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二章 ...
-
后来我带小安去了很远很远的大海,还看到过连空气都燃烧的沙漠。
以及最广袤的草原。
大地空旷到寂寞,苍穹之下,我们共骑一匹白马在落日里放声大笑。
我们去了繁华的伦敦,那里有穿梭于大街小巷的老式巴士,我们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在没有门的车上欢快跳下去“自杀未遂”。
甚至有幸看到了难得的“薄雾锁桥”。
就像两个迷路的游行诗人,在世间无忧无虑行走。
有的时候我突然就想起和小安一起看的《三毛流浪记》动画片尾曲说的“天大地大哪里是我家”,就嘻嘻哈哈掐着嗓子唱起来,被他送了好几个白眼。
在巴黎停驻的那段日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我牵着小安,然后我们沿塞纳河缓缓行走。常常在我们的几步之前,是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而背后跟着一对年轻男女。
就像岁月在我们三行人之间无声地流淌。
我对小安深深表示我想一直牵着他的手,走到两眼远视两腿打颤,然后再一起挺尸。
虽然小安经常说我的比喻往往是奇葩怪人才会有的,但是我觉得能表达我深深的感触就好了。毕竟奇葩诗人也是诗人嘛。
这是我们的后来。
可是后来他也变得嗜睡。
头一次是在车上,我们谈着天谈着谈着他就悄悄睡着了。
之后便常常无声无息地睡,有的时候是在我怀里,甚至有的时候是在路上。
我紧张地接住他。
上个星期班尼医生来信了。他说最迟手术时期快到了,我必须回去。
班尼说我总是心软,但是这是害他。
我低头看着又陷入昏迷的小安,最后还是咬了咬牙。
抱歉…哥要食言了。
直升机很快来到我们的地方。
我把小安抱上了飞机,去了班尼所在的医院。
……
“病人的状态不是很好。”班尼说。
我没有说话。
小安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先前的医院,他沉默了一会,像是默认了,也没有哭闹。
手术在紧张地准备着。
我每天会到医院去看望他,带着很多友人送的照片。那些都是我们没曾去过或者以小安这样的身体无法负荷的地方。我给他一一讲解。
他很认真的听着,有的时候会微微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很少看到他再笑了。
他说不定很恨我。
恨我主宰了他的人生。
然而手术前一天夜里,他居然向我扬起了笑脸。
我受宠若惊。
他望着我,漆黑如潭的眼底有雾光闪耀。
“哈哈,哥,不要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啊。”
“我这一阵子可是都在脑补病好了以后和你到照片里面的地方去玩呢。”
“是不是我太认真了结果你以为我讨厌你了”
“…”我被说中心事。
“笨蛋。”他低声笑道。
“我讨厌谁,也不会讨厌你啊。”
“因为哥你最爱我了嘛。”他调皮地朝我眨眨眼睛。
“来,哥,最后一晚过了我就要浴火重生,你抱着我睡一睡吧。”
“就像,我们小时候一直一直做的那样。啊呀…我怎么又困了呢,哥快来。”他朝我招招手,一字一顿,说得越来越慢。
以至于到后面每说几个字,都要微微的喘息着。
我僵硬地注视着眼前已经累极的少年,再也忍不住俯身紧紧抱住他。胸口一下一下的抽痛,无法停止。
手术灯亮着。
我闭着眼睛靠在墙边,全身的肌肉都恐惧到极点。
我在这里,送进他一次。
当年我在仓库找到他的时候,我突然就想起了极小时候,母亲给我们的,唯一的玩偶。
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所以破烂得不成样子。
班尼医生说小安简直就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
我听着医生的话,却只能定定地站着,难过无比。
老天爷给了我强而有力的武力,没有人闻之不战栗的背景,却没有给我掌握小安生死的权利。如果能换,我季钟云愿倾尽所有。
我痛苦地如是想。
时间静静地流淌。
墙面上滴滴答答的钟摆过了整点。
手术灯熄灭了。
我抬起已经布满血丝的眼。
班尼走了出来。
我声音发颤:“如何?”
他低垂着眼帘:“对不起,钟云…”
我瞪大了双眼。
“我们已经尽力了。”他说。
我只觉得世界在一瞬间崩塌。
我甚至想象到以后不会再有人,一席白衣,穿的像个小天使,黏黏地跟在我旁边,声音糯软可爱:“哥,世界上我最爱你哦~你呢?”然后我也难得温柔一下抱过他,刮刮他的鼻子:“你说呢?”
班尼用力拉住死命往手术室冲去的我,吃力喊道:“钟…钟云…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
我控制不住自己难过的身体。动作早已麻木,旁边跑出好几个警卫用力扯住我。
“小安!呜…”
班尼叹息:“你们,弄昏他吧。”
“停止!停止!放开我!你们这些野蛮人…”我不甘心怒吼,可是脖子上已经挨了一针。
昏迷前,不知道是不是幻听,我似乎听到手术室里面的小护士断断续续叫声“病人…心跳…” 这他妈的简直就像言情小说。眼前彻底黑暗之前我的脑中闪过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