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浮岚引》长生药

2、第二话 鬼灯

　　虽然是夏天，但是到了晚上，特别是深夜，依然会有些凉飕飕的感觉。
　　这是一个不太寂静的夜晚。
　　“猫咪老师……你说的「要来了」到底指的什么？”
　　我趴在床底下，微微瑟缩着。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不久前刚刚准备睡觉的时候，猫咪老师突然一个激灵一把把我拉到床下面，用十分紧张的声音说：“这个味道……不会错！是它！要来了！”
　　之后我们就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
　　“嘘——小声点！”猫咪老师中气十足地吼道。
　　他刚刚吼完，隐藏于浓重夜色中的房间内的四周，突然闪起了点点亮光，如火焰一般袅袅回旋着。
　　身旁天不怕地不怕的猫咪老师，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那是……鬼火！
　　刚刚意识到这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到亮光，一只眼睛于橙红的鬼火中缓缓成型，死死地盯着床下的我们。
　　“……哇——！”
　　我们两个都忍不住叫出了声，飞快地从床下钻出往外面跑，但是那鬼火居然伸出了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猫咪老师的胖爪，猫咪老师一慌，又抓住了我的，于是我们都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斑……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一个女声从鬼火中冒了出来。
　　猫咪老师彻底没了动静。

　　“所以说……是因为猫咪老师你喝醉了跌到湖里，人家冷月把你救了起来，你答应了冷月会帮她做一件事，她才回来找你是吗？”
　　我有些无奈的摸着头。
　　“就是就是！亏我还拼上性命把你拉上了岸！”「鬼火」冷月气呼呼地指责。
　　“我也没办法啊，猫是不会游泳的啊，我那时又喝醉了嘛。再说了，我又没有拜托你救。”猫咪老师仰着脖子轻蔑地回道。
　　“你！”冷月气急败坏。
　　“算了算了……”我安慰她，“那你找猫咪老师是为了什么事呢？”

　　「鬼火」冷月并不是鬼火，而是名为「鬼灯」的妖怪，底座是深色的原木，四周古铜色的短木板把正中的蜡烛包围着，蜡烛微微泛黄，火焰的颜色橙红。因为它怎样燃烧也不会变短，一直保持着完整的样子，所以被人们所畏惧，那些古人在书上记载她为鬼灯。
　　冷月活了几千年，也在人世间游荡了几千年。就算魑魅魍魉渐渐远离人们的思想，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人类面前。
　　直到那天夜晚，一个人类小孩因为天色太晚的缘故在森林边缘迷路，吓得不知所措，哇哇大哭。冷月听到哭声便起了不忍之心，烧起火焰，偷偷落到离他不远的树旁，想引起他的注意。
　　小孩果然发现了她，并且只是当做自己运气太好了而没去怀疑事情的不合理，忙高兴地捧了起来，借着冷月的光走出了森林，并把她带回了家，有时家里没电，就会拿出来用。
　　大概是小孩子太粗心了，他接连过了几个月，都没有发现出冷月的不同寻常。而这几个月，却是冷月最快乐的时光。她活了几千年，只有这几月，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人类的掌心是多么温暖。
　　最后还是他父亲发现了倪端：“你这蜡烛……怎么不见变短啊？也没见有「烛泪」流下来，不会是……鬼灯什么的吧？”
　　“怎么可能……”他顿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但仍不敢相信，打趣说，“大概是做的材料不同吧？像人鱼的油什么的，哈哈。”
　　冷月她听到了。
　　「那个小鬼，真的不怕我吗？」于是她单方面这样认为，并且由衷的感到高兴。也许是被这高兴冲昏了头脑，那天晚上，她自动燃起火焰，问道：“喂，小鬼，你不怕我吗？”
　　男孩正准备睡了，冷不丁看到自家蜡烛自动燃烧了起来，里面还传出了声音跟他说话，吓得心脏骤然一停，又想起了白天父亲说的话，忙把眼睛一闭，大叫一声：“鬼啊——！”同时一把抓起冷月，朝门外掷去。

