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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空 城(结局二) ...

  •   风声烈烈,吹起扬沙,吹乱鬓发,面对傅先生如此直白的怀疑,云暖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她与杭枭约定了不表露身份,杭枭也不愿她卷入名利的纷争,是以她将军遗孤的身份营中除了他们二人无人知晓。她早就不是将军家的小姐,也不是寄身药谷的无知少女,现下,她只是咦个叫做云暖的医女。

      云暖的怔然沉默,傅先生并未表露更多情绪,他为谋士,对人对事总要留上几分,实则对于她的身份,他自然调查过的,也旁敲侧击的问过杭枭,这个姑娘,若非极擅掩饰伪装,那便是一个极单纯的少女,对她,倒也不相信能掀起什么大风浪,但有些事情,还是应该要她明白。杭枭是个不得多的的将才,有勇有谋,杀伐果断,有大将之风,而他本人又带着儒生的风雅,他不会看错,杭枭他日必能成为一名流芳千古的名将。而这个姑娘,如果不能认清一些事情,对杭枭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他并非一定要云暖离开杭枭,或者说,如果能让杭枭有个安定的家庭,不失为一件好事,但是,他的伴侣,一定要心智坚强,不能成为他的滞碍。

      “先生找云暖,并非要说此事吧?”沉默了许久的云暖终于开口。有些满意云暖的聪慧,傅先生点点头。

      “姑娘为医者,又是乱世之中,想必对生死之事早已看过许多。不过在下还是要多说一句,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只会更加残酷,须臾之间的迟疑就可能是身首异处。”

      有些奇怪对方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但云暖终究没有问,只静静地说:“云暖知道。”

      “在下冒昧,不知姑娘心中,对杭校尉是何想法?”傅先生语锋一转,云暖愣住,一时还不明白,之前的话题已是奇怪,现下突然又说道杭枭,她竟不懂傅先生所问的是什么意思了。

      “不知先生何意?”

      “杭校尉天纵英才,如今又是大难不死,将来必有大作为,又加之风度翩翩,相貌英俊,若在下为女子,恐怕也难以不对这样的儿郎心生好感罢,”傅先生挑眸看她,“姑娘以为如何?”

      隐约间,云暖似乎是明白了些傅先生找她的用意,但又模糊不清。如他所言不假,杭枭这样的男子,许是称得上伟丈夫了,何况他对她……毕竟也是经历过一些刻骨铭心的往事的,她也不是全无感觉的。

      “傅先生,云暖懂你的意思了。只是有些事,云暖自己也不清楚,先生且让我考虑些时日,届时定会给先生一个答案。”

      目光幽深地看着云暖离去的背影,傅先生轻轻掩去唇边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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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不知杭枭在忙些什么,往日必会来看一眼云暖的他已经有几日未出现,云暖甚至怀疑莫不是傅先生也去找过杭枭。而傅先生也没再单独找过她,平日遇到,也只是很平淡的点头招呼,仿佛那一日的对话只是一场臆想。

      这日,医帐里有几个士兵伤势基本大好了,可以离开会自己的营帐修养了。云暖正在给他们做离开前最后的检查,不时在药方上添减一两味药物使之更加对症。经过这些时日,士兵们对她这个女军医也颇有好感,这云姑娘不但医术好,人也温柔,人长得也好——云暖的样貌在繁华的城市之中并不起眼,但在这几乎全是大老爷们儿的地方,那就是天仙一般——这样好的姑娘,谁不想亲近呢。

      “云姑娘,你再看看,我这伤,真的好了吗?我怎么觉得又疼又痒的,莫不是还没好利索?”说话的是个伤了手臂的士兵,看上去年纪不大,脸上长着红彤彤的痘痘。

      云暖淡淡看了他一眼,唇边噙着浅笑兵不理他,顾自的去检查下一个士兵。“伤口结痂,自然有些痒,你想着别的事情就不痒了。”

      云暖话音未落,旁边就有士兵接话,“云姑娘,你别理这小子,他小子也不是第一次受伤,哪能不知道那是结痂,他就是想多在你这赖着罢了,哈哈!”

