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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攻夺(二) ...

  •   “将他们全都押走!”这是殷念远转身走时抛下的唯一一句话。他甚至未向这群瑟瑟发颤的侍奴们追问任何有关那些邬府主子下落的问题。
      也许他是因为知晓即便是问了这一大群人也是没用的。在邬府的侍奴们向来便是将“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奉为自己的最佳行为准则。所以在这里,侍奴们除了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对邬府发生的一切便是知道越少越好,除非你想早死早超生,否则与自己无关之事,最好少管、少问。睁只眼,闭只眼,是绝对可以在这里安然度过一生。
      只是殷念远在离开时看向那一大群跪地惊惶不安的侍奴们的那高深莫测的眼神,却不禁令众人心中生寒,不觉警惕万分了起来。殷念远那般诡异的眼神,昭明起初并不大解其意,然而却在当押解中的那一大群侍奴一一从自己身边经过时,其嘴角上冰寒的笑意不觉也缓缓绽放了开来。没想到,自来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邬府主子们,为了保命,竟然不惜化装为他们眼中低贱的侍奴。邬氏一族之人,果真是能屈能伸啊!只是可惜,邬府那几个掌权之人竟然全不在其中。
      翌日晨光熹微之时,邬思洞、邬思贤、邬思环等人便被殷念远亲自捕于城门口处。没人知晓殷念远究竟是如何知晓他们行踪下落的。不久后,邬府一族四百多人,也全被抓入了牢狱。只是邬老夫人及其邬二小姐依旧下落不明。至于此,邬家遍布全国的所有的铺行、生意,也全被官府封锁。曾经盛极一时的邬氏一族,就此落败。
      至于华妃与露曦,前者是因为其乃为两个公主之母,且又七皇子新丧,再加上时逢皇后大丧之时,故而帝王只是将其贬为嫔,也不再受宠。至于后者,因其夫姜谦家祖上有个开国功臣,其曾祖姑母又曾被封为盛安皇后,在加上父辈与其辈中又有三人为国捐躯,一门的忠烈,故而姜家少不得有一些什么的便宜之权,露曦也便因此而免去了牢狱之灾。当然,这姊妹俩自此后各自的生活如何,那也就是后话了。
      殷念远当日于邬府倒出的墨兰色的香水,其实是一种名唤“蓝墨”的蛊虫炼制而出的追寻液,“蓝墨”本无香,只是因在炼制时加上了同心蛊宿主的血液,故而发生了变异,香气逼人。也因为同心蛊本身虽一分为二,却又天涯海角紧紧相连的特质,此香气也就会因此而感应到同心蛊的另一半,沿着源头,一路追寻着而去。这也正是殷念远并不曾开口询问的另一个原因之一。香液洒出,便迅速的于邬府散开,寻找的烟萝的气息,一路追索过去。也就用不着这般浪费时间的一一询问了,何况也不一定问的出什么。
      只是香气虽浓,但在追寻的途中,最终也会慢慢淡去,令人什么也嗅觉不出来。但灵犬的嗅觉却是人类的上千之倍。殷念远早在出发之前便将那怪异的香气日日放于数十只灵犬的鼻端。就算她邬二小姐被关押于万重地下,他也自有办法找到她。至于邬二小姐会不会招来杀生之祸,殷念远倒是极为的自信——这是不可能的。嗯,也不知他这自信是打从哪来的。
      当殷念远接到隐藏于邬老夫人带走的死士中的密探发回来的密件,从中得知邬老夫人等人已齐集衡雁山处不久后,便又立马收到灵犬全往衡雁山方向的那一带兴奋的狂叫的消息。殷念远就已知烟萝已被邬老夫人一起带走了。看来邬老夫人对邬二小姐的重视,早已超过了他自己的想象。
      所以对烟萝的安危,殷念远也就显得有些不痛不痒了起来。只是一方面大张旗鼓的于城中四处搜索邬老夫人与二小姐的下落,以麻痹并转移他人的注意力,另一方面,则是暗中密布人马悄悄前往衡雁山,准备来个攻其不备。
      夕阳西沉,暮色渐渐降临。整个京城四处已点燃上了照明的灯火,放眼望去,于今夜突然降临的薄中,闪烁的如同那中元节时冰河上一盏盏摇曳的河灯。
      孤云一身白衣胜雪,发如黑绸,披散于腰;金色护额上镶嵌着的水蓝色泽的宝石隐隐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只见的他宛若进入无人之境般的躲过众多巡视的护卫,直入殷念远的卧寝处。透过窗口,借着里边昏沉的烛火光,冷眼打量着里边俭约素雅的装饰。一床、一桌、一椅,一烛台,就连桌上的茶具也只是一壶一茶杯。这里分明就是一人世界,摆明了不欢迎自己以外之人的进入。
      殷念远身着月牙淡色织锦绣云袍,银色的宽大的方巾将满头的黑发包起,手执一书册端坐于镂空雕花的黄梨木桌旁,支着光洁似玉的额角,如此的全神贯注。昏黄的烛光打落于其身上,映出着一种柔和清静的光彩。
      “孤云祭司既然来了,何不就此进来?房门未闩。”殷念远突然发话,只是身子的姿势未变,目光依旧盯视着手中的书册,未抬一眼。