　　至此冷月的时间，好像就这样停止了。她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漫无目的地飘荡着。
　　但是的确有什么跟之前不一样了……是因为，她失去了那种温暖的缘故吗？
　　不曾得到过，便不会有这样怅然若失的感情。
　　直到前几日，她偶然听见几只低等妖怪在说「斑」的事情，说是「那个斑好像是跟拥有友人帐的夏目大人在一起住吧？」
　　她想起了斑还欠她一件事没做，于是向那些低等问了地址，找了过来。
　　“我想要跟他道歉……那次是我太鲁莽了，把他吓成那个样子，我一直很过意不去。夏目大人，你能帮帮我吗？”冷月的声音从火中传来。
　　“没办法，谁叫喵咪老师答应你了呢。但话虽如此，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找到的，不如这几天我把你带在身边吧，有什么信息也方便传达给我。”
　　说完我看了看身旁一副事不关己舔着脚丫的猫咪老师，问道：“话说回来，猫咪老师你为什么这么害怕冷月呢？”
　　“谁怕她了！”它哼了一声，“我只是担心她提出什么「把友人帐交给我」这种无理的要求罢了。”
　　“就为了这种事……”

　　第二天我特地准备了一个稍大点的背包，把冷月装了进去。路上我特地选了人较多的地方走，甚至连下课也在学校里四处走着，可冷月一直没什么动静。
　　放学后笹田在我桌子上放了一堆本子、传单之类的东西，要我和她一起去把东西放在办公室里。我看东西的确很多，便想着帮帮她好了，可是东西堆得太高稍稍挡住了视线，碰巧办公室里有一个男生跑了出来，两人便撞在了一起。
　　“夏目！”
　　伴随着笹田的高呼声的，是包里冷月的摇晃。
　　是他？我一瞬间反应过来。可他好像很忙的样子，匆匆说了一声“对不起”就跑远了。
　　笹田看我一直盯着那男生，便问：“你认识他？”
　　我摇摇头：“他是谁？”
　　“高一的北条同学，在文化祭上负责各个班的烟火购置及排放。”
　　“哦……”我想了想，问道：“你说今晚我们要不办个烟火彩排？随便用些什么便宜的彩带礼炮之类的。就在旧校舍外面怎么样，把北条君也叫上吧。”

　　晚上约定好的时刻到了，我和笹田、西村、北本还有北条君都到了旧校舍前，不知为何连田沼和多轨也来了。
　　北条君出乎意料的很积极，甚至不用我想什么办法，自己就跑到了校舍二楼靠窗的位置，说是「在高处更便于观察」。当众人按他的指挥把彩带礼炮摆放好的时候，我向一直偷偷躲在暗处的猫咪老师比了个手势。猫咪老师心领神会，猛地跳起，把电闸往下一拉——
　　整个天地都陷入了一片漆黑。
　　“哇——！怎么回事？”西村他们尖叫了起来。
　　“大概是停电了吧？”我回道。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到猫咪老师正在拉扯我的衣袖。由于猫咪老师在这样的漆黑里也能视物，它便充当了向导一职，变成了祖母玲子的模样，把我连带着包里的冷月拉上了二楼。
　　北条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吓得不轻，正用手扶着墙壁摸索着走路，可惜离大门越走越远。我和猫咪老师躲在暗处，瞧瞧把冷月放在了他将走过的转角处。
　　一股橙红色的火焰袅袅升起。北条他刚刚踏过转角，立马就注意到了。
　　“哇，有蜡烛！”他惊喜的叫了起来，“就是为了这种情况特地准备的吗？”
　　说着他将冷月拿了起来，仔细端详，突然变了脸色。
　　“这个……不会是……”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而这时，蜡烛的火焰微微摇晃了起来，两滴蜡油如泪般掉了下来。

　　北条像是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背脊也软了下来，拿起蜡烛往四周照了照，发现走错了路，掉头离开了。
　　“喂——”猫咪老师愣了一下想要冲出去，被我拦住了。
　　“那是她自己选择的。”我轻轻开口。
　　那是她自己选择的方式。她不能直接开口道歉，因为北条君会害怕，她只能选择去为他照亮道路，谁知北条君小时候的阴影还在，还记得「鬼灯」的特征，她只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蜡烛一样。

　　北条君走出了大门后，把冷月吹熄，小心地放在了门后，和田沼他们汇合去了。猫咪老师和我紧跟其后，在冷月面前停了下来。
　　“喂，鬼灯！”猫咪老师朝她叫道，看她没反应，便用前爪轻轻推了推她。
　　还残留着的蜡烛，随着这一推散成了一堆白色粉末。
　　冷月几千年的生命和寂寞，终于到了尽头。

　　“啊啊，真是可惜啊，亏我们还花时间买了这些彩带礼炮，期待了一天，到头来什么「烟火」都没看到。”西村忍不住抱怨道。
　　“没有啊，”我微笑道，“我倒是看到了很美丽的烟花。”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