      那小士兵被人戳破也不恼,嘻嘻笑着,道:“对着云姑娘当然比对着一群臭老爷们儿好,你们敢说别人来探望你们的时候没羡慕你们吗?”

      大家哄笑着不置可否,云暖对这样直白的赞美已经有些习惯,依旧浅笑着,也不再出言辩驳了。

      “臭小子们,伤好了就赶紧滚回自己营帐,医帐是给病号住的,不是给你们显摆的。”一阵笑骂声从帐外传来,云暖微怔,抬眸看去,果然是几日不见的杭枭。

      云暖这一看正对上杭枭炙热的目光,她心中一乱,慌忙扭开头。两人这些小动作并没有逃过帐中众人的眼睛,那动作在别人眼里也仿佛变了味道,像是女儿家的娇羞。那长着痘痘的士兵道:“是啊,这医帐是给伤员住的,杭校尉怎么也来了,莫不是受伤了?”不等杭枭答话,又有人接着道,“杭校尉不是伤了,而是病了!”

      那痘痘士兵顺势道:“你大字不识几个,这会儿倒成了大夫不成,脉都不把就知道杭校尉病了。”语带戏谑,云暖眉头直跳,直觉接下去有些不对,正要阻止这场似是而非的斗嘴,那人已经接了过去,“我当然知道,这病啊,叫相思病。”此话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

      云暖大窘,也不敢去看杭枭,却感觉他在慢慢靠近,步履从容,云暖也微微放心,看来是真的没有再受伤。

      杭枭倒不见有一丝窘迫,朗笑着:“老钱这莽夫都看出来了,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他竟然如此大方的承认了!

      云暖心中惊愕,面上却是呆滞,心中百转千回,在众人的笑声中只觉得满心满口的苦涩,仿佛生吞了黄连一般。

      云暖不知自己怎么离开的医帐,回神时已是同杭枭一起走在校场上朝着营帐而去了。

      “絮儿,可有想我?”

      云暖慌乱,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说“有”,她怕他误会多想,说“没有”,她却又真的想过,因为担心他伤势未好又添新伤。

      云暖一直没抬头,杭枭居高临下却将她的反应全数收入眼底,见她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心下滞涩,不过转瞬已是想开,他们重逢时间尚短,当初离散之时,她还小,对她也没深厚的感情,他知道她之前一定经历过什么苦痛的事情,不过那些都是过去了,现在她就在自己身旁,来日方长,他不急。

      云暖又想起之前傅先生与她的对话,只觉心中烦乱,便转移话题道:“你的伤还没好,怎的又出去了?”

      杭枭听到她的问话,忽的又轻松起来,她还是关心他的。“嗯,只是去四周探查一番,伤势都会的很好,不用担心。”

      云暖眉头一拧,“谁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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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的时候竟然下起雨来。云暖到军营之后,较以前浅眠了许多,雨声并不大,她还是醒了。冷风夹着些微细雨丝丝透进帐子,云暖一冷,睡意全无,索性披衣而起。

      没有日光,帐子里很暗,云暖走到窗边,将帘子掩的好些,心绪却又回到那日同傅先生的对话之上。

      她一直在想傅先生的意思,杭枭前途无量,而他对她有意,所以呢?傅先生难道觉得她会成为他的阻碍?

      云暖自嘲的笑笑,她何德何能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傅先生着实杞人忧天了。

      “在下冒昧,不知姑娘心中,对杭校尉是何想法?”

      想法吗?云暖披衣倚在窗边,思绪有些飘远。有些事情,几个月来被她刻意的回避着,那些情窦初开似的苦涩相思,她觉得终该是要放下的,她既选择了成全,又何必留恋。她想过,既然得了这份新生,也该好好的活下去,找一个如意郎君,相夫教子,白首相依,只是,也许并不是现在吧。

      杭枭是个军官,日后定然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将军,沙场危机四伏不错,不过这乱世之中,没有些武力反而是不安的,如此想来,杭枭实在是个很好的托付终身的人选。

