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之神都龙王]洛阳一梦十年间》猫有生

4、幕四

　　狄仁杰清早醒来的时候，尉迟已经回了大理寺，自从龙王案过去，武后似乎拿十日期限玩得上瘾，大理寺众成日在提头来见的威胁之下，累得快要崩溃了。
　　留下的有一盒雀舌，大概是昨夜特意带过来的，心烦了半夜忘记取出。茶的确是好茶，挑出一点泡着，碧叶盈盈地浸在滚水中，散开丝丝缕缕的馥郁香气，这样雕琢纤巧的模样，似乎十分不衬尉迟大人的定位，狄仁杰想象尉迟在家中认真泡茶的情景，不免觉得有意思极了。
　　午休间隙，又有一干寺众来探望病人，说话间看见整整一盒的雀舌，也都从未喝过，于是干脆拿大壶来泡，七七八八地分了干净，边分着还说，区区一点茶叶，狄大人不至于不舍得吧。
　　狄仁杰依旧高深莫测地微笑着，心里未尝没有一点郁闷。

　　除写诗的爱好外，尉迟对于装备也有一种难以想象的执念。狄仁杰初入大理寺时，除了亢龙锏尚能入眼之外，所携的佩剑乃是一把烧火棍级别的破烂，和大理寺的官服相互搭配着，令他十分胸闷，出勤时油然而生一种丢人之感，于是亲自挑选精钢设计图纸，新兵器出炉同时，顺手便把那跟随了狄仁杰十余年的佩剑熔了。
　　裴东来作为尉迟所收的第一个徒弟，被寄予了崇高的期望，因此格外用心准备，有时想出了什么新奇的构造，立刻便殷切地做给徒弟看，短短几个月里，裴东来拒绝了数不清的银丝紫罗铁钩索，面对日渐充盈的库房而惆怅的尉迟，不免也为自己如魔似幻的创造力得意着。
　　而残酷的事实是，裴东来相中了一把朴实刚健的巨斧。
　　为避免尉迟一时不能接受如此巨大的审美鸿沟，邝照先一步掏钱去将王石匠的巨斧买下，急送至狄仁杰面前，让他帮忙想想办法，或许可以略微修整一下斧头的卖相。狄仁杰正擦拭自己的亢龙锏，头一次发觉自己的喜好与裴子有不谋而合之处，劝邝照说，这样粗糙刚勇的兵刃才不失男儿志气，尉迟大人怒目金刚一般也就罢了，我们没有生得那样威武的相貌，如果再兵刃过于精微，反会显得阴柔矫饰，说着将尉迟所赠的小球小针小匕首摆出来，果然一样也没有用过。
　　于是等尉迟接到消息，裴东来已经如愿以偿地将巨斧拿在手中，他从门廊下望过去，只见着一个精致的小娃娃被巨大的铁块压得步履维艰，顿时有点万念俱灰，心中道苍天何其不仁，送给我这样一位品味和质地的徒儿。
　　腹诽完了，却仍旧将自己的一套工具搬出来，趁裴东来不注意时将巨斧的比例调整为适合孩童的尺寸，改完了一时收不住手，又将手柄凿空，嵌入无数花巧机关，镶以纤薄银箔，才勉强能够回房睡觉。

　　病愈归来之后，恰好碰上元宵节，狄仁杰说，雀舌茶贵得倾国倾城的，也不知道用什么来答谢，晚上做几样菜来让你尝一尝吧，也没提起那一盒雀舌茶自己只轮上了几片叶子。
　　事实证明，狄仁杰的功力的确不是区区一盘炒冬笋可以概括的，邝照趴在厨房外面闻到炖汤飘来的轻盈香味，心想果然是无所不能的狄大人啊，那顶到天花板的书柜中除了卷宗，想必也有三尺高的食谱。
　　又想，从前自己是怎样厚颜地下厨房，尉迟大人不知受到了怎样的伤害，真是无耻……
　　晚上元宵宴开始之后，众人又回忆着当日尉迟怎样贸贸然地掀翻了狄仁杰做的红烧鱼，现在想起来，简直是难以想象的暴行，纷纷显出极惋惜的表情。
　　裴东来被几个士官拉着讲那时两位大人的神勇事迹，讲到被踹破的屋顶时，尉迟也在一旁大笑起来，笑声孤零零地在众人惨不忍睹的表情间回响着，听得裴子莫名感到一阵恶寒，悄声问旁边的人，这是不是师父十分尴尬的意思。
　　什么尴尬，是豪迈，豪迈懂不懂。

　　过了几日，狄仁杰去刑部办事回来，说起那边多了位叫来俊臣的侍郎。
　　是新晋上来的年轻人，显得和气又好说话的模样，而眉目间隐着一点薄冷的笑容，又点染出几丝轻佻的艳色。
　　总之，是一个美人。狄仁杰信口与寺众们围坐闲扯，尉迟拿着卷宗经过，黑着脸道，叫你过去刑部一趟，就只专心于这样无聊的事情。
　　狄仁杰呵呵笑着，少年无端爱风流……
　　立刻便被噎回来，问，谁是少年，大人贵庚？
　　年关过去的正月里，大抵都有这样闲散的一点时光，将几斤瓜子往桌上一堆，就只剩下互相聊天呛声当作娱乐，不一会儿话题被七拐八折地岔开，年轻侍郎什么的，专心沉浸在零食中的狄仁杰也就渐渐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