      孤云冷颜不语,转身走至门旁,轻轻一推手,门吱呀一声开了。果真未曾上闩,似专门在等着他一般。
      “烟萝被邬老太抓走了,”孤云开口第一句便是事关烟萝,言语清冷,“殷首辅倒是在此过的悠闲自在。”
      殷念远只是缓缓放下书册,看着眼前之人,俊雅的脸上挂着抹浅淡的笑意:“孤云祭司会担忧邬二小姐,本官又何曾不挂忧呢。你是因情而忧心二小姐,本官可是因命而忧虑二小姐呢。怎么说,命总是比情来的更重上几分,不是吗?再者,邬老夫人谁人都不带走,单单就带走她邬二小姐一人,由此可见邬老夫人对邬二小姐的在乎程度绝对不在你我之下。更何况有关邬初云所有的消息,本官也一直对外封锁着。怎么算来邬二小姐也是安全的,不可能遇到何生命危险。”
      这般的轻轻淡淡,无关痛痒的语调,全然的漠不关心般,让孤云微感不满。
      他眼眸清冷的盯视着殷念远,冷哼道:“看来本座将她托付于你,根本就是个错误!”
      听得孤云这般的言语,殷念远优雅的笑意不禁微微减淡了几分,眸光清凉,有些漫不经心的答道:“想不到也有你孤云祭司失策之时。费尽心机将本官于邬二小姐捆绑一起,此时说这话不觉太晚了吗?难道孤云是想对本官说这同心蛊有解?”
      他也不满,本该是个无牵无挂之人,却因那同心蛊而从此心中多了一个牵绊,怎能不恼心。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这般飞来的艳福。
      孤云微怔,道了句:“情到一定时,这同心蛊自然也就解了。”只是这个一定,却是极少有人能达到。因为到那时,有蛊虫与没蛊虫都是一个样了,谁也离不开谁。
      情到一定时?殷念远微微挑眉看着孤云。他很怀疑,自己与那淡如云烟的女子情缘会到达他所谓的那个一定时的程度。
      “是吗?”殷念远不以为然,站了起身淡笑的平视着孤云,话语一转,正色道,“孤云不会到此来就是为与本官争执此事吧,图呢?”万事既然已成定局,他与二小姐日后会如何,那也只是日后之事,至于眼前之人便是再如何个放不开她,也早晚都要学着去释放这段无缘无分的情感。总而言之,现在是多谈无益。
      孤云轻瞥了眼殷念远,自己又怎会不晓得其心中想法。只是要释放这段自己曾用心去经营的情感又怎会是件易事?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他暗吸了口气,于袖口中抽出一张羊皮纸,抖开,将桌上器物扫至一旁,平放于桌面上。这是张衡雁山的详细的地形图。只是羊皮纸上的墨迹竟如此的新,显然是刚画好不大久。
      “此山脉绵绵,横跨东西,山形陡峭,多有关卡,易守难攻。山脉之阳,此道最为便宜,可直下通往江南之地。本座之人已在此处准备好了,到时只需你我合力两面夹击,定能一举攻上山岚,拿下她邬老太。”孤云沉眸解说着,话语清冷严谨。手指划动着地形图上的路线与标识。修长白皙的几近透明的手指最后轻轻滑向另一处,停顿下来,却什么也没说。
      殷念远随着孤云的手指,静静的看向那地形图上山岚的最顶端处,垂眼微思,点了点头,淡声道:“他们才停下脚步,尚未站稳。我们可以乘今夜雾起,来个攻其不备,于子时三刻正式攻山。当然,如若可以的话,还望借助孤云祭司的驭雾之术,将衡雁山的雾气加浓,以便攻山。”
      他话语虽淡,只是里边的犀利却让人不敢漠视。杀戮之气,于此刻起,正是酝酿蔓延了开来。
      孤云微微颔首。他没告诉殷念远:此山阴气极重,怨气深沉,里边似乎埋藏了冤魂无数,只怕邬老太已在那儿种下了数百的“菊花”。
      ……
      烟萝都要对邬老夫人的先见之明五体投地了,没想到邬府低地下竟然会有那么多的老鼠洞,四通八达的全是通往城外的各个出处。她一直奇怪,既然邬老夫人的身分暴露了,为何不往北方出口处逃去,反而往衡雁山一带逃来。直至到达此山后,她才发觉,此山艰险,易守难攻。且可南可北。邬老夫人便是逃逸,也不忘要将十三米行的另一批粮食渡运至突利。如此的兢兢业业,实在是可喜可贺。
      这般陡峭的山岚,狂风吹来,简直就要将人给直接吹跑了。烟萝根本就不知自己是如何到此山顶上来的。一路上密道的阴暗,自己便宛若布匹般,被那三人轮流抛动调换。只是该高兴的是,自己虽是布匹,但这一路下来,她们都是一直小心翼翼的护卫着自己,生怕有个闪失,所以自己还是一匹有价值的布匹。是该高兴庆贺一翻的。
      一出外城,烟萝便佯装自己胸口疼痛难忍。一脸苍白如蜡,点点的死灰之色,虚弱的直要瘫倒在地。其本想借此要她们放下自己独自逃去,却不料邬老夫人摔着一批人赶到了烟萝眼前。她二话不说的就将一枚红褐色的药丸喂入了烟萝口中,烟萝都不知在无水下咽的情况下,那粒苦涩的要命的药丸是如何被她自己吞下的。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逃命不成,反倒又给吃下了那索心丸的解药,不,是毒药。唉,一言难尽啊!
