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使长》ido

10、西泽尔

　　10.西泽尔

　　晕头转向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被自己抱着滚了一身灰兀自光彩夺目的路西法，乌列面无表情地向一侧挪出两步，看着自己刚刚抱过路西法的双手，内心默默流泪：“下次再手欠就砍手！”
　　路西法看见乌列刻意拉开距离的行为，微微低下头，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翘起。
　　奥布问了一句：“你们没事吧。”然后就一瞬不瞬地望着骷髅马绝尘而来的方向，而数不清的堕天使此刻也向着他所望着的方向聚集而去，群情激奋地好像要去把米迦勒碎尸万段一般。
　　奥布的眼角抽了抽，喃喃自语地说：“我们，要不要去给米迦勒殿下报个信……”
　　奥布在堕天前是一名力天使，而米迦勒作为力天使长，那是千百万力天使不二的偶像。奥布自然不能免俗，此刻看见自己的偶像面临被群殴的危险，心中的焦急劲儿那就不用提了。
　　而乌列此刻想起的却是当年西泽尔叛出天国，作为西泽尔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米迦勒火冒三丈，当时就把西泽尔的肋骨打折了两排，翅膀撅断了三根，还把西泽尔从白骨之川一路拖到了天门。当时西泽尔疼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嘴里冒着血沫子骂遍了米迦勒的父母。最后，还是路西法出面把米迦勒拖回了天国，尤利尔一边挨着西泽尔的骂一边给他把骨头接了回去，临了对西泽尔说了句：“西泽尔，你用数万天使的未来，成全了自己。”
　　西泽尔对尤利尔的恨意瞬间爆表，以至于他以后再遇见米迦勒都没怎么生气。
　　可跟着西泽尔混的一干堕天使却从头到尾目睹了米迦勒“凌虐”西泽尔的过程，当年情状之惨烈让他们终身难忘，几万年过去，听见“米迦勒”这个名字，吊唁之城的堕天使们仍然会群情激奋。
　　本着趁火打劫的原则，乌列逆人潮而动，一路拉着路西法和奥布挤到了市中心，结果发现当年被供在市中心的亡灵纪念碑还巍然屹立，里面封印的亡灵却已然不翼而飞。在地上画了个小型的扑捉恶灵的法阵，依然无法探测到吊唁之城那巨大的亡灵之海的位置，乌列“咦”了一声，眼角瞥了一眼路西法，却发现路西法也是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奥布则心不在焉地一直望着城门的方向，满脸的担心。
　　——亡灵之海的消失与米迦勒的来访，以及路西法将珀格忒瑞法则改为收集亡灵的这三件事，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想到这里，乌列站起身，拍掉手心的灰，决定去看看热闹。
　　一行人于是又挤回了吊唁之城的大门。
　　只见阴风萧瑟之中，一名穿着银白色战铠，披着火红披肩的红发炽天使迎风而立，他有着湛蓝的双眸，英俊的五官，表情刚毅坚定，正是火之天使米迦勒。而在米迦勒的对面，站着一名水蓝色长发的充满了柔和美感的堕天使，他的身后站了几十排严阵以待的兵士，含笑的双眸几分挑衅地望着眼前的火之天使。
　　乌列到达时，正好听见西泽尔清朗的声音说着：“这里不欢迎伪善之徒和神权的走狗。米迦勒，无论是你还是你那位遗臭万年的父亲，都绝无可能踏入吊唁之城半步。”
　　乌列心想：西泽尔你就是因为太嘲讽才总是挨打的，你怎么就不懂。
　　米迦勒只将火焰十字剑往地上一叉，扬起下巴说：“西泽尔，你可要想好。你若再出言不逊，我就一路劈开你白骨之川的结界，让你的六万万亡灵从此成为这席勒斯荒野上滋生邪恶的养料。”
