围观的群众。

　　“大家小心，”戚少商面色凝重，叮嘱要下车的四人，“可能会有第二波爆炸。”

　　厉南星微一颔首。崔略商摸摸鼻子，笑道：“没关系，我跑得快。”

　　“爆炸好啊，”陆小凤故意夸张地叫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正好同年同月同日死。”说完不忘煞有介事拍拍厉南星的肩膀。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不知道我学过排雷吗？”顾惜朝冷着脸，拉开车门第一个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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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入万各生鞋城的营业大厅，扑鼻而来的就是混合着腐臭味、□□的化学材料以及木头燃烧的味道，刺激得人一阵阵反胃。整个大厅约有四、五百平米，触目所及遍地都是破碎的柜台、橱窗玻璃，鞋架七零八落，样品鞋和玻璃碎片散落各处，还有纷扬洒落的血迹。一副面目全非的尸体骨架跌落在大厅中央的地板上，面部、前胸、腹部均已被炸飞，只剩了两只被烧焦的手和两只不完整的脚，惨不忍睹。从现场的遗留物看，□□里混有钢钉，在强大的爆炸冲击波作用下，许多都被钉在了天花板上、墙面上以及木制的展示柜架上，令人怵目惊心。大厅东面有一个收银台，向北是两间库房和经理室，门窗玻璃也全部被震碎。整个营业大厅内狼藉一片，除了那具死尸外，空无一人。

　　“这鞋城的工作人员呢？”戚少商问跟在他们身后的民警，“都去哪儿了？”

　　“因为9点刚上班，所以店里当时只有一个女服务员，吓坏了，在外面哭呢。”一个民警答道。

　　“你去，”戚少商用手一指陆小凤，“出去安慰一下那个服务员，详细询问案发经过。”

　　“怎么每次去问那些受惊吓的受害人啊、家属什么的都是我？”陆小凤朝着戚少商龇牙。

　　“你觉得他们三个谁比你更适合去？”戚少商没搭理陆小凤，又向其余三人吩咐道，“小崔去迎一下卷哥他们，问他们到哪儿了，再确认一下防爆支队和技术组赶来了没有；惜朝和南星到外面去向围观群众们问问看有没有线索。”

　　“我要留在这里勘查现场。”顾惜朝口气坚决，不容分说迈步就向大厅中央的尸体走去。

　　“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戚少商一把拽住顾惜朝的胳膊，压低声音说，“这不是逞强的事儿。”

　　“是我逞强还是你逞强？”顾惜朝白了戚少商一眼，“大当家舍己为人，真要壮烈了，好歹身边该有个人收尸。”

　　“你……”戚少商眼瞅着顾惜朝无话可说，当然再多的话却已不必多说了——对方改不了的别扭个性，却又对自己是真的关心——只好对着杵在旁边看好戏的三人吼一句，“都在这儿站着干吗？爆炸案，还不争分夺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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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众人分工，戚少商和顾惜朝走近那具尸体，蹲下身子小心查看。只见尸体上的衣服已经被炸得烂了，前胸、腹部都没有了，只剩一颗已看不出面貌的头仍在淌血。二人在尸体残骸里仔仔细细地寻找着线索，希望找到能够证明死者身份的证据。

　　“大当家，你看——”顾惜朝从死者的衣服残片中发现了一些碎纸，戚少商忙凑过去，一看纸片也都被炸得很破碎，且都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等物证组来了让他们拿去还原一下，希望能有些重要的线索。”

　　“看样子这死者就是制造爆炸的人，”顾惜朝抓起被烧焦的一幅衣物残片，放在鼻端闻了闻，说，“炸药应该是黑素金类为主。”

　　“是，我同意你的判断，”戚少商点头，“眼下需要尽快查清死者制造爆炸的目的为何，还有，有无同伙……”

