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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燕儿气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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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渐离是妃雪阁里的一位琴师,同样的也是一位剑术极其高明的侠士,即使安然从来没有见过他使剑。
高渐离很冰冷,甚至比那位雪女姑娘还要更加高冷,脸上从来都只有一个表情,不,在某些别人看不见的时候他还是会对某个人露出疑似温柔的表情的,只是安宁发现的一个小秘密。他冷漠得很,别人都不怎么敢靠近他,而他自身又似乎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安然知道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大好人。
光从他肯教安然音杀之术就可得知。
音杀之术算是一种幻术,并非是高渐离最擅长的,但却也略懂一二,而本来他古琴的造诣就很深,因此用来教安然一点也不卖弄。
跟在高渐离那带着些许飘逸的身影之后,转头回望了一下被人群稍稍遮掩的地方,心里惴惴有些不安,不用说刚刚那位军爷定是被晏懿压去了:“那位军爷会没事吧。”
“难说。”高渐离面不改色道。
“怪我。”褪下了女装,安然穿着一身简单的麻衣,与高渐离那素雅的装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这厢间何处去?”
“将军府。”说着,两人便拐出了巷子。
堂堂将军府如今如堆满了庶子。
且说天朝国人有爱看热闹的爱好,每自有奇人异事,打架斗殴,婚丧嫁娶,甚至是母驴下崽,都会不约而同地围而观之,数千年来痴心不改。
这还不是什么,好奇之心人人有之,而天朝在悠久的围观历史之中形成了一套看热闹的规矩,每每都会自觉地为被围观者腾出一个足够大的地方。
只是将军府这种地方是你想围观就能围观的吗,更何况是那个恶名昭彰的晏懿大将军?定是有什么大事,安然心生一惑,瞄了眼那个依旧是一张冰山脸的高渐离,不自觉地往那人群挤去。都说是天朝国人基本都有的爱看热闹的爱好,安然又怎么会免俗呢?
也没顾高渐离,毕竟他一个大人怎么会让安然操心,借着自己的身材娇小一下子就挤到了前排,定神一看,一下子就吓着了,这将军府重金修葺的朱色大门竟被踹飞了,留下的是空洞的将军府大门。
哑哑地深呼了一口气,抬头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一见那个壮硕的大汉以及大汉身后那骇人的大锤,安然一下子明了。
那可是在燕国号称“万人敌”的大铁锤呀。
虽然他的职称低,但却从来不能小觑,毕竟在燕国还没有人的力气能比这家伙大,十个人围扑他也不知能不能成,所以燕丹封他为燕国第一大力士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烈日当头,安然终于发现那个救自己的军爷,已经当时帮他的同僚,被绑在院落里,还有几位军爷在旁拿着青铜兵器傍着,似乎是打算处刑了。
安然腰身一震,有点不忍的低下头,刚刚一瞄,安然能看见那些军爷脸上的决绝,那是真正的一个铁骨铮铮的燕儿男子该有的眼神,不畏惧,不胆怯,直爽而刚强。
大铁锤虎声一吼:“把人放了。”
显然大铁锤是来救人的。
倒是晏懿那沙哑粗俗的嗓音听着怪让人不舒服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要放他们,倒是有点难了。”倒是说得冠冕堂皇。
一旁的小兵也趁势说道:“他们冲撞大将军座驾,按照燕国军律,那可是死罪。”
安然一愣神,死罪呀!心中猛地啐了一口,你个狗屁军律,只是依旧不敢说出声来。
“现在兵临国门,情势危急,身为大将军不在前线杀敌,却对自己人下手!”
大铁锤吼出的不仅是他自己的心声,更是所有燕国战士的心声,是呀,什么大将军,只会媚上欺下,终日耀武扬威,燕国国事如稠,他却日日奢华度日,战事不断,他却躲在这蓟地日日践踏良民生计。此番大铁锤一说,安然能听见身后不少人发出了轻赞。
歌云: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逝将去汝,适彼乐土。(大老鼠啊大老鼠,别再吃我种的黍。多年辛苦养活你,我的生活你不顾。发誓从此离开你,到那理想的新乐土。)
不理顾那个只会拍马屁的小兵,大铁锤依旧威声道:“当街纵马践踏平民,按照军律又该怎么算,他们救人,何罪之有?要不要到太子殿下那儿去评理?!”
