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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贡多林 ...

  •   那个吻不得不让两人重新正视彼此的关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哪怕两人再怎么鼓起勇气都好,每次见面时也还是下不了彻底开诚布公的决心。

      也罢,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至少他们是幸运的,次次都从危难的紧急关头全身而退,还能这样陪伴在彼此身边,由儿时就相伴相守的温暖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只有一次,当格洛芬德尔站在城墙上笑谈他如何在一次训练中打败了怒锤家族的罗格时,也许是因为被他灿烂的笑靥触动,也许是因为莫名涌起的嫉妒,一向温和安静的埃克西里昂忍不住急切地拉过金发精灵,想要再次重温那日的芬芳。

      格洛芬德尔却也眼明手快,伸出手臂有力地挡住埃克西里昂靠过来的胸膛,笑嘻嘻地说:“想要赢了我,埃克西里昂?少做梦了。”

      星辰之光在黑发精灵的灰眸中沉淀凝聚,他的嗓音无比忧伤却又无比温柔:“不,难道你不明白吗?我早已经输了。”

      格洛芬德尔一怔,在他的手臂改变姿势攀上埃克西里昂的脖颈同时,埃克西里昂的双唇也温柔地覆了过来。

      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终于如此近地靠近了彼此,拥有了彼此。星光下,两个默默拥吻的精灵仿佛永远无法被分割分离。

      然而灾难总在最幸福的一刻来临。

      那天依旧是夏日之门,他们的夏日之门。那个更加缠绵深入的吻过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一定的微妙变化,却依旧如夏日的清泉一般缓缓流淌。

      “埃克西里昂,英勇不凡的涌泉大人啊,”当埃克西里昂想要再次吻格洛芬德尔时,金发精灵却看似漫不经心地推开了他,“这太不公平了,是我第一次主动找你练剑,是我第一次主动跳舞给你看,是我第一次主动送礼物给你……你就不能真正地主动一次?”

      埃克西里昂当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却只是温柔地安静笑着。

      “瞧瞧你这副模样!”金发精灵不满地横了他一眼,“你在追求那些漂亮女孩的时候也总是这样吗?”

      “我可从没有追求过什么漂亮女孩。”埃克西里昂赶紧解释道。

      “你当然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格洛芬德尔噗嗤笑出声,然后很认真地说道,“因为你只能追求你面前的这个人。”

      所以埃克西里昂,曾经是提理安如今是贡多林最出色的长笛手,为了格洛芬德尔给他的那个难题而苦思冥想了好久,最终才总算谱写出了自己最满意的曲子。

      那天从日落起,城里的人就开始为夜晚的庆典做准备了。埃克西里昂和格洛芬德尔依旧忙着分派给自己的任务,没有时间停下交谈,却在偶然擦身而过时都默契般地相视一笑。

      庆典开始时,两人终于站到了一起,却因为传统典礼所惯有的肃穆寂静,依旧没有开口。对于埃克西里昂来说,他从没有觉得这样的仪式是那样沉闷,那些低吟般的颂歌是那样冗长,他恨不得黎明快点到来,这样他就可以在狂欢的人群中吹响自己的长笛,用笛声筑起只属于他与格洛芬德尔的宁静角落。

      似乎也身旁的金发精灵也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微微侧头挤眉弄眼地嘲笑着他,埃克西里昂却在同时不被人察觉地悄悄握住了格洛芬德尔的手,开启嘴唇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金发精灵忍笑得更厉害了,但他蓝色的双眸里分明涌起了某种盈动的辉泽。

      只是他们怎么都不曾想到,他们已经等了那么久,却没有办法再多等一刻。

      当眼尖的人们发出惊呼时,埃克西里昂和格洛芬德尔也发现了染红了北方夜空的那些火焰,无声中,两人更加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高高在上的图尔贡,都神色凝重,这场庄严的典礼瞬时堕入静默的恐惧中。直到留守在平原上的骑士飞奔赶来,描述了米尔寇的恐怖大军正朝他们而来时,沉默的人群中才终于迸发出惊恐的尖叫和哭声。

