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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谋划(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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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自己多心了,没准二小姐只是出去走走,已经回来了。只是那斑斑点点的如血迹一般的痕迹又会是什么?
苏颖一路急跑回府,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了。不过还好,跑的够快,赶在戌时前半盏茶时到府,如此一来,也就用不着受何重罚了。只是当她看见一具长身玉立的身影在西院外来回踱步时,心便是立即降至了冰点。
“四少爷。”语音不禁又有了几分凝噎,却又不得不硬生生的克制住。
府中的灯火早已星星点点的燃起,天地之间撑起了一片光与影的交融之境。而此时的西院竟是一片阴暗,宛若被人遗忘的一个孤地,一如既往地漾着无边的寂寥。
苏颖?邬初云眉眼一沉,俊彦上不禁闪过几分凝重,紧了紧手中账册,对这恭敬的伫立于眼前的婢女沉声道:“二小姐难道还未回府?”
苏颖摇了摇头,唇瓣张合了数下:“二小姐是有回来过的,可是……当奴婢端着膳食回来便不见二小姐了,空着房门未加掩合,而且,这里屋还有许多斑斑点点的血迹……四少爷,二小姐不会又是被绑架了吧。小姐上次绑架回来左手便是基本废去了,如今这次……”话未完,便是语不成声了,又凝噎了起来,泪儿在其眼中团团的转了起来,“四少爷,求求你,救救二小姐吧!”双膝一软,直直地跪了下来,猛的磕头起来。
邬初云有些诧异于眼前婢女此时的惊慌与激动,如邬二小姐那般淡漠之人,竟然会有如此忠诚之仆?然而他更是惊讶与苏颖所言的那句“绑架”与邬二小姐基本废去的左手。先前只觉的她并非一般的惧寒,裹着那么厚重的裘袍且不说,若非必要,便是那暖手炉也是时时皆不肯离手。她的左手动作微显僵硬,先前却也只道是不常使用的缘故,只是未曾料到竟是这般的结果。
“她被绑架过?何时之事?为谁人绑架?”邬初云眸光暗沉。只曾听过邬二小姐莫名失踪了一段时日,却未有听过任何事关二小姐绑架之事,难不成那段莫名失踪的时日便是遭人绑架了?那那人又是何用心?绑架她又有何利益可图?可与自己这些虎狼有关?
“奴婢并非很是清除。约莫是去年六月初八,那时二小姐刚接掌府院里外之失也不过个月,便突然不见了。听说是首辅大人救回的,是何缘由,奴婢便不得而知了。”探手揩拭去脸颊上的清泪,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恭敬的回着。
忽然,苏颖眼前一亮,破口而出道:“二小姐不会是去冰河处了吧。自那次二小姐回来后,便极其喜爱去冰河处,一呆便是一整日。”只是人回来后则更加的忧伤与空灵,然而眸中的怨气也是越发的沉重起来。
冰河?邬初云垂眼看了看一脸希冀的苏颖,一罢袖,错过苏颖,急速离去。也因此而错过了苏颖唇角漾起的笑意,灿如烟花。然而此笑意也便如烟花般,眨眼即逝,瞬时之间又是一片忧虑。爬起身,急急跑入屋宇中,掌起青灯,向着窗外悬挂树梢的那弯淡若云烟的弦月跪拜了起来。
……
弦月照清溟,落影渺疏疏。迷路低飞袍,玉砌冷烟姝。
“云逸阁”这栋比“清苑”更为清幽的阁楼院宇,静静的横卧于邬府之后的清溟半山腰之间。清溟二字,皆为水者,本该为河流之名,却怎奈作此山之名乎?山中常年云雾缭绕,宛若仙境,再加上山颠四方清泉汇集成溪,弯弯曲曲的沿山逶迤而下,似若天际之河,故曰“清溟”。邬修云将自己屋宇建于清溟,不知是其性喜爱清幽,抑或是其因自己外貌异于常人而加以回避的缘故。
只因清溟是属于邬氏家族的地盘,故而烟萝也并不惧孤身上山会遇何险要之事。或因是自己太过入神,因此并未曾发现身后有何异样,只是依旧一步一脚印的向山腰攀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待制烟萝至“云逸阁”时,天色已暗沉下来了。
守门侍童从未见过烟萝,见其步履盈盈,举止优雅娴静,美眸莹莹若水,眸光清润,犹似悲悯天地生灵半的遥视着自己,心中只道是山中月仙感于自己公子虔城之心而下凡了。还没等烟萝开口,侍童便扑嗵一声跪了下来,顶礼膜拜,口中念念有词,弄的烟萝错愕连连,连满旋身向身后看去。只是她这一旋身,长发微微摆动,将落于身上的片片梅花瓣给震了下来,伴着这月色倾泻而下的朦胧的银光,便更若那花中仙、月中神了。
侍童一个激动,急忙起身直向院中跑去,口中喃喃叫道:“六少爷,六少爷。有仙子下凡了,有仙子下凡了!”
