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幕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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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事生产的日子，狄仁杰过得闲适，尉迟过得罪恶。
一天之内远望门口登记处三十遍，仿佛是期待着从天而降一件什么急案，将自己从与狄仁杰一起磕瓜子——呛声——磕瓜子的怪圈中解脱出来。
狄仁杰对裴东来说，忙季恨不能将疑犯按在地下踩，闲下来又是这副德性，你师父真可用……那什么来形容。
裴东来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心道那什么是什么，你敢在师父还没走开五丈远之前说出来么。
身为大理寺少卿，这样闲的时间其实颇可珍贵，将开春的时候便有三年一次的朝廷大考，尉迟终日奔波在刀光剑影中，每到此时才能记起自己原本领的是文官职务，骑射之外还另考文史经书，于是连续几日都十分深沉愁闷地凝视书案，在熟知大人习性的邝照看来，其实是吓呆了的表情。
按大考的惯例是一共三日，每日写八个时辰，可见各位大人们成日被高官厚禄养着，所遭的罪也不是一般人受的。尉迟仗着胡人身份长年低分掠过，也仍不得不在斗室里熬了三日，勉力支撑着回到大理寺，已经饿得不知道什么是饿，只让人泡了雀舌茶来喝。
三品以下的官员不用参加大考，忧心忡忡地聚在堂下看大人喝茶，令尉迟凭空生出巨大压力。狄仁杰压低声音问旁人，大考时都不能进食吗，似乎我们一年一次的考核没有这么惨无人道。
也不算，只是昏天黑地地考着，往往就忘记吃饭。
尉迟慢吞吞地喝着茶，仍除于浑噩的呆滞状态，各种零碎散句在脑海中载沉载浮，看向狄仁杰时，莫名冒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大概是连续几天没有互相嘲讽的缘故，觉得人生空虚了许多。
大人如果有一天想深山退隐，想搬到哪里去住呢。
某日狄仁杰纵览大唐地图，便提起这样的话题，他与尉迟故乡远在边城，并不算是养老的好地方，要休养生息的话，大概要挑一个偏北的地方，风景如何倒在其次，重点是终日晴朗，老来阴雨连绵是大忌。
尉迟停顿了一下，发现自己之前似乎从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进入大理寺的时候，以为一辈子都要呆在洛阳，这一身绛紫官袍穿得久了，竟不能想象将它换下。
洛阳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但靠退休以后的收入，似乎不能支撑如此高的物价……
没有一众手下和裴子的苍老时光，真是想一想就无法适应的事情，尉迟难得一见地郁卒起来，如果从现在开始攒钱，或许可以继续留在洛阳生活，无论如何，还是不要退隐好了。
这样默默下着决心，没有注意到狄仁杰其实将他一道并入了自己的退隐计划中。
过几日又到了骑射，大唐武将不少，像尉迟这样文武兼修的却格外稀有，于是被迫镀上一层高深莫测的金边，等他换了骑装出来，立刻引起高台上公主与女官们热烈而不失矜持的议论。
此时在场间不为所动地擦拭着弓箭的尉迟，当年也曾被这阵势所慑，彼时他来大唐的日子还不久，亦没有靠谱的师友提点这骑射大比，乃是比上元节还要珍贵的仕女们倾巢而出围观少年郎君的日子，在火热目光所交织成的一片怪异气场中，自恃武技的尉迟遭遇了众目睽睽之下来唐第一场惜败，无论日后又经过多少场大比，仍不免耿耿于怀。
站在有这样惨痛往事的校场中，心情自然不会太好，尉迟正默默张弓搭箭间，又不经意扫到坐在武后下首的狄仁杰，后者正倾过身去与武后近前女官上官静儿攀谈，见他望过来，便举起手中醉花生遥遥地招呼了一下
自那天讨论退隐之后，尉迟一直被离开大理寺众的前景所困扰着，如今见到他的脸又被提醒了一次，胸闷之余略有些分神，一支箭居然差点射空。射完回到场边，狄仁杰蹲在栏杆外叫他，那无知无觉的笑意，叫人无端又更添了一层恼火。
射完回到场边，狄仁杰蹲在栏杆外叫他，无忧无虑的样子完全不明白日前的聊天带给了对方多长久的阴霾，叫人看了十分恼火。
除了射偏的那支，其余的都很不错啊，狄仁杰从高处往下丢给他花生，我身边的仕女们看了，都说你帅得一塌糊涂。
尉迟在下边听着，忽然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生气，钻了这几天的牛角尖，大概是因为文试之后累得发昏的缘故。
结束了大考最末的述职回来，尉迟不经意间说起，圣上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差了。
这几年就常常生病，今天坐在殿上，连话也不想多说似的。
狄仁杰听着，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到什么心事，思考了很久才说，王溥不常进宫，也不知道他给圣上诊治过没有。
这种事情，武后自然会考虑到的吧，也不像到了有性命之虞的程度。尉迟担忧了一阵不再去想，端过手旁泡好的茶，饮了一口便吐出来，你又将茶叶与干梅子放在一个柜子里？！
不是干梅子是酸枣，狄仁杰波澜不惊地胡扯着，雀舌茶性阴冷，给酸枣浸染过还可补血气，又道，下次试射不容易再射偏。
尉迟正强自按捺着不要将手中茶杯脱手飞出，裴东来从隔壁文书处放课进来，将日间写的字循例捧给师父看，狄仁杰立刻隐在裴子背后不动声色地收拾东西，顺手将剩余的酸枣也揣进怀里。
尉迟自然看不懂写的好坏，只是认得那几个字，写着：愿天无霜雪，梧子结千年。
应该是吉利的意思，正当开春的时候，于是便让人仔细贴在了门侧，贴完站在廊下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十分圆满。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幕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