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块半》懒死人墓

6、（六）

　　我们的关系一下子前进了一大步。他甚至也不大排斥我有意无意的身体接触了。比如我可以像兄弟似的搂着他的肩膀去吃大排挡，也可以在看电视的时候假装睡着靠在他身上。哦对，半夜里，我还成功偷亲过他几次，当然，这个是不能算进来的。

　　我发现自己已经深陷在这个原本是为了方宇设计的游戏中不能自拔了。我不再时时刻刻琢磨怎样才能把他骗上床，只是看着他对我微笑，或是吃他煮的面条，被他不经意搭一下肩膀，都会偷偷幸福好半天。我想亲他，抱着他，深深地进入他，不再为了看他屈辱的样子，而是希望给他的□□带来同我一样的快乐。

　　我想方宇大概对我也不是全然没有感觉。那个叫秦瑞的孩子能给予他的太少了，而他却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就凭这一点，我相信他总会被我打动吧。可是我却开始反复地做着一个同样的梦，梦见方宇知道了我的身份，头也不回地离开，我的双脚像被钉住，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跑掉。从第一次做梦起，我就在犹豫是不是该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他坦白，但又真的害怕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一下子被打回原点。我被陷在一个痛苦的境地，进退维艰。

　　从美发店辞职之后，方宇的情绪一直很低落，跟我出去配货的时候跟个算盘珠似的拨弄一下动弹一下，一点儿也没有往日的机灵和痛快劲儿了。一天夜里起来上厕所，客厅的灯还亮着。方宇手里拿着剪刀，失神地望着面前戴着假发套的模特。我的心一下子疼了起来，不受控制地走过去揽住他。

　　小宇，别难过了，又不是就他一家美发店，咱明天就找工作去。

　　方宇轻轻摇头。哥，你不知道。我在姓张的店里干了三年，跟师父学了两年，他答应我年底就让我当大工的。换了店，就又得从头开始了，不知要熬多久。我什么都没有，文凭、证书都没有，可我不想一辈子给人洗头按摩啊。

　　那就不去了，跟哥一起配货不挺好吗。

　　我喜欢剪头发。以前在家，我爸妈的头发都是我给打理呢。真的，不骗你。

　　第一次听方宇提起家里的事儿，想多听点儿，他却停住不说了。

　　算了，说这些干吗。哥，明天咱俩一块儿去，我好好干就是了。他从我怀里钻出来，啊，快两点了，睡觉睡觉！

　　我拉住他。小宇，想不想给哥理个发？哥头发长了。

　　他张大眼睛看我。你肯？

　　只要你别把我脑袋当冬瓜就行。

　　什么冬瓜？

　　不是有个笑话吗，讲一个学剃头的小伙计，平时一直拿冬瓜练手，剃完了就把刀插在冬瓜上。这天师父终于肯让小伙计给客人剃头了，结果小伙计剃得是不错，就是剃完了忘了手底下的是人脑袋不是冬瓜了，顺手把剃刀给插上啦。

　　方宇哈哈大笑。放心放心，我都是拿假人做练习的，插坏了师父可让赔钱呢。

　　就这样，我把自己一向由设计师打理的头发交给了方宇，大半夜的，让他在我脑袋上为所欲为。

　　方宇挺紧张的，我都能感到他拉着我头发的手抖个不停。保不齐我真是他第一个真人模特。

　　没事儿，方宇，你大胆地铰，我安慰他说，大不了就是一秃瓢，哥底子好，啥头型都帅。

　　得到首肯，方宇的动作果然大刀阔斧起来，拽的我头皮一阵阵发麻。于是我一声接一声地惨呼，他则一声接一声地说对不起。到后来，对不起他也不说了，改用非常怀疑的目光看我：有那么疼吗？

　　不疼，一点儿都不疼。我连忙陪笑脸。没办法，那亮闪闪的剪子咔嚓咔嚓地在方宇手里上下翻飞，要是稍有得罪，耳朵还不得被铰下来。

　　方宇笑的得意，手上的力道却轻了不少，看来还是心疼我了。我心里这个美呀，想想看，这世上，能享受心上人亲自理发的能有几个？江远你真是太他妈走运啦！（懒死人插花：儿呀，你当人家理发店师傅都打光棍儿的么……= =||||||）

　　方宇在我脑袋上胡作非为了一个半小时，看来对自己的作品不大满意，又花了半个小时左补一剪子右理一梳子。我知道，对自个儿严格要求是好事儿，可就怕他太求上进，一激动把我这失败作品直接人道主义毁灭了，到时候我找谁说理去？

　　又磨蹭了十来分钟，方宇郁闷地往沙发上一倒，啊啊啊，不管了，反正我就这水平，你自己去看吧！

　　有那么糟吗？难道真要剃秃子了？我提心吊胆地走进卫生间。

　　啊！！！

　　方宇嗖地窜进来。怎么了？是不是太糟了？对不起，我——

　　你手艺不错嘛！超乎我想象啊！我对着镜子不停地骚首弄姿。看你哥我帅吧？

　　帅，帅呆了简直！还不是因为我手艺好！方宇白了我一眼，美滋滋地跑出去。看吧，给他点儿阳光就灿烂了。

　　其实平心而论，他的手艺真不咋地，不过比我预期的强了N多倍，毕竟是第一次，可以体谅。但如果按我主观意愿来看，嗯，这世上再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好的理发师了。

　　方宇累坏了，很快爬上沙发睡了过去。我却睡不着了，坐在床上一个劲儿咧着嘴傻笑，边笑边想着一个多月来跟方宇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越想越兴奋，越想越觉得幸福得要死，最后终于在清晨六点按响了张凯家的门铃，让他好好欣赏我的新发型。

　　张凯瞪着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你他妈鬼迷心窍了吧！

　　他猜对了，我就是被方小骗子迷了心窍，要不怎么能大清早厚着脸皮跑过来，让他开家美发店，请小骗子去当大工呢。

　　张凯被我搅和得再也睡不下去，只得耐着性子听我大讲特讲帮助小骗子实现愿望的伟大构想，后来趁着我喝水的工夫才终于插上嘴，你费那么大劲干吗呀，要么直接给他找个学校，要么请个高级造型师手把手辅导，还开美发店呢，我可操不起那心！

　　天才啊，张凯！我光顾着顺着方宇的茬儿往下想了，压根儿忘了还有把他送去学校改造这条路。

　　行了，联系学校的事儿就交给你了，我走啦。

　　别介，咱哥俩儿一个多月没见了，中午一块儿吃个饭吧。

　　不行，中午得给百佳乐送方便面。以后再说吧。

　　那早上，早饭也行。张凯拽住我。

　　你行我不行。

　　早上也忙？

　　嗯，给方宇买早点。

　　张凯脸黑了一半，不由分说将我推出门外。

　　姓江的，你他妈真栽一小孩儿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