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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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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的时候,我的大多数的课结了。
三个月,我们这些被用来做实验的孩子们,填鸭似的学完了绝大部分会计专业所需的知识。
我回了一趟家。
去看父亲的时候,他安排我见了他的朋友。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家在塞外的一个小镇上,这里到了12月,已经非常非常冷,因为比邻内蒙古,纬度很高。
因此当我见到父亲的这位朋友的时候,我楞住,然后运用自己的理智,命令自己把嘴闭上,把眼神移至别处,眼神调整自然,然后移回这位娇客的身上。
她中长发,微曲。眉毛用激光打过,像两条形状规矩的淡青色的虫子盘踞在眼睛上面,眼线同样用激光打出一个黑色的圈圈。脸上的粉——我一直以为有人形容脸上的粉厚到会得掉渣是开玩笑的,但是现在我见识到了。鲜红的一张嘴分外夺目。一笑,脸上很多小纹路立刻从粉墙后面探出头来,我匪夷所思的突然想到:春色满院关不住。
这样的天气,该位阿姨勇敢的穿着裙子,可以看得下面是一条毛裤。
我禁不住看看自己身上的棉服。
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漂亮女人。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人会出现在我家,或者说,会成为我的亲戚。
我自小见惯我母亲式的美女。
我肯定没有告诉过你。我母亲是个美女。我幼时的一个同学,她的母亲是我母亲的同学,我去到她家玩耍,她母亲对我说:华章,你若是能有你母亲一半好看,你就可以算得一个美女。
那时候开始我开始正视母亲,之前,我只当她是母亲,而未曾当她是女人。
我终于发现,我所认识的小朋友里,我母亲是最好看的母亲。虽然她没有化妆,头发也剪的很简单,因为小的时候得过风湿性关节炎,所以也鲜穿裙子。但是母亲的脸,是一种罕有的明净的娟秀。我翻家里的老相册,母亲斜戴一顶草帽,穿一件格子衬衫,坐在一块石头上,回首笑向镜头,无限清纯与娇憨。
若是我,大抵镜头里,只能剩下一个双下巴。
眼前的这个女人,我怎么也想不出,她交了什么样的大运,竟也配站在我母亲曾经站过的位置?
然而她就那么无所谓的站着。
我叫声:阿姨。
然后转头看我父亲。
我想父亲的心里也一定和我一样纳闷,不然他不会局促。
后来他同我解释:她对我很好,给我洗衣服,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再次抬眼看父亲。
他一下语噎了。
算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真的,算了,华章。
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我母亲那样一个人,你叫她给你洗衣服么?她一生只心甘情愿为一个人洗过衣服,这个人,就是她的小女儿,只有这个孩子,她自己几乎大出血,拼了命生出的孩子,她心甘情愿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只有这个孩子,而已。
父亲不是不可怜的,我低下头,对他说:好好过日子,你高兴点就比什么都好。
父亲又问:你……你下次回来,还见她么?
我说:见啊,她想见我就好啊。又想了想,忍不住还是说:能不能别穿裙子了?一把年纪的,再冻出个好歹,我也怪过意不去。
父亲忙不迭的应:我已经说过她了,不会再穿了!!!不会再穿了……
然而我已经看穿了。生活是一出马戏班的蹩脚演出。我本是想做个观众的,可是不行,已经被人拖上舞台。
戏子最可悲的地方,恐不在于其说别人的话,作别人的事,没有自己的思想。而是,我终于发现,哪怕是笑,或者哭,都由不得自己,都是要看观众脸色的,都是要配合剧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