烟萝当下微微错愕,对自己造成的反应绝然无所察觉,待知晓之时,却已是同邬修云静坐一处了。
若非是眼前之人语音清润,眉目锐利,如这雪一般倾泻而下的长发,只恐他人要道他是个鹤发童颜的长者了。
“二小姐这般晚了来找我有事吗?”俊眸微抬,如刀刻一般薄唇似含着血一般的诡异。修长白皙的几近透明的双手轻轻的向烟萝递过杯清茶。
若说殷念远是可堪风与月,那眼前之人便是胜比云与花,面若玉冠,眼似飞花,只是身子太过消瘦,就如女子一般,不堪一折。虽然不比孤云的俊美邪魅,但那容于四方更胜魑魅的怨气却让人无法忽视。
烟萝探手静静接过茶,微微含笑的将那双俊眸中一闪而逝的不满与愠色。只手接茶,的确是为无礼呢。
“小妹不才,幸蒙夫人、老夫人及各位族人垂青,让我接掌家业。”静笑着眼前之人紧指收合浑身的怨忿。他毕竟从未出山,同人接触,又怎善于克制住周身怨气呢。不过也因此,其身上邪狂的气息更加的浓厚,让人窒息。
“更何况如七堂兄这般人中之龙,则更该为家族效力才对,又怎能就此湮没呢。”合着手,对视着眼前之人的诧异。
“二小姐,”邬修云淡淡一笑,眸光暗沉,“你又何出此言呢。若为了是来羞辱于我,那大可不必了。如我这般异状,谁人又敢于与我相处呢。更何况老夫人也曾有言,当永不重用于我,二小姐难道翅膀早已硬朗,学会要违抗老夫人了吗?别告诉我二小姐不知邬家最大的掌权者是谁。若她一个不满,你也别想在这位子上坐稳坐牢了。”
老夫人?烟萝淡眉微拧,犹似凝思什么,而后扬唇盈盈一笑,低垂下头:“七堂兄虽一直身处于山上,却对家族中事知之甚详嘛。既如此为何不回来与我们一同为家族效力呢。”
“效力,如那般的家族,四分五裂,各自私欲重重,如何效力?为谁效力?二小姐说笑了吧。”冷冷一笑,不以为然。
“为我效力,如何?”烟萝淡眸微扫向邬修云,轻缓开口,“你我二人通力合作。”
“通力合作?”
“对,通力合作。既然七堂兄不喜他人异样的碎语,那么七堂兄便为我后盾,做小妹谋士可行。”眸光若水,盈盈看向邬修云,笑似烟云。
邬修云眸光顿然微亮,凝视烟萝,唇角似笑非笑道:“为何是我?二小姐其实该有更多的选择,不是吗?好比四公子,他可是强我甚多。”
烟萝却只是淡淡一笑,只手端起清茶,慢慢的品味着着这已冷却之茶中的苦涩之味。
“七堂兄又何必妄自菲薄。难不成七堂兄自认为及不上四堂兄?若果真如此,七堂兄便当小妹不曾来过。小妹就此告辞。”放下清茶,笑意微敛,缓缓起身便要走去。
“慢着!”看着烟萝转身,邬修云忽的出声道,站立了起来,“十七堂妹,你果真是很聪明,难怪老夫人会认定于你。虽是激将之法,但我接受了。可是,十七堂妹还尚未告诉于我为何选择是我?不要再说何场面话。我自知自己尚有几分才能,但还不至于你非用我不可的地步,若果真如此,那么当十七堂妹接掌家族之时起,便就会上山找我了,又何必待于今时之日?”
