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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找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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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的岳韶桐,依旧准时在六点钟醒了过来。
“小言。”发现自己一人躺在床上,岳韶桐坐起来,揉揉眼睛,喊道。
“醒了?”简言端着早餐走了进来。
岳韶桐半眯着眼睛看着他:“头疼。”
简言笑着将早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你昨晚喝了多少?”
举起两根手指,岳韶桐声音软绵绵的:“两瓶啤酒。”
“……”简言走过来,轻揉他的太阳穴,“你这样的,以后就别喝酒了。”
岳韶桐靠在简言的怀里,嘟囔着:“嗯,听你的。对了,小言,”他握着简言的手,抬头看他,“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简言一愣:“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你眼睛肿了,像是哭的。”岳韶桐说得很直接。
简言低头看着岳韶桐认真的眼睛。
岳韶桐也抬头看着他。
“吃早饭吧。”简言生硬地回避了这个话题,“我去买些水果回来。”他挣开岳韶桐的手,穿上外衣就往外走。
“小言!”岳韶桐追到了门口,有些无措地问,“我昨晚,是不是说了什么。”
简言穿好鞋,听见他这么问,笑着说:“你以为自己说了么?”
这么问,就是肯定说了不该说的。
岳韶桐内心忐忑:“我可以……”
“我先出去了。”简言回头给了岳韶桐一个笑容,开门离开。
“小……”岳韶桐来不及叫回他。
看着家门关闭,岳韶桐一脸无辜。
别用那种好像永远不回来的表情出门买水果呀!岳韶桐拼命挠着头。
这该死的的醉酒毛病!
简言确实在逃避,他不想从岳韶桐口中听到关于昨夜事情的话。
如果事实已经很残酷了,那还不如就当自己没听过不知道。否则,简言觉得自己无法假装下去。
买完水果,心事重重的简言往家走,哪知刚拐过街角,就在小区大门口,就看见了几个人。
其中一人叼着雪茄,抬头看着楼上。
简言虽然看不见那人目光的方向,却能确定他一定是在看岳韶桐的家。
他竟然,真的找来了。
眼见那人目光收回来,简言连忙躲进了角落里。
“少爷。”简言听见那些人在用葡语对话,声音不高,他只能捕捉到几个单词:
岳家老大,进去,他会出来的。
紧接着,他就听见了车门关闭的声音。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简言看着手机屏幕,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一个久违的声音毫无意外地说:“哥哥,我找了你很久呢。”
简言握紧了手机,却没有说话。
“岳家的弃子对你真好呢,不知道他的血,是不是和Ann一样,温暖,鲜红。”那人呵呵地笑着。
简言探出头,看看小区门口停着的车,将手中的口袋放在地上,向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逃了这么久,你辛苦了,只是现在我找到你了,怎么办呢?”
“那么,你就继续找下去吧。”
声音从没有过的阴冷。
然后,挂断,将手机的电池拆了下来,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最后看了一眼岳韶桐家的方向,简言的心中从没有过这样的不舍。
小桐,再见了。
简言睁开眼睛,转头看了看狭小房间墙上的挂钟。
六点整。
不需要任何提醒,简言总是能在这个时间醒来。
他遇上了一个人,生活习惯烙上了那人的痕迹。
准时规律的起床、三餐、睡觉。
将昨夜的粥热好,简言对着桌上台历发了会儿呆,才开始吃早餐。
农历腊月二十三,传统的小年。
“我们一起过年吧。”不久之前,有个人对他如是说。
嘴角弯出了漂亮的弧度,简言笑得仿佛那人就在眼前。
兜兜转转,注定还是孤独一人。只是上次一个人的时候,他在努力忘记过去,这次一个人的时候,他却在回忆过去。
岳韶桐留给自己的,终究还是温暖和美好。
简言没有放任自己的回忆,换好衣服,出门上班了。
在这个距离上个城市足有一千公里的地方,简言成了一名餐馆服务员。
和上次一样,简言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让周围的人都很喜欢。
长得不错,话不多却不孤僻,时常带着笑容,能干却不抢着出风头的人,到哪里都不会让人轻易反感。
“十二桌客人点餐。”迎宾的姑娘对着里面喊了一声。
“来了。”现在不是高峰期,坐在休息室听人聊天的简言示意几个抽烟的同事不必急着出去,有他一个人就够了。
拿着菜单走过去,简言笑得极其温和:
“吃点儿……”
等他看清这人是谁的时候,却说不出后面的话了。
岳韶桐一身正统西装坐在那儿,嘴角有些胡茬,消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只是看向他的眼神,依旧是带着笑意的温柔。
这让简言有一瞬间的失神。
“你介绍给我吧。”岳韶桐支着下巴,看着他。
简言却收起菜谱:“你不会喜欢吃这里的东西。”
岳韶桐嘟着嘴,在简言面前展现他孩子气的一面: “开店的还有往外赶客人的么?”
