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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和解(改) ...

  •   红日初升,阿善梳洗完毕,和宁芸一道用早膳。自从宁芸的身份不在需要遮掩,景王府的膳单发生了小小的变化。
      今天早上,摆在两人面前的是由山楂、玉米、胡萝卜、青豆和木耳熬制的五色养颜粥,芝麻豆渣饼、鸡蛋布丁、水果沙拉和豆浆。
      撤下杯盘,清水漱口后,宁芸与阿善端起各自的茶碗慢慢啜饮。失去灵植与灵髓的现在,这两只由灵髓制作的茶碗中还残存些许灵气。支持不了修炼,仅作为调理身体内气息的辅助。
      每日例行调息已毕,宁芸睁开眼,仔细打量对面依旧五心朝天的阿善。不知是不是她开窍的缘故,如今看她,眉眼间的孩子气渐渐淡薄。云遮雾罩般沉寂在顽皮捣蛋之下的少女的风姿日渐显露。
      那日乾隆突如其来,造访景王府。从内室挣扎着起身拜见的阿善惊艳了在场所有人。
      以前总觉得像个孩子,注意力难以投注在她的外貌上。乍然端起娇羞温婉的女儿家仪态来,恍然意识到曾经的孩子出落成了大姑娘。
      美艳不可方物,容光不可逼视,莫说多日不见她的乾隆,更不提慕少艾年纪的福康安,便是日日相处的宁芸,亦怔愣当场,久久反应不来。
      一转眼,当年那个粉嫩玉雪的团子,成长为二八年华的少女。细看她的眉眼身段,真真无可挑剔,可堪倾城国色。
      也是,慕容家出品,哪有丑的。
      她的祖母已是顶尖美人,母亲更是天仙绝色,相貌集诸人大成的阿善真是应了“所谓美女,应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肌,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的评断。
      容颜已倾世,又有最高规格的精心调教,既有江南水乡女子那氤氲着水雾,摇曳着芬芳的婉约柔美,也不失满洲姑奶奶不仅持家理事,还可骑马射箭的大气干练。
      她生而尊贵,众星捧月似的长大,举手投足间,通身气派雍容大气、尊荣高傲。常年生活于江南水乡花红柳绿中,又空灵脱俗,清新动人。穿着华贵显出明艳,盛如牡丹,艳压桃李;穿着素淡显出婉约,幽比谷兰,洁若清莲。
      兼之修习《百晓经》功至大圆满,气质与凡俗中人格外不同,自有一股遗世独立之清净缥缈。
      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难怪看呆了世间芸芸凡夫俗子。
      待阿善彻底调息好,睁开眼睛,侍立一旁的红袖和霓裳立刻端着脂粉钗环上前打扮起来。
      今日入宫,一应装扮皆不能少。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宁芸对着阿善的侧脸皱皱眉,令道:“红袖、霓裳先停手。滴翠,打水来。”
      滴翠应声出去打水,红袖、霓裳看看阿善,得到同意后停下,垂手侍立一旁。
      “姐姐,怎么了?”打扮到一半被叫停的阿善侧过身子问。
      宁芸摇摇头,“太艳色了,不好。”
      阿善对着镜子左右瞧瞧,“不这样就不标准了。”
      她也不喜欢涂脂抹粉,更谈不上遵从所谓的标准。若不是现在她正扮着回头是岸、规行矩步,早可以入宫了。
      “如今外头盛传你容颜之事,其中虽有我们推波助澜,到底是世人口舌之力。进宫去,情势复杂,脸上的颜色,遮掩些才好。”
      宁芸话中未尽之意,阿善大咧咧道破,浑不在意。“姐姐,世人总说‘红颜祸水’,归根结底还是‘红颜薄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我们这些刀俎上的鱼肉,不过苟延残喘,苟且偷生,遮与不遮,结局能有何不同?
      读出阿善眼底的讥诮自嘲,宁芸起身亲自拧了帕子,拭干净她脸上的胭脂,道:“世道如何,我都愿相信‘人定胜天’。”
      即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进有可一拼之力,退有安生立命之所,何惧天命?
      宁芸替阿善重新细细抹上水泽兰芝,描眉涂脂。一套做下来,雪肤玉貌依旧,只是没有了逼人的光泽和沁人的灵逸。美则美矣,乃为凡尘之美。
      阿善端详一回,道:“若‘任他口舌如刀,我自岿然不动’,想必也能驳一驳‘白发从无到美人’。可惜,我从不想体验什么叫‘人言可畏’。人生美好,我还要好好享受呢!”
      “想通就好。”宁芸拍拍阿善肩膀,“今日入宫,若真撑不住,计划取消也没关系。几套话都演练过,随机应变即可。”
      自计划实施以来,阿善的情绪一直反复,莫名便会变得消极。为此,宁芸不得不设计了好几套方案,甚至提前演练数遍,避免她临场紧张,露出马脚。
      已经将有点不受控制的情绪回笼的阿善应道:“我会的。”
      “这次入宫,选谁跟着?”
