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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暗斗(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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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转角过后,殷念远终于将烟萝放下。他环顾了下四周,双眸宛若夜色中的鹰隼,犀利的透射着暗室内的一切。只见他眸光一闪,直步向一面刻有八卦盘的巨墙处走了过去。对着墙壁轻轻敲了敲,里边竟传来空洞的声响。他微微一笑,似乎确认了什么般,双手摸索上了这只八卦盘。也不知他按的是何规律,便于卦盘中的横杆上敲打了起来。未过多久,八卦盘自动左右的转动起来,巨墙也随着挂盘的转动而缓缓启动上升。
白色的亮光如丝纱般的从里边密室中飘出,到最后竟化为一柄夺目的利剑,扫向外边突然的进来的闯入者。
烟萝还来不及反应,殷念远便已如一缕劲风,一把拉过烟萝,横抱于怀,纵身一跃,快如流星,躲过了那抹强烈的白光。
烟萝惊魂甫定,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了,不该到这里来的。然而,这里却也是她母亲曾经待过的地方,若是不来,将来她又将免不了要后悔一番。她抬头看了看依旧横抱着她的殷念远,却只见他一脸平和,丝毫不见何慌乱,有的只是嘴角处一缕淡淡的笑纹。烟萝惊慌的心这方微微平静了下来,有他在,或许自己不会有事的,或许这趟来对了。
殷念远似乎察觉到了怀中人的目光,低下头,微微一笑,将烟萝放了下来。随手指向眼前的一幅画,问道:“二小姐对此可觉的熟悉?”
画?烟萝随着殷念远的手势看过去,顿时浑身僵住,粉嫩的唇瓣半启,久久不能言语:“那画是?”
挂像中荷花粉中带白,素美如新,栩栩如生,每一笔皆是运足了笔墨。然而再瞧画中之人,却是以淡墨勾勒,虽只是寥寥数笔,却已将荷花之美全给掩盖了过去。画中之人风姿卓越,面若秋月,明眸善睐,唇瓣中若有若无的笑意更胜春花怒放时的风采。眉宇顾盼之间流露着一股天上有,人间无的素雅圣洁的气质。怀抱遥琴,娉婷玉立的站于荷花之间,犹似在等待着什么般。
“若非是认得二小姐在先,只怕得认为此画中非二小姐莫属了。”殷念远笑看着挂像道。
画像没有署名,只有一个模糊的印章,看不清里边到底雕刻着什么字。但其中有样东西烟萝却一点也不陌生。那是朵极小的鸢尾花印,同烟萝身上的图纹一模一样。
烟萝直直的盯视着画像,心中波澜涌起,宛若找回了自己那颗遗失已久的心一般的激动:“那画中人是?”
“你母亲。难道二小姐没发现吗?你有着一张与你母亲一模一样的面容。”殷念远看向烟萝,缓缓道。
烟萝更是震惊的抚上自己的面庞,唇角颤动:“可……”母亲根本与我不一样的。
殷念远淡淡一笑,宛若已猜出烟萝所语为何:“你母亲的面皮早被人给掉换了。二小姐常见的那张脸便是真正刘氏的面皮?”
