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婢驯主记》倒影流年

30、第 30 章

　　夏日的黄昏暑热仍没有退去，蝉鸣阵阵，越发添了几分烦躁。身上的湿衣在夏日的阳光里很快干了，剩下的一点水气凉凉地熨帖着肌肤。沈乔站在一侧，静静看着李逸。

　　李逸的面容仿佛美玉雕琢而成，细腻温润，毫无瑕疵。只是面上却有了淡淡的忧郁之色，令人心痛。

　　李逸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身边的一切早已失去了意义，眼睛越过无数光阴看向某个未知的时光。他始终是独自走在自己的回忆里，拒绝了任何人的参与。自己始终都是一个局外人，纵使有心，亦是无力。

　　李逸忽然弯腰从湖中掬起一捧湖水，看着那水从修长的手指间慢慢渗落。“有些东西，就仿佛这水，始终无法握在手中。纵使弱水三千，却终是没有一分属于我。”李逸转身看着沈乔，面容已恢复了素日的平静，“既是如此，无谓强求。”

　　沈乔看向李逸的眼睛，静水无波，却隐藏了多少往事。“可是，真的那么容易放下吗？”沈乔低低地向着湖面轻语，似是喃喃自语。经历了这么多，即使回到现代，自己能轻易忘记这里的一切吗？沈乔忽然迷惘起来，也涉水走到李逸身边，“李逸，你真的做到了吗？”

　　“或许吧。既然要继续下去，那就必须找到一个解决的方法。只是，我选择了遗忘。”

　　“不只遗忘，还把自己和所有人隔离起来，砌上厚厚的墙，是吗？不再让任何人走近你，是吗？”沈乔的声音极轻而飘忽，微微有些颤抖。

　　李逸将视线移开，望向空旷的碧天，“这样，更能少些牵绊……”

　　“可是，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李逸，你有没有想过，不管那个让你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那些曾经和现在关心你的人，都希望你能生活的幸福。可是，你这样，是幸福吗？与其如此，不如逝去。”

　　李逸定定地看着沈乔，半晌沉声道：“我亦不想如此。可是，我却不可负了誓言。……至于幸福，沈乔，你真的明白，什么是幸福吗？”

　　沈乔微微一怔，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拥在胸口不知从何说起。自从来到这里，往事历历在目，纠结似乎越来越深，自己也不知还能否脱身。

　　念及此处，沈乔对于回到现代的可能性越来越怀疑。无数往事掠过，竟有头晕目眩的感觉，心中似被痛击几下，气血翻涌，一股甜腥味直冲嗓内，沈乔只觉口中涌入些许温热的液体，一口鲜血喷出。

　　“沈乔——”李逸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扶住沈乔。沈乔对着李逸笑笑，“没事了。可能是这几日总没休息的缘故。”

　　血落在水中，渐渐化作丝丝缕缕。沈乔呆呆的看着那血丝在水中摇曳，扩散，终至消失不见。

　　吐出这口鲜血，心中郁结似乎也得以稍解，沈乔去找丝帕，才发现已然不见。正打算拿袖子擦拭嘴边的残迹，李逸已递过一方丝绢。

　　沈乔接过，仍旧是雪白之色，沾了血迹竟有些触目惊心。有时候，死亡真的是一个结束所有问题的好方法。沈乔一抖，自己怎么会忽然有了这种想法。

　　李逸将那丝绢从沈乔手中抽出，“你还是早些回去吧，以免……皇兄担心。”

　　沈乔心中一动，想起在安妃那里的情景，其实李逸，早已将所有事情看在眼中了吧。沈乔无奈一笑，“那么，沈乔告退。今日之事，就当作是你和我的秘密，好吗？”

　　李逸云淡风清地一笑，“放心。”

　　沈乔轻轻扯下嘴角，再施一礼，渐渐远去了。

　　李熙握着那方丝绢，立在湖边。

　　回到东宫，沈乔尽量避开众人，悄悄回到房中，倒了杯水漱口。那水仍有淡淡的血色。沈乔自嘲地笑笑，在现代也没这么些问题，怎么现在倒学起那些娇弱女子吐起血来了。

　　忽然听得门响，沈乔忙将那漱盂盖上，转身看时，却是吉祥如意拿了一包东西走了进来。沈乔笑道：“小喇叭来了？呵呵，这次又有什么新闻？”

　　“姐姐在说什么啊？什么新闻旧闻的啊？”如意疑惑地说。

　　沈乔被她逗得一乐，“你们拿了什么好东西来？”

　　吉祥摇摇头说：“不知道呢。方才我们看到洛尚服身边的小穗拿了包东西鬼鬼祟祟地出去，就跟在她后面看。后来就把她丢了的包袱又拿回来了，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呢。”说着，便和如意一起拆开那个布包。

　　看到里面的东西，两人嘘了一声，“就这个也值得跑那么远去丢，害我们白跟了一场。”

　　沈乔看时，原来是一双绣鞋和一条罗裙，也没什么特别。沈乔笑着点点两人额头，“你们啊，把人家丢掉不要的衣物也当宝贝捡回来了。”

　　如意撇撇嘴，“果然不愧是尚服大人，这么新的衣物就不要了，亏得陛下一直训诫节俭呢。”

　　“好了，你们快去扔回去吧。被别人看见，该说我虐待你们了，衣物都要捡人家丢掉的。”沈乔笑着倒了杯茶，慢慢饮下。

　　“是，尚宫大人。”两人调皮地行个礼，扯起那堆东西就走，却不小心将那条罗裙散在地上。如意正要收拾，沈乔却看到那裙上似乎有些污渍。难道因为这个就丢弃了？沈乔心中一动，“慢着！”

　　沈乔将那罗裙提起，果然在裙角上沾了些水迹和几星泥点。沈乔又将那鞋仔细看了看，鞋底和鞋面都曾被水浸湿过，那鞋底还有好多混合了苔藓的泥土。

　　沈乔心中忽然划过一道亮光，难道……却又没有完全的把握肯定。沈乔站起身要去找洛尚服，走到门边却又停下了。吉祥如意奇怪地看看沈乔，“姐姐有事要办？”

　　沈乔笑着摇头，此事万万不可莽撞。看那洛尚服也不是个蠢笨之人，或许一时迷了心窍。自己若贸然查问，若被太子知道，怕是又要牵连人命。一时之间也难以决断，倒要仔细思量。

　　沈乔命吉祥如意将那包东西好好收起，自己坐在桌前沉吟不语。素日里冷眼看去，这六局女官都挺有能力的，这洛尚服倒也算是个出类拔萃的。这次倒要想个办法，若能使她从此转了心性，倒是个可用之才。反正自己也不想做什么最高尚宫，让她接替倒是个好办法。

　　不过，自己也不能白白落水一次，沈乔露出个调皮的笑容，眼睛里闪出些恶作剧的笑意。

　　“吉祥，去传我命令，让洛尚服去东宫外树林的湖边与我相见。记住，到时……”沈乔附在吉祥耳边低语几句。吉祥笑着去了。

　　沈乔看看迷惑的如意笑道：“别发呆了，跟我走，准备几样东西，咱们去会会洛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