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都遗事》十年一客

4、第三章

　　且说这边卫襄与卫灵枢被送到洞口之后只觉眼前一道金光掠过，随即落入了一片黑暗。
　　“姐姐没事吧。”耳际传来卫灵枢柔柔的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回音，卫襄恍惚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心里暗道昭和真是会坑人，也不提醒一声就将她们丢下来了。这时她眼前突然亮了起来，原来是卫灵枢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盏八角宫灯，晃晃悠悠浮在半空。
　　她们方才看清现下所处的是一个冰洞，头顶垂下无数冰柱，如万千冰箭铺天盖地而来，洞壁遍布历经千年风霜的八棱冰花，同顶上的冰柱一起折射出陆离的光。
　　“姐姐可还受得住洞中严寒？”卫灵枢伸手握住卫襄想要渡几分真气予她御寒。
　　卫襄默默抽出自己的手表示不必了，卫灵枢也不勉强，看了看前方黑魆魆的路，驱了引路的宫灯，让卫襄跟紧她往里走去了。
　　时间紧迫，自是由不得她们耽搁。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人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冰室，这冰室四壁似有符文镌刻其上，光华流转，照得满室通明。放眼望去，冰室之中除了二人所来之处并无其他出口，卫襄暗忖这灵物莫不是就在这冰室之中了。
　　“姐姐可看到这洞中的水池了？”卫灵枢打断了正四处张望的卫襄，卫襄这才注意到冰室正中有一个圆形的池子，在这严寒之地池水竟然不封，只被一冰桥分成两截，仔细一看，这池子居然隐隐是个太极的模样，四壁之上的也并非符文，而是乾震坎艮坤巽离兑八个卦象。
　　“父亲所说的八卦门大概就是这里了罢，这门须得你我二人合力方可打开。”卫灵枢接着说：“你看，这太极之中还缺了阴阳两眼。”说着她已经到了池中站定，身后的冰壁上三道金光彷佛变亮了几分。
　　卫襄会意，也踏入了池中另一眼所在。顿时四周冰壁金光大作，迅速转动，两人浮于半空，片刻之后，池中冰桥裂为两半，似开门一般，将池水推开，露出了一条通往深处的石阶，冰壁也重新归于静止。
　　拾级而下，气温陡升，待到石阶尽头二人都满头大汗了，卫灵枢想施个清风诀，却发现自己不能使用灵力了，卫襄也发现了自己体内的灵力似乎无法调用了。
　　“这岩洞之中似是有古怪，不能使用灵力，而深处的温度只怕更为酷烈。”卫灵枢皱眉道，“贸然前往恐怕不妥。”
　　“……”卫襄掏出昭和给她的几片红色翎羽，递给卫灵枢一片，高贵冷艳道，“这是赤鷩羽，服之可以御火。”
　　卫灵枢接过赤鷩羽放入口中，酷热顿解，奇怪地看了卫襄一眼，倒也没有多问，示意卫襄继续前行。
　　洞中只有一条依着洞壁的狭长石径，一路盘桓而下，不知所向何地。石径悬于空中，仅靠一侧石壁支撑，另一侧便是无边无尽的赤红岩浆，沸沸汤汤，热气蒸腾，偶尔从洞壁坠落一块碎石，瞬间便被滚烫的岩浆无声无息吞噬。
　　卫襄瞄了眼冒着泡的岩浆，贪生怕死地扯住了卫灵枢的袖子，跟在她身后。就这样八角宫灯在前，领着二人一前一后往岩洞深处而去。
　　“姐姐平日似乎不太喜欢灵枢？”卫灵枢突然问道。
　　卫襄正想称是，但转念一想现下二人的处境，万一卫灵枢一个不高兴把自己推下去就惨了，于是敷衍道：“只是我平日不善与人相处罢了。”
　　“那就好，待回去之后灵枢经常来找姐姐可好？”
　　“……哦，好。”卫襄暗骂倒霉催的。
　　卫灵枢轻笑一声，似是心情很好，脚下步子也轻快了几分。卫襄在后面想着她必定又是一副笑眯眯的小狐狸模样，委实讨厌，又在心里扎了数个小人。
　　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一心亦不可二用，卫襄正愉快扎着卫灵枢的小人，没注意到前方拐了一个大弯，脚下一个没刹住，便掉下了石径。前面被她扯着袖子的卫灵枢自然也被她拉着一起掉了下去，听着耳畔的忽忽的风声，卫襄默默地对命运大神比了一个中指，默念一声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正准备闭上眼睛的卫襄却发现自己的下坠突然止住了，抬头一看原来是卫灵枢抓住了石径上的一截突出，刚舒了口气，便看到卫灵枢甩了甩袖子，似乎想要把她扔开。这一刻卫襄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一个饿虎扑食往上一蹿，牢牢抱住了卫灵枢的小臂，只听咔嚓一声，卫灵枢的脸刷的白了，咬牙道：“松手。”
　　“不松！”卫襄又抱紧了几分，卫灵枢的脸更白了。接着卫襄感到身子一重，两人又掉下去了，卫灵枢你这个靠不住的。
　　耳畔风声越来越紧，卫襄只得长叹一声红颜薄命。
　　扑通一声，并没有如愿摔成肉饼，二人掉进了咕咚作响的岩浆之中。大概是先前吞下了赤鷩羽，卫襄只觉得这岩浆跟平日的水没有不同，划拉几下准备慢慢浮上水面，却发现自己腰反过来被卫灵枢紧紧抱住了，几番挣扎之下两人越沉越深，卫襄不敢再动。
　　“卫灵枢。”卫襄发现自己居然能在岩浆里说话了。
　　“右手被你弄脱臼了，你要负责。”身后传来卫灵枢闷闷的声音，对自己落到这步田地很是不甘的样子。
　　“咳。”卫襄无语。
　　“感觉到没有？”
　　“嗯。你挺重。”
　　“……”卫灵枢顿了顿，“往北边去。”
　　卫襄依言带着卫灵枢往北游去，渐渐感觉水的阻力变小了，最后行动竟与在陆上无二。
　　“松手，可以自己走了。”
　　“哦。”卫灵枢松了手。
　　她们现在似乎是进入了一座地宫，又像是一处封印着什么的法阵。头顶四壁都刻有复杂的符文，看这文字应该是远古遗物，却不曾被时间所侵蚀，光亮如新，也不知其年岁。
　　“嗯。”卫襄回过头看到卫灵枢靠在墙上，咬牙接好了自己脱臼的手臂，脸色苍白，额角香汗淋漓，几缕鬓发粘在脸侧，嘴唇也被她咬出了一个红印，好不可怜。想到她的手臂是因自己受伤的，心里有了几分微妙的过意不去，便凑过去表达了一下身为姐姐的关怀：“没事吧。”
　　卫灵枢瞥了她一眼，眸中似有几分哀怨，扶着手臂低声道：“没事，我们进去罢，应该便是这里了。”
　　卫襄小良心里的愧疚又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地跟在卫灵枢身后往里走，全然忘了一开始是卫灵枢要将她甩开这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