      云暖想,也许她的心里已经开始接受杭枭了吧,不如就顺其自然吧。

      许是淋了些雨受了凉,云暖次日便病了。杭枭火急火燎地来探病,嘘寒问暖,跑前跑后,倒比生病的本人紧张许多。云暖一有什么异样便要去找军医,倒是忘了云暖自己便是个医者。

      云暖并不抗拒接受杭枭的关心与照顾,只在他愣头愣脑需要找军医的时候才出声叫住他。

      就这样走下去,也许,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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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枭从不与云暖说战事的情况,但是从他越来越频繁的去大帐,出来后越来越严肃的表情,云暖知道,战况应该是越来越紧张。而此外的时候,两人几乎同进同出,虽然谁都没说,自从杭枭那才在医帐中毫不避讳的认下了相思病一说之后,大家渐渐地几乎已经默认了两人的关系,只等着时机合适的时候吃一杯两人的喜酒了。

      傅先生大多时候深居简出,偶尔云暖见到他,也只发现他用意味不明的深沉目光看着她,不知为何,让她莫名的心慌,之后她都可以的避着傅先生。

      这日傍晚,杭枭并未像往日一般过来找云暖,云暖稍稍觉得有些诧异与不习惯,但也没太过在意,便自顾的去吃了晚饭,直到行将就寝的时候,杭枭突然出现在帐门口,云暖吓了一跳,心想还好并未解衣。云暖把他让进来,靠近的时候却闻到他身上一股不大不小的酒味,似是牵动了什么回忆,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喝酒了?”

      “嗯,喝了几杯,无碍。”开口也带了些许酒气,语气却比往常还要柔情专注。

      “嗯。”云暖点点头,去给他倒水,却被他叫住了。

      “你不问为什么吗?”

      云暖奇怪的朝他看去,发现他眼中竟然蕴着……失落?于是从善如流地问道:“为什么?”

      但是这句话似乎并不对,那人眼中的失落竟是愈发深刻,最后明明灭灭间化作平静无波,他静静的看着云暖,所答非所问,“絮儿,你心中,可是真的有我?”

      一时怔住。

      “为何……突然这么问。”云暖的声音很轻,语气之中似是能听出几分闪躲。

      云暖的一举一动落在杭枭眼中,却尽是苦涩。

      “没什么,絮儿对我的事,都不好奇呢。”说完这句,他便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你尽早休息吧。我身上有酒气,你不喜欢我就不多留了。”

      杭枭迈着大步出去,云暖几欲启唇,却最终不知说什么好。

      “今日是我的生辰。”那一声叹息似的话语在最后,低低的传来,云暖一滞,追出去时,空旷的夜空下,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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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先生有晨起读书的习惯,故而平时比他人起身的更早些。出了帐子,便见到一袭墨色衣裙的云暖。除了初时的惊讶,傅先生对云暖的到来,没有表示过多的情绪,只温声道:“晨露寒凉,云姑娘进来说话吧。”

      两人落座,傅先生先开口:“姑娘前来,想必是有答案了。”

      “请先生助我离开。”

      傅先生露出些许以外的神色,“姑娘可以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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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暖勒马而停,回头望去,大军营帐已经掩在薄雾之中。曾经她也以为她可以与杭枭走下去,然而在他的真挚面前,她觉得无地自容。而当他向她索要感情的时候,她方才了悟,她早已把一生的爱恋系在了论剑台的那棵青松之下,竟无半点余力再爱一次,心底终究是像纯阳的雪一般,只剩下苍白荒芜。

      岁月久长,天各一方。

      青云一梦终归去,春风不敢过空城。

      (结局二完)

  •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一朝雪》的正文就全部完结啦QAQ!结局二算是最接近真实结局的罢。关于杭枭这个人,虽然他被某椛美化成一个理想的人物,但原型终归是渣,渣中之渣,原谅我不愿意给他一个圆满的结局。关于阴谋权术什么的,毕竟与本文的感情主线关系不那么紧密……权当作是个剧情推助器吧所以就几笔带过啦(你就承认事实上是你智商不够写不来吧)!咳咳,总之算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局吧……
    接下来有个特别肥特别肥的番外_(:з」∠)_……这一两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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