      而埃克西里昂和格洛芬德尔是战士,是将领,他们没有时间犹疑,甚至没有时间害怕,而是立刻聚集在了王的身边,准备听从他的差遣。而尽管那样不情愿,他们也只能松开了彼此温暖的指尖。

      得到命令之后,他们迅速召集起了各自的队伍,拿起武器以战士的姿态重新聚集在了广场上。短暂的分别后重见,格洛芬德尔见埃克西里昂竟一边吹奏长笛一边赶来,就是那样的一个瞬间,就差点令他落泪。

      米尔寇的火焰大军越来越压近贡多林,在这争分夺秒的时刻,图尔贡召开了一场紧急会议,商讨应对这场迫在眉睫的战争的对策,图尔劝说王应当立刻大举突围,许多人都赞同他的建议,尤其是埃克西里昂,他与图尔一直交好,过去也从图尔的言论行动中感受到了他对麦格林的隐隐怀疑和防备,所以他毫不犹豫就站到了图尔这边,一起反对麦格林死守城市的建议。

      然而因着对这座城市所有的深深的爱,图尔贡不愿意将她的辉煌美丽拱手相认给米尔寇的大军摧残蹂躏,所以他采纳了麦格林的建议。在场的除了麦格林和支持他的Salgant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叹息了一声,可是既然王已有所决定,他们就必须立刻投入战场,坚定不移地来守护这座凝聚了他们无数心血的美丽家园。

      在一个又一个家族离去之后,埃克西里昂和格洛芬德尔领导的军队仍然守在广场之上。作为图尔贡最得力的左右大将,作为整个城市最后的坚守力量,不到最后一刻图尔贡都不准备将他们派上战场。但随着远处那令人颤抖的震动越逼越近,两人心中都明白,他们终会迎来分别的那一刻。

      “我现在总算兑现承诺了,格洛芬德尔,”埃克西里昂叹息着说道,“你终于可以在战场上听到我的笛声了。”

      “闭嘴,埃克西里昂,”格洛芬德尔瞪着他,声音却无比忧伤,“我讨厌你说这样的话,就好像你已经实现了誓言就可以轻松离去一样。”

      “不,”黑发精灵温柔地摇了摇头,“我还没有对你实现誓言——你还没有听到我为你所作的那首曲子。”

      很快他们便迎来了再次分离,战况比想象中惨烈,激烈的巷战之后,尽管无数敌人的尸体被堆砌,精灵们也损失惨重,其中怒锤家族更是无一幸免地全部英勇战死。站在高塔上目睹一切的图尔贡沉痛地命令埃克西里昂率军迎击敌人。

      离去之前他看了格洛芬德尔一眼,巨大的恐惧包围着他们,令他们不敢开口,唯恐任何话语都将成为永别的印记。最后埃克西里昂露出了笑容,将长笛放在唇边,那阵优美动人的曲调就跟着他的背影一起逐渐消失在了金发精灵的眼中。

      尽管太短暂,金发精灵却仍然清晰地听到了那阵笛音,那是他从未听过的甜美曲调,那是黑发精灵为他精心而做的曲子……只可惜,他没办法吹奏完,他也没办法听完它。

      埃克西里昂赶到战场上时,图尔也率领着羽翼家族的战士们赶来,他们英勇地作战,在短暂的时间里狠狠打击了敌人,可是当米尔寇的火焰怪物载着炎魔而来时,所掀起的极大震动和破坏再次吞没了无数战士的生命。埃克西里昂和图尔却依旧坚守着阵地,在恐怖的炎魔面前他们没有任何胆怯和犹豫,用利剑一次又一次撕开那些丑恶的躯体。