简言看着那张憔悴却笑容如常的脸,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中了:“扬州炒饭吧,这儿的厨师这个做得最好了。”
“听你的。”岳韶桐虽然笑着,倦意更深了。
简言从没见过这样子的岳韶桐,可他还是忍住了心底的疑惑,为岳韶桐下了单后,躲回到了休息室。
“怎么了?”同事发现简言的表情不对,便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简言疲惫地靠在墙上。
对于岳韶桐的到来,他说不上是怎么样的情绪。
欣喜?意外?难过?
都没有,就像是石头激起了一池涟漪,你问池水的感觉是什么,若池水会说话,大约应该回答:“有些痛。”
岳韶桐会找来,那人就会找来。保护岳韶桐的办法,就是斩断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
这是他能为岳韶桐做的唯一的事情。
“老板。”想了想,简言还是去找了小店的老板,“我不太舒服,想去医院。”
“哦?”老板身高虽矮内心却豪爽,一听说向来勤劳的简言病了,不但爽快地答应了他,还慰问了几句,并表示今天的工资还是会照常给他的。
“谢谢老板。”简言道了声谢,便从后面悄悄离开了。
转过狭长的小巷,却发现有人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我说来就来,你却说走就走,真不知道是我太霸道,还是你太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了。”岳韶桐看着他,说。
简言停住了脚步,看着他。
还是那个嬉笑怒骂的岳韶桐。
克制住自己想要抱住他的心情,简言用自己能做到的最平静的语气说:
“有事么?”
他以为自己做得够好了,在话出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依旧在颤抖。
岳韶桐抿着唇看了他三秒钟,自嘲地笑了:“两个月零十三天,整整七十四天,你却只想和我说这三个字?”
“那我应该说什么?”简言语气比刚才平静了很多。
“揍我一顿,指着我鼻子骂一顿,质问我为什么抱着你喊别人的名字。”岳韶桐不假思索地说。
简言呆了呆,为岳韶桐的这句话苦笑了一声。
这样的人,就是所谓的很好的情人吧。
虽然是误会,简言却愿意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
“有必要么?”他装着冷漠
“起码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岳韶桐的声音开始颤抖。
简言摇摇头:“不必了,小桐,你很好,但我不配。”
“简言你不能……”岳韶桐还想说什么。
“那我问你,”简言打断了他,“小桐,如果我长得不像那个人,你还会爱上我并且对我这么好么?”
“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当时喝醉了……”岳韶桐仿佛是去了向来以之为傲的舌辩,他需要简言听他的解释,但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不是这种状态下能说明白的。
简言打断了他的话:“这么说,是酒后吐真言?”他笑着,狭长阴暗的小巷只有他们两个人,看着彼此,各怀心事。
岳韶桐终于要哭了,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像越走越远,再也不是他的了。
“小言,你这么说对我不公平。”他红着眼睛说。
这两个月,他经历了很多事情,他只觉得疲累。
他从十一岁起就是自己生活,从没有想过依靠谁。
他知道自己是威胁人物,任何人和自己靠近都可能有危险。
很长时间里,他抱着这种态度游戏人间。
一直到遇上简言。
他承认,最初接近简言,确实有些说不得的目的。
但爱上他,甚至有了与之过一辈子的心情,却只是因为,他是简言。
简言的过去,他没有经历也无法评论,但他希望,简言可以永远留在他的现在与将来。
但是当他再遇见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却对他说:“不配。”
他自信自己能说服所有人相信他爱着的简言有多么值得人喜欢。
却没有自信说服简言爱他。
他努力了很久,他以为自己成功,却在一夕之间回到了原点。
当所有的情绪排山倒海一样涌上心头时,岳韶桐累了。
“小言,我很累。”岳韶桐向来挺得很直的脊背,垮了下来。
“那你可以离开了。”简言的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残忍。
岳韶桐不再说话了,他最后看了简言一眼,转身便走。
一直到他走出了巷子口,简言才反应过来,这个人,不会再回来了。
他看到了,岳韶桐转身那一刻,泛红的眼眶和崩溃的表情。
他果然,还是伤害了他。
用伤害一个人的方式保护他,真讽刺。
简言再也忍不住,坐在巷子的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冬天的天空
他现在就像那人,毁灭掉所有,只留下一片阴暗,然后笑着对他说:“只要你肯继续取悦我,我就会爱护你。”
天大的笑话。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笑话。
“对不起,对不起……”他将自己卷缩在阴暗里,喃喃自语。
他终于,不用再逃了。
当简言决定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却意外地发现有人拎着一个口袋站在他的房门口。
“回来了?”
