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可可椒

4、（四）

　　12月18日凌晨，寂静的城市迎来了第一场雪。漆黑的夜晚看不清漫天纷飞的雪花，也无法听到书上所说的雪花簌簌落地的声响。只在清晨醒来的时候，看到一个洁白的世界。如心底深谷，静溢着兰花的幽香。看雪的心情，怀念、感动、恬静。
　　小时候，曾经想过在下雪的夜晚看月亮，以为雪花便会折射着晶莹的月光闪动飘舞，像天上的精灵掉落凡间。长大之后，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下雪的晚上不可能有月亮。如同年幼时许多执著的期待，在成长岁月中逐一辗转成为儿时的浪漫童话一样。
　　想起时，闭上双眼，一笑皆过而已。
　　午后的办公室，死寂。每个人都直呆呆的盯着属于自己的电脑显示器，空间里回荡着敲打键盘发出的孤独踢踏声。这声音很快催眠了我，魂游太空。仿佛看到办公室里的每个人，嘴巴上都贴着两张OK帮，X形状，所以无法做声。
　　周围寂静的空气让人窒息，我怀疑，在这里掉一跟羽毛，也都能听到它落地的声音。
　　窗户外孩子的笑声吸引了我，那是两个小孩子在开心的堆雪人。小女孩儿戴着小红帽，小男孩儿有个冻的红红的小鼻子。他们唱啊跳啊，欢歌笑语。然后，他们长大了，背着书包，并肩坐在下过雪的街边长凳上。男孩子说话的声音琅琅，女孩子低着头，脸上泛着微微红光。
　　两行泪，冰凉的躺在我灵魂的脸蛋上。因为我还看到，同是一个飘着大雪的早上，一辆飞驰的火车带走了一个南下寻梦的青年，从此，他再也没有回来。月台，那集合了无数伤心，无数失望，无数孤单背影的地方，一如既往的游荡着拥挤的送行人，少女单薄的身影寂寞得夹杂其中，转眼已是数载春秋。
　　不再年轻的她，忙碌在异乡。心虽曾碎了，梦虽未圆过，罢了，奔波。为了生活，再也不必去追讨什么。
　　灵魂回归的时候，我感觉全身冰凉。像被窗外的冰雪冻坏，心和胃揪在了一块儿。趴在电脑前，眼角偶然瞅到时间，天！我居然做了一下午的梦！
　　时间倒是飞速来到了我每日渴望的六点，但我的工作却还有一半没有完成！三滴汗挂在额头，又要加班！捂着胃，单手挥舞键盘，速度明显下降。我苍白的脸上写满求助的凄凉，抬望眼却见同事们愉悦的收拾着行囊。
　　心“哇哇”得哭起来，迅速涌起的酸楚感于瞬间幻化为招牌的微笑，“大家慢走哦，我还有一会！”笑的时候，我不觉得牵强，这是岁月磨砺而成的本领，是成长造就而出的天赋。
　　我笑，因为我知道，在这个匆忙的时代，我的快乐悲伤与他人无关。
　　一杯水，递到我的眼前。乖巧的卡通杯子里冒着热气腾腾的烟。恍然回首，一种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蓝！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熟悉于从味道分辨人的身份？是其味特殊？还是对他特殊？我茫然。
　　我更茫然于蓝关怀的脸，泪，夺眶而出！我的感动让蓝不知所措，也让自己不知所措。半秒的惊讶后，他故做幽默的怪笑：“感动了吧！”
　　我知道，他这一语无非是想制造轻松气氛，以便突破我们之间尴尬的局面。我知道，他本是一个好心的举动，没想到会换来这样大的震撼。我更知道，作为普通朋友的他，这分关心，只不过是看到我病了。
　　但是，为什么，就在蓝把茶杯放在我手心的那一刻，我看到了那久违的温柔眼神？像极了学生时代的大雪天，远走的他用脸庞温暖我冻僵的指尖。恍惚，也许因为病痛，也许，因为回忆蔓延。
　　心颤！艰难得将眼神移走，重新埋身于工作和文件。我无法面对自己的感受，我宁愿相信，那只是一个丢失爱太久的女人，在生病时对关怀的依赖。那只是一个恍惚，一个错觉，一个不该有的遐想。
　　或许世界上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防线。它有时候坚如磐石，有时候却一触即溃。时间、环境、心情，一切的一切造就了那致命一击。我恐惧于这样的感觉，因为我知道，那张憨厚的脸庞并非为我而笑，那双温柔的眼睛凝视着另一个方向。
　　不离不弃，不远不近，才是世间行走最珍贵的陪伴。而蓝，并非我的同路人，我一早就知道。
　　当我缓缓转过身，我看到蓝那呆呆的、委屈的、不知所措的眼神。突然忍不住想笑：他永远是个大男孩！
　　也许，对他，确实是一种很特殊的情愫。眷恋而依赖，却关爱和心疼。他让我开怀，让我感动，却也让我心慌，让我迷失方向。
　　蓝看到我在微笑，似乎终于从紧张的气氛中抽身而出，大大的舒了一口气。他没有马上向我告别，而是摆弄着我的文件夹，“还不能走吗？”问的声音小小，还像做错了事。
　　我无奈得耸耸肩，“怪自己动作太慢啊！”“哈哈！你偷懒去了吧！”蓝的表情终于回归自然。他又开始调侃我年纪大了手脚不灵便，还说什么时候叫小静带我去医院看看。
　　我的眼睛看着他的嘴，似乎那些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的，然后凌乱的发散在空气里，我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布满在我周围的，全是他的声音，贯穿灵魂和情感，我知道，我再也无法回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