      我会回到你的身边,为你奏完那一曲。心中的信念支撑着埃克西里昂不知疲倦地战斗着,他看不到希望,然而他的心中始终都有那张灿烂笑脸的存在。

      直到一只炎魔的火鞭抽中了他的左臂,筋骨断裂、烈火灼烧的剧烈疼痛几乎令他昏死过去,而那只恐怖的火龙已经近在咫尺。千钧一发之际图尔架起了身受重伤的埃克西里昂,保护着他一起后退,迷迷糊糊之际埃克西里昂除了没有松开右手紧握的剑之外,也固执地用已经变形得惨不忍睹的左臂护住腰间的长笛不让它掉下来。

      在他含混不清地叫着格洛芬德尔的名字时,金花领主也正在广场上焦急地等待着。他既怕这种折磨人的等待,因为他不能前去相助自己最为重视的那个人,却又怕图尔贡真的下了命令,因为那便意味着涌泉家的队伍在前方遭受到了惨烈的袭击。

      他最后也没能等来前进的命令,因为战场已经向着广场这边移来,米尔寇的大军几乎已经完全攻进了城市里,一切防御力量都集结在了王的广场上,包括图尔所率领撤退的那群幸存者。

      在那一刻,格洛芬德尔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完全抽空,所有喧嚣吵闹仿佛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余下了无声的黑暗与血红的火光。他从未有这般茫然无助过,可他依旧催促自己有些颤巍的脚步更快一些,赶到图尔的身边,将已经完全昏死过去的黑发精灵那破碎脆弱的躯体搂在自己怀中的同时,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悄然滴落。

      “我爱你,”不顾图尔还在身边,金发精灵忽然大声叫道,“我爱你!这便是我的回答,你听见了吗?求求你醒醒,埃克西里昂!”

      图尔示意格洛芬德尔将埃克西里昂放在了喷泉旁边,然后帮助着格洛芬德尔一起将冰凉的泉水送入黑发精灵的口中并用水泼溅他的面颊以使他清醒。这整个过程中格洛芬德尔仍然不断重复着那句话。

      “哦,你这个笨蛋……”最终埃克西里昂总算睁开了眼睛,“我还没吹完那首为你而作的曲子呢,你就答应了……这次换你输了吧……”

      “对,我输了……”格洛芬德尔用手抚过那张俊美的面孔,俯身给了他一个轻柔的吻。可是他知道自己无法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因为身后那逐渐压近的恐怖嘶叫声。

      “记住我说过的话……”当格洛芬德尔握着剑重新站起时,埃克西里昂躺在地上虚弱地微笑道。

      “不,我会通通忘掉,然后要你重新说一遍。”

      为了贡多林,也为了他最爱的人,格洛芬德尔狠心转身,挥剑重新投入了战场。图尔也是一样。于是埃克西里昂独自一人待在战场后方的喷泉旁边,看上去似乎暂时安全。

      他知道无论结局如何,他的格洛芬德尔都会不顾一切再次回到他身边,只可惜,仿佛是因着命运的残酷捉弄,他们注定要遭受一次又一次的分离。

      当图尔被炎魔之首勾斯魔格一路追击到喷泉附近时,埃克西里昂既然已经醒来,他就没有办法袖手旁观,更何况那是曾经杀害过两位诺多族至高王的恶魔,每一个还活着的精灵都对它恨之入骨。所以尽管他的面色如此虚弱苍白,还是举着长剑冲到倒下的图尔身前,抵挡住了勾斯魔格的致命一击。

      然而与此同时,他最后的武器,那把染上了无数敌人鲜血的长剑也因为剧烈的震动而脱手而去。在这绝望的境地面前,勇敢的涌泉领主选择了最为惨烈的孤注一掷,趁勾斯魔格还未来得及再次挥舞火鞭,埃克西里昂跃起以头盔上突起的部分作为武器刺进对方的胸膛,并用自己的身体紧紧缠住对方的身体,在勾斯魔格的哀嚎下一同跌入了深不见底的池水中。