      邬老夫人见烟萝虚弱的已不能自己了,便立马命人用衣袍、长枪制成了个简易的担架。小心翼翼的将烟萝放了上去,一路抬着向衡雁山逃去。因为烟萝的原因,他们放慢了许多脚步,这于一定程度上耽误了邬老夫人许多大好的时机。
      烟萝见一计失败,便于担架上分外虚弱的劝说护于自己身旁,一脸忧虑阴沉着脸的邬老夫人道:“孙女无用,只会成为老夫人的负担,拖累了老夫人。还是请老夫人放下孙女独自走吧。便是孙女不幸被捕,顶着孙女那公主的头衔,也应该不至于太过难堪。老夫人,还是放下孙女吧。”那盈盈而虚弱的目光,映着浓浓的自责与哀伤,真让人看着心痛。
      然而邬老夫人却摇了摇头,轻轻的触摸着烟萝愁烟轻笼的眉心,轻斥着,满是宠溺:“别说傻话了,你是我孙女,我怎么可能放下你,置你而不顾。你虽顶着个公主头衔,但事发至此,你这头衔再高贵也没用,且不说你也只是个外姓公主。若被他们抓住……”她微微顿了下,目光清和慈蔼,却也分外的坚定,“即便是死,奶奶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他们抓到你。奶奶会要让你好好的活着,活着……”
      她话语停了下来,触摸着烟萝额头的手轻轻放下,握紧,厉声对众人下令道,“加快脚步,务必天明之前赶上衡雁山山顶。”怎能被抓到,绝对不能被抓到。若被抓住,她绝对不会有任何好结果的。即便免于一死,可自己又怎能就这么看着自己眼前这个清雅的孙女沦为万人啃,千人枕的官妓。
      “可孙女闯下了那么大的祸。”烟萝看着邬老夫人,险些要被她给感动的流泪了,喃喃的说着。她明明怨极了、恨极了自己,此刻却又要竭尽全力的保护自己,还真是矛盾呢。奶奶?好陌生的称呼。烟萝想轻笑,轻扯着唇,却发现自己眼前一片迷朦,似起雾了般,两滴温润的液体缓缓从自己眼角上滑落。原来自己是这般容易被人打动,可笑!不,这不是自己真正的泪,只是自己演戏所必需的。她是在唱戏给自己听,那么自己也就陪着她一同演戏吧。
      邬老夫人微微怔了下,许久才轻轻拍了下烟萝冰凉的左手背,伸手轻柔抹掉烟萝缓缓流下来的清泪,道:“所以奶奶才更不能丢下你,我们还要等着此事完后一起算帐着呢。”
      众人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在这般急速的行进中,邬老夫人却得亲自一路上用一半的精气渡于烟萝,以来维持好烟萝因为路途的颠簸而更加消受不住的虚弱的身子。还真是奇怪,都对烟萝用上了致命的索心丸,为何现在还要这般费劲的做这些不利于自己之事?怪哉,烟萝不解。
      因为邬老夫人一路的悉心呵护,也因为烟萝疲乏的身子真的沉受不住这般的颠簸,也就半梦半醒的不甘心的阖上了眼眸。当她再次睁开眼时,见到的只是自己自己静静的躺于个山洞中软软的干草堆上。四周皆是如此的干爽清静,什么人也没有。有的只是那洞口处久久不散的呼呼的风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攻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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