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凤燕》萧客

2、第二章：燕地卖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

　　都有自己不为人所知的过去。

　　雪女也不免俗，那些回忆像一道不可黏合的伤疤，时常撕扯着雪女的心，让她不得不将自己封闭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直到那个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慢慢地将自己的伤痕抚平，让它结痂，让它不再疼痛，即使每次看见都会格外的刺眼，但至少不痛了。

　　安然也不知道自己踩着了什么狗屎运，那个妃雪阁的雪女姑娘竟然主动招安然他去妃雪阁那当小厮，至于安宁，被雪女冷冷地瞅了两下便被收作了徒儿。

　　小厮和舞姬不是什么太光彩的活儿，但至少可以不用再为生计劳累了，而且他们也并非是卖身，他们已经是良民。

　　那些护着雪女的壮汉们似乎也不了解雪女的这番用意，只是雪女姑娘吩咐下来的事他们只要做就是了，不必多说些什么。

　　于是安然和安宁便被带去了那个妃雪阁了。

　　一到那个传说中的妃雪阁的门口，安然一下子便仇富了。

　　看那富丽堂皇而丝毫显不俗气的阁楼，每一处都似乎是经过工匠精心地雕琢而成，踏入这妃雪阁就像是踏入仙境般让人流连忘返。

　　可以想象一下这么一个在白天都这么美的地方，晚间若点上灯，暖光摇曳，那该是多美呀。

　　能出入妃雪阁的不光是有钱就行，还要有权，更要有缘，妃雪阁从每月初就开始预订席位，只有那出价前五十的才有幸来观摩一下这个仙境一般的地方，坐在这里边的不是贵族，就是大夫、将军，要么就是富甲一方的巨商。总的来说就是上流社会出入的地方，所以说就算不为了看表演，也要为了结识多一些达官贵人而拼命地挤进来。

　　在妃雪阁，不只是有雪女一个舞姬，只是都不及雪女来得明丽动人。

　　见到随着雪女一行人进来的这么一个全身脏布的小子，全都不禁流露出一丝厌恶。安然对这种眼神从来都不陌生，安然很瘦，但是他的腰杆挺得很直，紧紧牵着安宁的手，眼里是精光。

　　回到妃雪阁，雪女就并没有怎么关注他俩了，而是一甩手交给了掌事处理。

　　掌事的是一个让人能联想起“福气”二字的老人，佝偻着背但神情却和蔼得很，安宁一下子便与他亲切上了，而他似乎也是很是喜欢安宁这个灵俏的小姑娘。

　　妃雪阁并非是一月开一次门的，只是通常只有雪女姑娘的舞蹈才会让人这么热切的追捧。

　　在妃雪阁安宁可以吃好睡好了，安然自然也更加卖力地工作了，安然虽然瘦小但却是有气力的，每每都比别人干得多一些，也是因此他每每能比别人多吃一些，照掌事的所说，能者改多吃食。

　　有饭吃了，安然也渐渐开始长起了肉来，原本干瘦得像骷髅一般的安然一下子多出了些许肉感。

　　当雪女在年后再次看见安然时，险些认不出这个小娃娃就是她捡回来的那个干瘦小子。

　　因为长期吃不好饭，因此安然显得有点矮小，或许是因为继承阿母，安然的面容仔细看着会觉得有那么些许柔美，精致的五官让人一看便会生出一种日后定然是个美人的想法。

　　雪女就是这么想的。

　　雪女虽然待人冷冰冰的，但和她亲近的人都知道其实她的骨子里是带着劣性的，掌事一瞧雪女脸上柔和的笑意，便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事实上，雪女想做的事从来就没人能阻止过，看见安然接过那雪女专门命人给他寻来的村女的衣裳时脸色变成酱紫，雪女一下子便笑了出来了，千金难博美人一笑，安然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雪女姑娘，你这是……”

　　安然嘴唇微微泛白地问道。

　　看着那玲珑小巧的村女衣裳，以及雪女那难得露出的柔和笑意，安然冷汗都要出来了，该不会是要他这么一个堂堂正正的燕地男儿穿上这么一件女子服饰吧，这也太为难人了，但无论如何雪女有恩于他……

　　如果雪女知道安然现在在想些什么，一定会耻笑道，孩子你想得太简单了。

　　雪女一笑仿佛是高高在上的仙子，落入了凡尘，只是这丝毫没有消减她那冰清玉洁的美，反而给她增添了些许娇媚，让人真切的觉得那是一个凡人女子，而并非来自天上。

　　“安然是吧，我呀，想你穿着这衣裳到市上卖花。”

　　安然一下子的神情像是遭了雷劈。

　　“雪女姑娘莫说笑。”安然僵硬得说道。

　　“说起来，安宁来了这么久我都没用教授过她舞技呢，练舞过了日子便不好了。”雪女一下子便抓住了安然的软肋。

　　安然吞了吞口水，心如死灰地说道：“我知道了……”