　　“大当家，我问过女服务员了——”陆小凤一边叫着一边从外面快步跑进来，向戚顾二人复述刚刚了解到的案发经过——“她是今天早上8点50左右到的，她一来，值夜班的老头就回家去了。过了几分钟外面走进来一个20岁上下的小伙子，身高足有一米八，留着长发，穿一件蓝色棉服，胸前挂着一个黑色的书包，进来就问她营业了没有，她说快了，9点就正式营业了。然后小伙子不再说话，就站在那个收银台前面，眼睛直勾勾地往柜台里面看。服务员觉得有点奇怪，又恍惚听到小伙子书包里好像有‘滴答、滴答’的声音，就跑到后面的经理室去了，插上门，想给经理打电话，可是打了几次经理手机都接不通。没过多久，忽然听到轰隆一声巨响，紧跟着就是玻璃碎裂的咔嚓声音，她当时并不知道外面是怎么了，拉开门跑出来一看，那个小伙子没影儿了，一股股腥臭味呛得喘不过气儿，一看柜台的玻璃全碎了，货架也全倒了。后来看到大厅中央有什么在冒烟，就走过去看，这才看到小伙子早被炸烂了，吓得赶紧报了警。”

　　“那个服务员认识死者吗？”顾惜朝问陆小凤，“之前死者有没有来买过东西？”

　　“没有，”陆小凤摇头，“她是这里的老员工了，很肯定，没见过。”

　　“她们鞋城近来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吗？”戚少商深思着问，“比如跟顾客吵架？”

　　“没有，”陆小凤朝着戚少商眨眨大眼，“大当家你放心，这些我都问过了。”

　　“说说你们怎么看？死者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制造爆炸事件？他书包里的‘滴答’声应该就是定时器了，那么……”戚少商的话还没说完，腰间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你说什么……我们马上过去……你先不要靠近……”戚少商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急促，音调一声比一声高，听得顾惜朝和陆小凤心中都是一沉。

　　挂断电话，戚少商拔腿就向外跑，顾、陆二人赶忙跟上。戚少商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一边跑一边对二人说了句：“有围观群众……向南星……提供线索……文化广场的中心商场……正门外……有疑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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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发足狂奔，穿过文化广场，远远地，中心商场在视野中出现。

　　“南星——”陆小凤一声狂喊，不顾一切率先向正门冲去。戚少商、顾惜朝带着刑警、巡警们紧跟其后。

　　终于，看到商场正门外，厉南星正在召集部分派出所的民警以及商场的保安，准备紧急疏散群众。

　　“南星……”陆小凤直冲到厉南星面前，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真要将面前的人紧紧抱住，如今只能瞪圆了一双大眼死死盯着那人看，哑着嗓子问一句，“你没事吧……”

　　四目相对，何须千言万语，此时无声胜有声。

　　——然而，柔情只是刹那，一瞬即逝。

　　他们很清楚身负的使命与责任。

　　“大当家，就是那个箱子，”厉南星手指着正门口南侧角落里一个黄色、一米二见方的大纸箱对戚少商及众人说，“据刚才一位在广场晨练的群众反映，就在今天早晨爆炸发生前，曾有一辆白色面包车开到这里，两名男子卸下了箱子，我感觉两件事应该有一定关联，箱子里很有可能也是□□……”

　　听完厉南星的话，戚少商点点头，毫不迟疑迈步就向大纸箱走去。

　　顾惜朝、陆小凤和厉南星同样顿也未顿，紧紧跟随戚少商的脚步。

　　25米。

　　20米。

　　15米。

　　10米。

　　5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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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并排在纸箱前站定。

　　戚少商的目光依次环过厉南星、陆小凤，最后在顾惜朝的脸上短暂停留了三秒钟。

　　什么也没有说。

　　上前半步，戚少商轻轻揭开了纸箱盖。

　　——映入眼帘的是红白蓝相间的塑料编织袋，约有十几条，铺在表面像是覆盖着什么东西。

　　“大当家，小心！”顾惜朝抢上前，一把按住戚少商要拨开编织袋的手。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滞，空气中充斥的危险气息仿佛一触即发，压抑得几欲令人窒息。

　　陆小凤的额头隐隐有汗。厉南星紧抿着唇，双眼一霎不霎注视着箱子里的编织袋。

　　戚少商向顾惜朝轻轻点了点头，二人开始小心翼翼地掀开红白蓝的塑料编织袋……

　　一个巨大的□□赫然出现在四人面前！

　　——是两个液化气罐捆绑在一起的定时炸弹！

　　——两只罐口中央用电线紧紧缠绕着一个定时器！

　　——定时器正“滴答、滴答”不停地走着！

　　——只剩10分钟的时间！

　　——10分钟！

　　戚少商只觉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只有心脏猛烈地狂跳不止，随着定时器的“滴答”声音，一下，一下……像是在叩击着地狱的大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