烟萝讶然,诧异的看着殷念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年通敌一案,刘墨亭一族满门抄斩。是你现今的父亲邬崖子与邬思贤一齐用了个调包计将你母亲救出。只是这事却不巧被邬老夫人发现。无奈之下,邬崖子便将你母亲与其妻子的面皮掉换,来了个真正的偷梁换柱。只不过……”殷念远盯视着烟萝,“刘氏因老夫人的压迫,落得个难产而亡。今日的三小姐,其实算起来,你该称她为二姐才对。因为是早产,且与母胎中未得到一定的汲养,曾多次差点步入黄泉,追随她母亲而去,所以三小姐无论如何也不见增长,永远瘦弱的看起来比你二小姐小上许多。你母亲后来会那般待你,或多或少也将这其中的歉疚压到你身上了。不过有句话说的好,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只怕你母亲并不比你好过多少。”
烟萝愣住,竟有些痴痴的看着画像了起来。脚若生铁,久久无法移动步伐,她只能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看着。满心哀怨布集,默默的念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称呼:“母亲……”宛若秋月般轻盈的双眸缓缓的蒙上一层薄薄地雾气,缥缈如烟。突然间,她竟然想放声大笑。然而笑声刚滚至咽喉却怎么也发不出来了。唇瓣的笑意僵硬着,让人看的心痛,好似这是一朵即将要掉谢的花骨朵般。
原来如此,原来是如此呵。搁置于烟萝心中的诸多谜团似乎也随着殷念远的话语而缓缓解开了,但又同时却似乎又从新给它布上一块雾纱,朦朦胧胧,探不真切。
“你何时知道这些的。”她猛的看像殷念远,扯着笑,音色清冷中透着点点的沙哑,眸光中隐隐浮着层星光。
“本官也是近些时日才知。”殷念远淡淡解释道,剑眉微扬。近日?仔细算来,也大约有二十多日了吧。
这些事因早已超出过殷念远的臆测,故而也曾一度令他有些措手不及。一盘布好多时的上等棋局因左右旁支的出现,顿生麻乱。不过如此一来,诸多事情便也就简单了许多,但于另一面而言,则是使得其越发的复杂了起来。
“那么,邬老夫人便是我一直以来所查寻之人喽?”烟萝冷下心,将数日来的疑问道出。广袖中的手指慢慢收拢,她在压抑着自己,试图抚平心中早已掀起的那阵狂澜。
殷念远点了点头。
“那大人究竟是何时知晓的?不可能也是近些时日吧?”烟萝尽量平静的问道。她不可能会去试着相信殷念远任何东西了,如果他否认的话。
殷念远剑眉微挑,摇了摇头,深深的凝视着烟萝,将她眼中闪过的所有心绪全都归于自己眼中:“不,很早。”他老实的承认着,“只不过那时尚为本官个人揣测罢了,若无十足的把握,本官断不可能因此而武断的下何结论。至于真正确定下来,也只是近些时日而已。”
只是他这人却是若心有揣测,此揣测便也就有了八九分的把握了。他会助烟萝快速抓住邬府的掌控权,便与他心中的揣测有极大的关联。
烟萝不语,心中五味杂陈,目光紧紧随着殷念远。
只见的他朝烟萝歉意一笑,调身向那幅挂像走去,双眸不停的上下左右于画像上分外仔细巡视着什么起来,然却久不见他用手去触摸寻找。烟萝微讶,满心的疑虑与愤怨也随着殷念远怪异的巡视举动而慢慢压制了下来。目光也紧盯上了那幅挂像。
那画像上有毒!烟萝突然震惊的发现画像竟然隐隐泛着淡紫色的光泽。这种光泽?烟萝记她曾读过的一则杂书上对此有过一评:善水,画毒之后,淡紫色泽,易隐于墨,无味,不易挥发。由于这种毒不易散发于空气中,故而人与之同处一室,并不会对人产生何危害;但若服体与之接触了,却会给人带来致命一击,重则当场毙命,轻则全身瘫痪,不能言语。
“大人究竟再找什么?”烟萝清冷的问道,缓缓靠近殷念远。
“证据。”殷念远道,“皇后真正身份的证据。”烟萝疑心太重,有些事情说出也会有些好处,省得再生事端。
烟萝微怔,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当今皇后也是为人所调换了的吗?”