说起来,被晏懿纵马践踏的,安然并非是第一个,安然算是运气好,忽然冒出一人来救他,其他人只能暴尸街头,想人家晏懿大将军来理会他?下辈子吧。
搬出了燕国那位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燕丹,小兵一下子没话说了,只是晏懿依旧气定神闲,用着他那虚伪的腔调:“现在正是国家用人之际,既然你亲自来了,本将军可以法外开恩。”
听见有希望能救到人,不论是大铁锤,还是安然,亦或者是围观的庶子们都眼中一亮。
只是晏懿这人有怎么会这么顺摊,话峰一转:“人,可以放,不过有个条件。”
所谓的条件,便是和大铁锤打一个赌,而晏懿能说出的赌自然是阴险得很。只是明知道是陷阱,还是不得不踩进去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鼎,无论是在上古(即周时)、中古(即春秋),还是当今都是一种权力的象征。鼎为一种礼器,周礼中,天子九鼎,诸侯七鼎,卿、大夫五鼎,鼎这种东西也是等级的象征。有人的地方便有等级,这是千年来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自从上古开来,无论是中原诸国还是像燕秦楚这些地处偏僻的地方都不约而同的流行起举鼎。鼎常为青铜所铸,大鼎更是极重,而上至皇宫贵族,下至黎民百姓,都好举鼎,更好看人举鼎。举鼎不仅能表现出举鼎者那力拔云天的超强力量,还透着一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精神内涵。
举鼎,本因是一雅事,如今却变成了晏懿为难大铁锤的手段。
大铁锤十八岁能举鼎,因此晏懿准备来给大铁锤举的鼎也定然不简单。
只见那前四人,后四人吃力地抬出的一青铜四脚大鼎,在艳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骇人。“鼎里加了些好料。”听晏懿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那口鼎上。不看还好,一看便吓一跳,奶奶的,鼎里居然装满了滚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下子被绑着的军爷倒是不干了,怎么说也是男子汉大丈夫让他们的大哥这么为他们出头这怎么过意得去?
大铁锤将自己身后背着的铁锤往地上一砸,险些没砸出个洞来,捂着手,似乎真的打算将那满是滚油的大鼎举起来,那回死人的吧!
所有人都睁大双眼看着中央的那人。
安然觉得自己连魂都快丢了。
“阿纲,你记住,燕国的男人,不懂什么叫放弃!”
大铁锤的声音震耳欲聋,他的这句话似说给那个被绑着的军爷听,也似说给燕国每一个男儿听。燕儿的气概本应如此,他们是黄帝之后,他们的胡戎与汉人的交融,他们不同于中原大国那些软蛋!即使被敌军兵临城下,他们依旧骄傲,依旧不会舍弃自己的尊严,自己的风骨!
手往鼎上一握,灼热的触感烧灼起大铁锤那粗糙的皮肤,不一会手便显得有点发红,感觉再一会就要熟了……
人都有些不忍地侧过头,只是安然却直溜溜地看着前方,要将眼前的一切印入眼中。
那鼎是要八人才能抬得起来,要大铁锤一个仅用双手便举起来,难免太强人所难了一些,只是大铁锤举起来了,虽然这过程看着都让人觉得辛苦。
只是大铁锤还是举起来。
不少人为大铁锤打气,无论是喊出来的,还是眼中流露的。
大鼎举过头顶,被烈日照耀着,大铁锤笔直地站立在将军府院落的正中,手已经被灼得通红,但是他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的迟疑,甚至没有丝毫痛苦,他是一位壮士,一位比气力无人能敌的壮士,他应当享受这份被人注视的荣耀。
高举着大鼎,他似乎是在跟晏懿,在跟这个燕国,在跟那远在天边的敌军宣誓着什么。
“晏懿,你输了。”这句话说得底气十足。
然而不为人所料的,晏懿居然还死皮赖脸:“这个打赌还没有结束呢。”
“你非但要举起大鼎,还必须把它放到这座高台上,才算你赢。”如此出尔反尔的话从一个大将军口中说出,还真是让人啼笑皆非。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感到,那身军装他不配穿在身上,因为他只是一只卑劣的小虫子。
或许是被激怒了,大铁锤猛地“喝”了一声,手用力一甩,将大鼎猛得抛出,稳稳地砸到了高台之上,撞到墙边,才使鼎中的油洒出了这么一点,那冒着热气的有看着都让人想倒吸一口气。而一回神,才发现那晏懿为了躲那口大鼎,已然狼狈的摔到了一边。
所有不禁大声叫彩。
民众耐不住了,都高呼着“放人”,推着神情恍惚的安然以及那守着们的军官,想要闯入这大将军府中。
晏懿还是放人了,只是却在心里记上了大铁锤以及他的那些兄弟一笔。小人的气量小,最不能得罪了,否则会招来杀生之祸,事实也正是如此。
原本站得笔直的大铁锤淬不及防地一倒倒到了地上,让所有人都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