烟萝转身,对上邬修云,淡淡一笑,这声十七堂妹便已告诸于了烟萝:他同意了。
“会选择你七堂兄,第一当然是因为你的谋略与野心,若七堂兄如二堂兄那般只是个庸才,那小妹也绝然不会过来。第二嘛,七堂兄你这异于常人的外貌,还有老夫人的那句话,除了依靠于我,七堂兄又当如何发挥你雄干之才?小妹需要一个绝对忠诚且对府中之人事知之甚详的后盾之才人,而七堂兄你,当然便是小妹首选之人。”
邬修云微讶,旋即淡漠一笑:“原来十七堂妹打的是这等好算盘,只是十七堂妹难道不知利益的相合便是一柄双刃之剑么?今日我或许因此而于你向联合,可难保他日我不会也因此而投向他人。后盾一空,十七堂妹,你可预想好了那半后果。且不说你地位不保,便是你自己的卿卿性命也将危矣。”
“你不可能背叛我的,七堂兄。因为你一旦同我在一起,便就已站于同一条船上了。我若翻船了,七堂兄,你也不会好到哪去。更何况如我们家族中人,又有何人会重用于你,便是重用,怕是防备也是更甚吧,倒时只要你微有丁点错失,‘死无葬身之地’可是那时的你最佳写照了。”竟是如此地如此的笃定。
“正如十七堂妹你所言,难道你就为例外,不会防备于我?”邬修云清冷一笑,开始了他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
烟萝微微一笑,静静的垂头看着自己的左手腕,淡淡道:“我们都是家族中的‘废物’之人,再如何防备,也终究只能靠到一起,否则……”抬眼看向邬修云,目光一沉,“这条路,我们谁也输不起的。”
邬修云怔了怔,目光紧紧的凝视着烟萝那只左臂,忽而轻笑起声,似乎极为欣悦:“十七堂妹,难道你不怕我告知他人?如此一来,你便也同我一般是个真真实实的废物了。”
“你会吗,七堂兄?”烟萝反问道,摇了摇头,“不,你不会的。如此重的怨忿,不就盼着能早日驾驭这家族中人吗?更何况,你便真说了,他们一时半会儿还动弹不得我,但我,却绝对又能力对付于你。七堂兄是聪明人,自知何该做,何不该做,除非你不是邬修云。”
“难道你以为你的左手能瞒他们一辈子?不,十七堂妹,他们早晚都会发现的。到时你又该如何自处?我若冒失跟着你,那不是等于自掘坟墓?”话语或许有些尖锐,却也说的是事实。
烟萝一笑,罢了罢袖:“我可没那么天真。只要我迅速做稳了这当家之位,他人又能耐我何?何况他们互相之间便是斗的不行了,又如何照顾到我。当然,我不否认在此之前便会被他人识破,但即便如此,他们要与我斗,还得重整旗鼓,到时就不知谁将败的更深了。”
“十七堂妹,你当然可以如此言语。前有首辅做挡,后有华妃为盾,再者一个‘德馨公主’称号,何人又敢对你怎样。便是输,你也是输得完好无缺,对你并无多大损失。但十七堂妹,你可弄清楚,我只是邬家的废人,无权无势,可有可无。”
烟萝听此,轻轻一笑,眸光暗沉:“原来七堂兄就是这么几分胆量?怎得,还未开始,便就要退缩了么?你不试试又怎知不行?难道你甘愿永远就此湮没?!输?我们怎能输?!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并不适合于我,而我也只能全力以赴。这家族,本就是一滩浑水,何不就此再来搅它一搅,便是个浑水摸鱼,我们也只能赢。”
烟萝这番话,弄的邬修云心中骇异不已,凝视烟萝良久,忽的放声大笑了起来:“二小姐,你对族人的怨气可不下于我啊。老夫人还真是选对人了!好,就冲你这句话,我们一起搅它一搅吧,不弄个天翻地覆,我又怎能甘心!影童,给我将我卧寝的匕首拿来!”扬声对着恭候于屋外的侍童吩咐道,弄得屋里屋外之人都是一头雾水。要匕首做甚?
取过匕首,将侍童谴走,再探手一把将烟萝拉自自己身旁,眼中诡异一笑:“既然合作。十七妹,那就先从你左手开始吧。”截起烟萝的左手,轻轻的抚摸那凝脂般的手背,只是可惜这掌心茧子过多,过于粗糙了些。
忽的猛一扬手,便见了烟萝手臂衣袖之上顿时一片殷红。
“你……”烟萝眉一拧,只觉的手臂上忽的一寒,再一探眼,便见眼前之人手中匕首上殷红的血液缓缓的滑落下来。紧接手臂便如火灼一般,火辣辣的痛了起来,烟萝脸色顿时一阵苍白,“我们的合作开始了?”
“对,开始了。”说完在此扬起匕首往自己肩侧刺了过去,扬着笑,看着自己肩胛出溢出的一片诡异的艳红。如此疯狂之举,只怕也只有他一人会如此而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