恍惚间,简言仿佛回到了初见岳韶桐,那个神采飞扬的会移动的圣诞树,将一口袋食物塞进他的怀里,冷笑说:“你太小瞧我了。”
那时候这个人的身影,都是嚣张跋扈的。
而此时,同样的人,只剩下萧索了。
岳韶桐跺了跺麻木的脚:“快开门吧,这么冷的天,别冻病了。”
简言机械地掏出钥匙打开门,岳韶桐先一步走了进去,进了厨房。
“今天是小年,吃糖了么?”岳韶桐说着,开始忙活,“这么回来没吃东西吧?可惜买回来的饭菜都凉了,热热凑合着吃吧。”
简言靠着门,看着眼前正在忙碌的人。
“小桐……”在岳韶桐打开灶台并停止了念叨之后,简言叫了一声。
岳韶桐的手顿了一下,继续开始干活:“别说了,是我不好。如果你抱着我喊别人的名字,恐怕我早就吼‘我这么爱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了吧。没顾及到你的感受,是我不对。”
简言听着这番话,张张嘴,再也说不下去了。
“小桐,对不起。”他的肩颤抖着,忍着想哭的情绪,将这五个字,一字一字说得清楚。
岳韶桐“啪”得一声关上煤气灶,蹲在了地上。
开始还是抽泣,不到十秒钟,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简言这次,真的被他吓住了。
“小桐你怎么了?”简言快走两步,跪在他的面前。
岳韶桐却像个孩子一样抱住他,哭声从小变大,又变小,最终开始嘶哑。
直觉告诉简言,这两个月里,岳韶桐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简言轻轻拍着他的脊背,让他将额头抵在自己的肩上。
无声的温柔。
心中却在后悔自己没有陪着他度过这段时间。
终于,岳韶桐不再哭了。
“小言,”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异常黯哑,“求求你别再这么惩罚我。”
简言抱紧他:“是我不好,是我不告而别。”
岳韶桐并不抬头,而是抬手找到他的眼睛。
简言的眼角,是湿的。
“对不起,我食言了。”岳韶桐低声说,“我说过不想成为让你恨的人,却还是让你因为我哭了。”
简言突然意识到,怀里的这个人,纵然是他的依靠,也只有二十一岁。
“小桐,”他拉着岳韶桐的肩膀,让岳韶桐看向自己,自己也认真注视着岳韶桐红肿的眼睛。
“小桐,你是我二十年生命中出现的最美好的人,遇见你爱上你,我很开心。”简言说着,对着岳韶桐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所以不管是为你哭还是为你笑,我都……甘之如饴。”
“噗,”简言的这番话,使岳韶桐最终破涕为笑,“两个月不见,你都会说成语了。”
简言也笑了:“那是你教得好。”
岳韶桐脸上还挂着两行眼泪:“那还会离开么?”显然,他对于简言说走就走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简言沉默了。
他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岳韶桐吸吸鼻子:“我们先一件一件事说。”
“嗯。”
“我大哥来找我了。”
“……”和那句“岳家老大”联系在一起,简言终于明白岳韶桐的憔悴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没等他开口,岳韶桐就继续说:“那个人渣也找来了。”
简言的瞳孔猛地扩大。
“所以,”岳韶桐将简言拉起来,和他一起坐在椅子上,“我先和你说说映飞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