      那怪物最后的惨叫是那样响亮,就连不远处还在奋战中的格洛芬德尔也听到了,金发精灵回头却只来得及瞥见那阵银白的光芒一闪,那个身影便彻底消失不见。

      这一次,他终也无可挽回地彻底失去了他。那几乎由出生开始就密不可分的陪伴和相守,就这样被这黑夜里残酷的烈火给残忍烧裂。

      甚至连再见也来不及说。

      当图尔贡宣布放弃逃生后,图尔捧着埃克西里昂的长剑找到了格洛芬德尔,劝他跟他一起带领着残余的幸存者一起离开。

      “也好,”格洛芬德尔默默接过那把长剑握在手中,剑柄甚至是温热的,还留有他的气息,“这或许是我将致力完成的最后一件事。”

      “还有这件东西,”图尔掏出了那把熟悉的长笛,“当他跟那恶魔一同倒下时我试图去拉他……却只能拿回这支笛子。”

      于是,火光与雾气中,尖叫与哀嚎声中,格洛芬德尔此生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地失声痛哭。

      可是他明白现在并不是能倒下的时候,贡多林不在了,他也不在了,却仍然有许多人需要自己。他与图尔一同带领着残余部众与妇女孩童进入密道逃向山谷之外,那把长笛被他小心翼翼地收好,而埃克西里昂的宝剑则被他一直牢牢握在手中。

      当他们到达靠近鹰之裂隙附近的丘陵地带时,因为筋疲力尽而不得不停下休息。格洛芬德尔主动与图尔一起担起了放哨的职责,因为他不需要休息,也根本无法入睡。

      所有人都愁云惨雾,只有还是个孩子的埃兰迪尔一边在溪边玩耍一边抬头问母亲:“妈妈,我好想念埃克西里昂的笛声,如果他能吹他的长笛给我听就好了,他在这里吗?”

      天真的话语让近处的格洛芬德尔心中的疼痛又增加了一分,而当埃兰迪尔从母亲口中得知了涌泉领主的死讯之后,伤心地放声大哭。很多不便在此刻流泪的人们都默默倾听着孩童无所顾忌的哭声,默默品尝着自己心中的哀痛。

      “别哭,埃兰迪尔,你看——”格洛芬德尔蹲在了埃兰迪尔面前,微笑着冲他展示了那支长笛——用的仍然是当年在埃克西里昂面前所耍的那一套花哨的动作。

      “这是埃克西里昂的长笛。”埃兰迪尔认出了笛身上的那个家徽,止住了哭泣。

      “还有……他作的曲子。”

      格洛芬德尔手握长笛放在唇边,凭着记忆吹奏出了那些甜美的曲音。也许连埃克西里昂都不知道,他的格洛芬德尔也会吹奏长笛,因为金发精灵从未告诉过他,在他们过去短暂分别的那些日子里,他在想念他的时候便会吹他奏过的那些曲子。

      而现在,他真的离开了,他的思念便再也没有尽头。

      “我喜欢这首曲子,”当格洛芬德尔停下来的时候,埃兰迪尔扯了扯他的衣袖说道,“因为它听起来很快乐,跟现在发生的事情那么不同。”

      “因为它是为了最爱之人所作的。”格洛芬德尔垂头看着自己左手食指上的戒指。

      “那你为什么停下来,格洛芬德尔?我还想再听,拜托了……”

      “对不起,”格洛芬德尔拍了拍小精灵的头,抱歉地笑道,“我没有办法再吹下去了,因为我不曾听完它,也不再有机会了。”

      而后,在鹰之裂隙处,金花领主迎来了自己最后的噩梦——却也是最平静的结局。当他被炎魔拖着一同坠落山崖时,他静静地闭上了双眼,紧紧握住怀中的长笛,直到不得不放开为止。

      最后一刻眼前仿佛还回闪着黑发精灵那些许紧张和羞涩的美丽面孔,以及他那滑稽可爱的无声唇形想要表达的话语——

      “我爱你,格洛芬德尔——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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