　　话音未落，西泽尔身后的兵士们已经用杀气满溢的目光一齐向米迦勒身上扫射而去。而结界内，一众民众也是怒不可遏，七嘴八舌地开始咒骂米迦勒目中无人。
　　西泽尔从鼻腔里喷出个冷笑说：“战天使长殿下好大的威风。不过我吊唁之城岂是任你来去的地方！要战且来！”说完一柄青色的法杖自掌心穿出，一时间，席勒斯荒野上方聚集起浓密的乌云，几道闪电自天幕倾泻而下，汇聚到西泽尔法杖顶端一颗青黑色的珠子上，发出雷霆巨响。
　　乌列突然就想起米迦勒小时候跟西泽尔抢玩具时，俩人用火球术和雷鸣术互砸，最后互相烧成两只小炭球的情景。
　　所以，人为什么要长大呢。
　　看了一眼身边的路西法。路西法脸上的表情仍然是若有所思，明显是对米迦勒的到来毫不知情。
　　那边，米迦勒与西泽尔已经打到了一处。一时间烈焰与雷电齐鸣，火海共乌云一色，热浪一波波袭来，烤得白骨之川无数巨石轰然炸裂四下飞散，砸到城墙四周的结界上乒乓作响。奥布担心的米迦勒以寡敌众被群殴的场景并没有发生，那些列阵的兵士们见前方开打，纷纷后退到结界内部，将平民拦入城门，随后将城门紧闭。其动作之迅速、组织之有序，显然米迦勒此般来访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随着城门的关闭，门外热火朝天的战况已经看不见，但天上滚滚的紫雷仍然昭示着战斗的继续。沿着城墙排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法师团，正在全力吟诵着防御咒文。民众间是此起彼伏的咒骂米迦勒并赞颂西泽尔的议论声，还有些诸如乌列之流不明就里的边缘人士，也拥挤在人群中，好奇地向老住民打听事情的始末。此刻的吊唁之城可谓是人声鼎沸，一派热闹场面。
　　从民众七零八落的议论中，乌列得知，原来米迦勒已经养成了隔三差五就来找西泽尔一回麻烦的坏习惯。
　　乌列虽然不知道这一千年发生了什么，让当年天门一幕后就跟西泽尔老死不相往来的米迦勒成了吊唁之城的常客，但也深深地觉得，西泽尔跟米迦勒这对竹马，真的十分有怨偶的潜质。眼前这一幕相爱相杀，真是颇有他当年跟路西法不死不休的架势。想到这里，他不由看了路西法一眼，恰好路西法也在看他。四目相对，路西法和煦一笑，乌列眼肌一抽，硬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奥布显然对外面的战况十分忧心，挤在人群的最前端，仰着脖子，企图通过城墙上幻化的符文看出外面的形势。
　　乌列拉了拉奥布的袍子，将声音传进他的耳朵：“走吧。你要相信你的天使长。”
　　奥布听了先是一愣，转过头，看着乌列，眼中沉重的担忧瞬间被明亮取代。点了点头，奥布随着另外两人一起挤出了人潮，再次向城的内部走去。
　　吊唁之城的结构非常简单，新月形的城池背对白骨之川而立。以城中心的亡灵纪念碑为界，月心靠近白骨之川的一面坐落着西泽尔的宫殿以及最初追随西泽尔堕天的一众堕天使的宅邸，靠近席勒斯荒野的一侧，则是职能部门和街市的所在。两端的月牙向两侧延伸，一侧住着后来加入的堕天使和魔族，他们被称作“新民”，另一侧是兵团驻扎的地方。
　　这里的货币系统极端原始，又简单粗暴：作为代币的有魔石、魔核，或者是圣核。魔石是天然形成的具有元素之力的结晶，魔核是恶魔死后灵魂凝炼而成，圣核则是天使死后的圣灵凝炼而成。
　　万能的路西法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块水系的魔石，为他们三个在新民聚居区租下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房子。围着房子里唯一的石桌坐好，一盏破旧的油灯放在石桌正中，发出暗淡的光线。借着灯光，奥布在一张羊皮纸上勾画着吊唁之城的地形，标注着岗哨的分布和军队的驻扎情况，制定着各种撤离的计划，以备不时之需；乌列手里摆弄着各种探测亡灵的符文法阵，企图探测出亡灵之海的位置；路西法看着乌列徒劳的努力，依旧若有所思。