　　(╯‵□′)╯︵┻━┻

　　渐渐转暖的蓟地，街市上的人也多了些许，无论是那穿着粗布麻衣的庶子，还是那锦衣玉食的士族，都交错在这街道之上，叫卖吆喝的客商，声嘶力竭地想要引起那偶然路过的锦轩的注意。

　　穷苦人家的女娃们通常会让来到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卖花，用自己的精巧的样子和甜美的嗓音去招揽客家来卖上一两束从野外摘来的鲜花，从而来帮补家计。

　　时人云：“古者，四海之内，分为万国。城虽大，不过三百丈者；人虽众，不过三千家者……今千丈之城，万家之邑相望也。”

　　如赵之邯郸，魏之温、轵，齐之临淄，周之三川，楚之宛、陈，韩之新郑、荥阳及其旧都阳翟，燕之涿、蓟，都是当世闻名诸国的城邑，当之无愧是“万家之邑”。

　　一身朴素的庶子衣裳，正如雪女所料，被养胖了的安然年近及冠却依旧稚嫩得很，没有燕儿男子本应有的气概，一换上女装便是一个活脱脱的灵俏的人儿。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让安然为此而羞恼，堂堂男儿竟生得女气，还有比这更侮辱人的事吗

　　偏生雪女就是这么心肠坏的人，安然算是倒大霉了。

　　妃雪阁的许多人都是识得这位老实聪明知礼肯干的小厮的，只是知道他这么被雪女欺负竟没有一人出来说话，反倒围在一起看他笑话。

　　安然觉得穿着这么一身女装，比他在冬日穿着一身短衣还有难受。

　　返暖的蓟地总是让人觉得异常舒适，强迫着自己进入虚空的境界，用自己尽力可以发出来的最甜美的嗓音叫卖着：“卖花嘞，卖花嘞，卖花……”

　　尽全力去无视掉那在暗处偷笑着的妃雪阁的那些大人们。

　　罢了，算是给这个人寻点乐子吧。

　　再清高的舞姬依旧是舞姬，没权没势，被人视为低劣之物，虽然那些姐姐们一直嘻嘻笑笑的，但渐渐的安然也知道了他们有着难以诉说的苦楚，竟然能让她们开心些，还能让安宁学到一些本事，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今日安然真该卜算过日子才出门啊，一阵马车嘶鸣，疾驰的车马淬不及防地出现在正在前方卖花的安然的后方，扭头探查之际，那沾着灰尘的马蹄都快要踏上脑门了。

　　安然是学过武技的，在他还年幼的时候阿父就教他用各种各样的暗器，安然不知道他的阿父为何会懂这么多，他那时只知道虚心的学。安然的天赋很好，很多东西一下子便会上手，那时他的阿父就拍着他的脑袋说日后他必定会是一位大侠。

　　后来他进了妃雪阁，妃雪阁里的人都懂武功，他们也有专门教人武功的人，作为一个新进门的小厮，安然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师傅学习基本的武打，然而日子一长他们也发现了安然并不合适那个强烈的武打，反而在柔和的武学方面很是厉害，于是安然遇到了他的师傅，那个人是个很厉害的琴师。

　　安然毕竟还小，而反应倒是快，瞬身躲开了一点，只是实在是太近了，眼见就算不死都要残了，一位军爷来英雄救“美”了。

　　黝黑的皮肤，壮实的身躯，一下子使劲拉住了马的缰绳，安然一下子呆了，愣乎地看着那位军爷，也不管不着手上的花都散掉了。

　　这才是堂堂正正的燕国男儿啊，这才叫有男子气概啊，回看一下自己，一下子脸都煞红了。

　　只是英雄救“美”的代价并不好尝，不一会车上那军官便拿着鞭子猛地往军爷身上一抽，在那黝实的皮上留下火辣的深痕。

　　因为救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军爷被拿下了，只是安然除了在一边咬着牙看着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在妃雪阁工作的好处是你可以认识许多的大人物，这方便你知道什么时候你该夹着尾巴做人，现在面对的这位差点没把安然踩成残废的军官便是咱们燕国的晏懿大将军。

　　作为庶子是不能冲撞比自己等级高的人的，安然一向很冷静，即使此时的冷静让安然觉得自己很卑劣，只是他还要照顾安宁，要知道冲撞了这位大将军，那他想要取你的项上人头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愣神间，安然身后出现了个人，黑发半掩着眼，英俊而冷若冰坚的脸上勾出了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怒气，轻扭头，念了一声：“闹够了，该回去。”也不知道是跟那些围观的舞姬说，还是跟呆滞的安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