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绝（清穿，完结）》榆关落花

79、再见

　　胤祥一去就没了消息，转眼中秋节都过去了，璃嫣根本无心过节，只是每日心急如焚。
　　“莲舞，最近怡亲王有没有找过我？”
　　“没有啊，主子有事？”
　　“没什么。”璃嫣暗下决心，如果胤祥再没有消息，她只能自己冒一冒险了，却没想到当天晚上事情就有了转机。
　　“嫣儿、嫣儿。”
　　“胤祥？”
　　“跟我走，马上走。”
　　“现在？”
　　“现在走，天亮就能到保定了。”
　　“嗯，你稍等我一下，马上来。”璃嫣稍微收拾了一下，避开睡熟的莲舞，蹑手蹑脚出了屋。
　　一路飞驰，保定离京城不过三百里不到，到达的时候，天光正明。
　　“嫣儿，抓紧时间，我们今日还可赶回。”
　　“嗯。”
　　“还有……九哥的状况不是很好，你……不要太着急。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你比我了解四哥。”
　　“我不是了解表哥，是了解皇上。”璃嫣咬了咬牙，“谢谢你，我先进去了。”
　　直隶衙门前的三间小屋此刻被高墙围了起来，前后门也已经封死，更不用说窗户。门口巡逻的看守已经被胤祥调走，璃嫣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用以传递食物的“小门”，约有半人来高，幸好璃嫣身材小巧，不然这趟算是白来了。
　　“糖……咳咳、咳咳……”刚进屋，璃嫣还来不及开口，立刻被屋里混浊的空气呛得咳嗽起来。长期的不通风，加上未退尽的暑热，还混和着仿佛食物腐烂的味道，璃嫣立刻回身把头探出门外长长的透了两口气，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她实在没有办法想象胤禟是怎样在这里生活了两个月，却终于能明白，为什么仅仅两个月胤禟就再也撑不下去了。
　　“糖糖？”光线很黯，璃嫣一时很难适应，只有摸索着慢慢前行。“糖糖？是我，回答我啊。”
　　“咳……”角落传来轻微的咳嗽声，璃嫣的眼睛终于逐渐适应了黑暗，看见胤禟仰卧在屋角的一张小床上。
　　“糖糖……”璃嫣一下子想起她第一次叫胤禟糖糖的时候，是那样的简单而快乐……
　　胤禟只是无意识地咳嗽着，璃嫣大概检查了一下他的状况，屋子里极热，胤禟却一丝汗也没有，身上的皮肤干燥灼热，还有轻微的咳嗽。璃嫣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冷静下来，这个时候，眼泪是帮不了胤禟的。这是典型的中暑症状，璃嫣开始后悔自己从前怎么没学医，四下一看又无奈地抹了下汗，这个状况大概除非自己是咸蛋超人才能解决了。
　　水……既然没法通风，只有先找水，好容易磕磕绊绊碰倒了一地不知什么杂物之后，在角落的一个桶里找到似乎是洗漱用的水，很明显已经不太新鲜有一股怪怪的味道。璃嫣也顾不得许多，解下自己的帕子，浸了水，敷在胤禟额头上。等到想找能喝的水时却再也找不到了，璃嫣皱着眉头怀疑地看看先前的那桶水，叹了口气。
　　“胤祥，你还在吗？”
　　“在，怎么了？”
　　“把水袋递给我，你带酒没有？”
　　“随身还剩一些，可是九哥现在的状况……”胤祥解下马背上的羊皮水壶，递给璃嫣。
　　“先给我，不是用来喝的。”顾不得解释许多，璃嫣又走回胤禟身边。
　　“糖糖，喝点水……”璃嫣轻轻抬起胤祥的头，把水递到他嘴边，胤禟却兀自昏沉着牙关紧闭。“糖糖、糖糖！”璃嫣忽然想到了一个恶俗却应该很有用的办法，也不犹豫，含了一口水凑到胤禟唇边，用舌头慢慢顶开胤禟的牙关。
　　第一口水喝下，就不用那么麻烦了，璃嫣扶着胤禟又灌了几口，便停了手，她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水喝得太多血液里的盐分急剧下降反而会更糟。璃嫣擦了擦不知不觉又划过脸颊的泪水，这些年来最实用的大概就是她领先三百年的医学常识了。
　　取过酒壶，璃嫣撕下自己内衣的一角，沾了酒，轻轻在胤禟的手心里擦拭起来，通过酒精的挥发带走皮肤表面的温度。
　　“谁……”
　　璃嫣停下手，擦干眼泪，轻轻扶起胤禟，靠在自己胸前：“糖糖，是我。”
　　“嫣儿？你……咳咳……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你就不要管我了，我能来，自然有我的办法。”
　　“你这个……鬼灵精……”胤禟艰难地笑了笑。