“不,当今皇后确实是如假包换的真正的皇后。只不过……”他突然不再话语,紧紧凝视着画像中一株荷花花芯。
“二小姐可觉得此荷花有何异处?”殷念远突然笑了起来,指示着画中一株盛放的荷花,问着身旁的烟萝。
异处?烟萝顺着殷念远的指示看去,蓦然大悟:“莲蓬中竟有个条形莲孔。”
这么密集的莲孔,若不仔细辨别,当真不能发觉这一异处了,更何况这一莲孔猛然看去,倒只会令人误以为此为画家粗心之过,致使众多莲孔集聚一处了。烟萝不得不佩服身旁之人的心细如尘了,这般不易察觉之地竟也能被他察觉到何异处。只是……他又怎知这画像有异?烟萝满心疑虑的看向殷念远。
殷念远未语,只是淡淡一笑,他知道此时的烟萝定是满腹的疑问。只见他从自己袖口中取出一支细长的银针小心翼翼的试图对准莲孔插入进去,然而刚要插入进去时却突然被烟萝给打断了。
“慢着,你手中银针太细,恐怕起不到何作用。”烟萝不解她自己为何要突然插手帮他,但她就是这么做了,而且是毫不迟疑的伸手便拔下自己的玉簪,递与殷念远,“这只簪子恰好。更何况,玉器一则辟邪,二辟则毒物袭身。”
也许这只是为了报答先前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吧。也许是怕他出事后反而连累了自己的原因吧。反正,烟萝也只能是这么替自己解释着。
青丝随着玉簪的抽离而荡漾着散落下来,只剩发尾处的发环松松的挽着三尺青丝。留下一抹说不出撩人的风情。只那一瞬间,殷念远不禁有些呆了起来,只不过,也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瞬间即逝。
他轻轻一笑,接过玉簪,道了声谢,便将玉簪直指莲孔,插了进去,大小刚好,极其吻合。果然如他想象一般,这画像根本就是雕刻在石壁上的,根本不可能分开。
“这只玉簪……”
“是我母亲的遗物。是我从她发间取走的。”烟萝知道殷念远想问什么。
殷念远点了点:“难怪。”难怪这玉簪异于其他玉簪,因为它根本就是一柄钥匙。簪头为对立的双面荷花雕刻图。玉簪通体晶莹,呈条形状且带波形。
殷念远微微一使力,将玉簪推入进去,挂像便即时化为一扇窗门,缓缓的打开。
然而却挂像刚开出一条细缝时,突然便有一条如红线般细长的蛊虫飞窜而出,快如闪电,直向烟萝袭去。
“小心……”殷念远只来的及将烟萝一把推开。那一条细长的蛊毒便已袭上了殷念远的手臂。
“你怎么了。”烟萝惊慌,急急爬起,顾不得方才跌倒在地的疼痛,忙向殷念远走去。或许是出于歉意,也就来不及多想,伸手便要去拉殷念远。殷念远根本来不及出声阻止,那条红色的蛊虫又已迅速跃起,缠上了烟萝右臂。
殷念远见此,只得无奈的摇头失笑。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烟萝只见得一条红线向她飞来,但眨眼就已不见了。她显然还不明了自己遇上了什么棘手之物。
殷念远无奈的起身,一把将烟萝扶起,解释道:“同心蛊。是生不同时,死亦同日的同心蛊。”
同心蛊。烟萝淡眉如烟,缓缓拢起。她知道这东西,她曾于一书册上见过。那是南滇一种用于恋人抑或是仇敌之间的蛊虫,生死相依,一亡皆亡。然而这种蛊毒确是及其少见,便南滇也及为少有,更别提是中原之地了。不过还好,除了一死具死外,还真没别的危害了。
“为何这里边会有这种蛊虫?”烟萝不解,问道。
唉,真的不得不说她属于异类。若是常人,岂不要担忧了起来。一死具死耶!殷念远大她那么多,想来也是要比她先死的。如此一来自己岂不要白白为他搭上几年无辜的性命。
殷念远挑眉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而后一脸又似乎是本该如此的表情,笑了笑,道:“看来,我们现在或许在不小心之中已将邬老夫人的金算盘给打翻了。又或者,呃,我们正好中了邬老夫人一石二鸟之计。不过,我们似乎更符合前者。”
一条同心蛊只会系于两人身上,无论男女,但同时也就意味着,其他同心蛊根本无法再上他们身了。更何况,这里好像就只有这么一条而已。要知道,同心蛊很难养的。
烟萝不解,却也不再问话。看着殷念远脱下身上玄色衣袍,用其包手,伸向挂像后的暗格中,轻轻的取出一大叠发黄的书册,且立刻将手中衣袍抖落里边。挂像随着衣袍的抖落,再次缓缓合拢了上去。玉簪也随着卦象的合拢弹跳了出来。殷念远一伸手,玉簪便稳妥的掉落在他手中。
“喏。”他淡笑着伸过手将玉簪还于烟萝。
烟萝抿着唇,看了看殷念远,再看向了他手中的玉簪,淡眉越发紧蹙而起。
“为何大人会对这里如此了解?”她终究还是将心中的疑虑道了出来。
若他果真从未到此,那他为何又会对这里如此的了如指掌,如此的游刃有余?方才若非是为了救自己,他大概根本什么意外也就不可能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