　　就在第一百零一次尝试失败后，乌列将呆滞的目光挪到路西法脸上：“杰拉尔斯兄弟，你难道不想为探知亡灵之海的位置出出力吗？”
　　路西法无辜地摊了摊手：“请恕我无能为力。不过，我很钦佩你的努力，并乐见其成。”
　　乌列觉得会去问路西法的自己，简直是很傻很天真。
　　奥布这时一脸阳光地笑道：“乌列兄弟你也不要勉强。投机取巧本就有悖神的教导。这搞不好就是父神对咱们的训诫。咱们不如休息一晚，明天还是出城去寻正道吧！”
　　乌列对着奥布咧嘴一笑，心想，还好，还有人比他更傻更天真。
　　此时，城门的方向突然传来几声绵长的号角。根据天使军团的习惯，这是战斗结束的标志，表示米迦勒跟西泽尔已经打完了，并且不分胜负。
　　奥布对这种战况表示放心之余，还发表了诸如米迦勒殿下一定是手下留情了之类的看法。
　　乌列心知米迦勒一定是放水了，既然不是来揍西泽尔泄愤的，那么他来吊唁之城大闹一场的用意就开始变得耐人寻味。总不能像别西卜一样，是来示爱的吧？乌列一个哆嗦，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实在是比米迦勒还要无理取闹。
　　路西法这时突然出声，声音有几分低沉：“你们说，大量的亡灵，可以用来做什么呢？”
　　奥布听了挠了挠后脑，吞吞吐吐地说：“难道，他们将亡灵偷偷制成魔核，贩卖给魔族了？”
　　乌列摇了摇头，他深知那六万万亡灵，对于西泽尔而言，不是利益的载体，而是他的同伴。西泽尔为了使它们不被当做牺牲品，不惜背叛天国，断然不会将它们交换任何利益。可他用各种探查法术搜遍吊唁之城，却始终找不到亡灵之海的位置。虽说他的神圣之力已经所剩无几，但辅助术法却不完全以力量为转移。作为常年带领天使军团与魔族作战的领袖，乌列对灵魂的波动最为敏感，可以说，整个天国，他是最擅长追寻灵魂的天使。
　　六万万亡灵，在天国，可以巩固天界的大结界，使之至少多维持数万年；在魔界，可以献祭唤醒地狱远古时代的魔君，复活万魔之王撒旦；那些曾经是神的选民的亡灵们，它们的精神经过提纯，可以重塑创世大天使的肉身、修补炽天使受损的圣灵；它们，也可以被制作成浩如烟海的傀儡兵团，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战斗力……
　　如今，这六万万亡灵自亡灵之塔里凭空消失，吊唁之城却一切如故；米迦勒开始来找西泽尔的麻烦；路西法突然驾临帕格特瑞，将试炼规则改为净化圣灵；别西卜借向路西法示爱将魔界大量战力调到了第一狱；乌列自己在此时重生，成为试炼规则的试行者，将主意打到了吊唁之城……
　　乌列突然觉得，自己掉进了一盘已经排好的棋盘中，成为了上面的一颗棋子。
　　将了然的目光投向路西法，乌列有些干涩地说：“不管被用来做了什么，那些亡灵大抵已经不在吊唁之城了。而西泽尔应该知情，所以，必然是用在对这些亡灵无损的用途。”
　　西泽尔毕生的理想，是让这些亡灵回归天国，回归生命之树。
　　然而，悖离神的灵魂，如何能回归生命之树？
　　路西法点了点头：“能过西泽尔这一关，只怕背后动作的是天国方面的势力。他们必然是许给了西泽尔他最想要的承诺。”
　　乌列皱了皱眉：“那会动摇了目前天界与魔界岌岌可危的平衡，稍有不慎便会造成法则之力的崩溃。”
　　路西法又点了下头：“所以，必须查明他们想做什么。并且阻止他们。”
　　乌列缓缓叹了口气：“是什么势力，让你也摸不到底，反而需要我的帮助？”
　　话音未落，只听“咣当”一声，是奥布一头栽倒在石桌上，瞬间睡得人事不省。
　　路西法沉默半晌，终是笑了笑说：“这么多年过去，我再没看见过谁能达到你这般精准的魔法操控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