　　“糖糖……”
　　“现在……可不该这么叫了……”
　　“不，我永远都要这样叫，这个称呼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谁也夺不走。” 璃嫣强忍着眼泪，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食盒。“糖糖，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糕。”
　　“你这丫头啊……桂花糕是八哥喜欢的才对。”
　　“是，我真笨。走的匆忙，百花酥……”璃嫣再也忍不住，轻声啜泣了起来。
　　“傻丫头，哭什么。”
　　“为什么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为什么我什么也做不到？”
　　“我们都做不到的事，你何必强求自己？”
　　“你不怪我？如果当时我没有阻止你们，也许现在……”
　　“也许现在我早就身首异处了。他比我们想象的高明，也强硬得多。”
　　“可是……”
　　“嫣儿，你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吗？我们不要说这些了，我知道，时间不多。”
　　“不会的，你会好好的，我早就说过，我们都要好好的。”
　　胤禟摇了摇头：“八哥还好吗？”
　　“嗯。”璃嫣忽然觉得手背上一凉，是胤禟的泪，如水晶一般坠落，然后粉身碎骨。
　　“嫣儿，没想到，四年了，还能再见你一面。”璃嫣抚过胤禟已瘦得凸起的颧骨，擦去他脸颊上的泪痕。
　　“我还是来晚了。”
　　“没有，你能来已经是很大的惊喜了。”胤禟的手轻轻握住璃嫣的指尖，璃嫣感到一种粗糙的刺痛，她记得她以前经常笑话胤禟的手比女孩子的还细嫩，可是现在……“嫣儿，可惜我不能再等你回头了，不过看起来，即便有时间也是没有机会的了。”
　　“不，我一直是天底下最自私的人，我要你等我，等我一辈子。”
　　“我已经等了一辈子了……”
　　“嫣儿，抓紧时间。”胤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由于室内光线的缘故，璃嫣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是谁？”
　　“胤祥。如果没有他，我也来不了。”
　　“你快回去吧，替我谢谢十三弟，这样我便无牵无挂了。”
　　“好。”璃嫣紧紧握着胤禟的手，“糖糖，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我还有能力答应你什么吗？”
　　“有，你一定做得到。”
　　“嗯。”
　　“如果受不了了，就先走吧。不过，奈何桥头，一定不要喝忘川水，一定要等我们，我和他很快就会来的。”
　　“嫣儿，你们……”
　　“一切都是注定的，你已经答应我了哦。”
　　“嫣儿，快一点。”胤祥又催促道。
　　“好，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我们不会让你等太久的。”璃嫣扶胤禟躺好，狠狠咬了咬牙，转身向门口走去。
　　“嫣儿……”
　　“糖糖，”璃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高兴些，“记住，我们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嫣儿，我们回去吧。”胤祥扶起从矮门中钻出的璃嫣，向着屋内朗声道，“九哥，保重！”

　　“我们的赌，该是我赢了吧。”
　　“嫣儿……”
　　“来不及了，我不是没想过离开……可是，实在太难了。算了，这就是命。”
　　“嫣儿，如果你真的要走，我……”
　　璃嫣摇摇头：“不用了，何必再把你也扯进来呢？一会回去我自己去见皇上。”
　　“还是我陪你……”
　　“你要是去啦，皇上想给我台阶儿都不行了哦。”璃嫣纵马与胤祥并辔而行，又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在草原驰骋的情行，璃嫣看看自己日渐粗糙的双手，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想当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