      她与阿善不同。没有旨意,只能在规定的日子入宫请安。今日不是请安日,她要进宫太麻烦,剧情等不了。
      阿善站起来,对着等身穿衣镜最后理了理,想也不想,道:“霓裳。”
      不说阿善现在知道了霓裳是姐姐的人,是暗部,即便曾经不了解这一点,出外跟着的总是她。红袖是阿善绝对能信任的嫡系,当然只能由她坐镇后方大本营。
      宁芸的眼神扫过霓裳。霓裳会意,微微点头。宁芸抬手稳稳阿善发簪,颔首道:“好了。去吧。”
      “姐姐再见!”
      留下一个俏皮笑容,阿善搭着霓裳的手从从容容出了内室,端端庄庄直到坐上马车。
      有乾隆的特旨,阿善可以在宫禁前的任何时间自由出入宫廷。马车到达宫门口,验过入宫腰牌,早已等在门口的太监小路子赶紧上前,利索一个礼,朗声道:“奴才小路子给和宁公主请安。”
      小路子是乾隆身边伺候的二号红人,仅次于总管吴书来。文武大臣见了他,也要让一步,客客气气称一声“路公公”。有他亲自等在神武门,顶尽忠职守的侍卫都知道马车里的不是他们能检查的。
      “起吧。”
      帘子里传来轻轻一声,一听便知是个美人。侍卫们不由联想起最近京中突变的和宁公主的传言。有那等性子浮躁的,真想窥探一番车内之人究竟美到何等程度。可惜,和宁公主出入宫门频繁,次次小路子恭候一旁,车马严实,侍卫们从无缘得见。
      “谢公主。”小路子起身,前行几步,坐上车辕。车夫再次扬鞭,马车缓缓通过宫门。
      车内人很安静,安静得小路子有些不安。难道真如外头传的,和宁公主转了性子?
      往常和宁公主过了神武门就逮着自己问东问西,虽有“窥伺帝踪”之嫌,得了皇上允许,谁又敢说什么!这次却一言不发。
      要不是刚才那轻轻一句,小路子都想看看车里是不是坐着人。
      揣测着和宁公主的变化,本就不远的路更显短暂。马车过了顺贞门,车夫停车。小路子跳下车辕,“公主,已到内宫,请您下车。”
      即使特权如和宁公主,进了内宫,依旧没有资格坐着自家的马车拜见帝后。当然,让一位公主徒步横跨御花园同样不现实。
      阿善搭着霓裳的手下了马车,一旁的仪卫立时迎上来。小路子和霓裳一道伺候她坐好,才打个千道:“公主,皇上还在处理政务,让您先去皇后主子处。待皇上忙完了,奴才再来请公主。”
      原本这种事情和宁公主下车前便自己问完了,今天她一句话不问,小路子只能自己主动通知。
      “知道了。你自去吧。”
      微微抬眼,瞄到和宁公主以小路子从未见过的稳重矜贵,端的是一派旁人学不来的天家贵女风范。心中一肃,越发恭敬,稳稳一个千下去,道:“嗻。奴才告退。”
      天家之人,个个不能小觑。小路子今天算是彻底理解了师傅吴书来这句话。
      公主里头,这位住在宫外却比宫内公主格格更受宠的和宁公主,是小路子接触得最多的。他能爬到今天这地位,算算也是托了这位公主的福。即使这个人生转折只有小路子自己知道、记得。
      这位尊贵公主一直是宫中异数。不仅是皇上对她逾制的恩宠,也是她十来年没个正形的作风。没一点公主样儿,甚至没一点姑娘家样子,说这话的是极端了些,与实情相差并不远。至少小路子次次见,没发现她哪次如世人标准的规规矩矩。
      因此,突然见到和宁公主言行举动与先皇后所出的和敬固伦公主如出一辙,小路子的触动才会如此大。
      不知怎的,小路子想到了漱芳斋中那位同样被皇上爱如珠宝的还珠格格。与这两位固伦公主一比,即使流淌着天家血脉,即使堆砌满身绫罗珠玉,依旧粗鄙如山鸡。
      民间来的,果然就是民间来的,怎么打扮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平民气息。何况还不服管教,越发像个笑话。
      在承乾宫外不远处,阿善下地步行。刚走到宫门口,早有接到消息的小太监一溜烟为她通报。
      很快,皇后身边第一得用人容嬷嬷迎上来,一甩帕子,道:“奴婢给和宁公主请安。”
      阿善微一抬手,道:“起吧。”
      “谢公主。”容嬷嬷再行一礼,起身。
      阿善身边的霓裳等人,按着身份屈膝对着容嬷嬷一礼。互相见礼完毕,容嬷嬷道:“皇后主子正念着公主呢,派奴婢来接。公主随奴婢来。”
      “劳嬷嬷带路。”
      承乾宫与每次例行请安所见毫无不同,处处彰显出一国之母的气派尊荣。雍容华贵的皇后含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坐在主位。
      阿善走到恰当的位置,稳稳站定。左腿前置,右腿后置,两腿相交,右手朝上,左手朝下,并拢手指,双手手指相握,置于身体左侧,下蹲,标准一个道万福礼。
      “子臣和宁恭请皇后额娘万福金安。”
      方方面面,宫中的阿善是个特例。清宫规矩,面对着皇后只用道万福的,不是皇帝的姐妹,就是皇帝的嫡女儿固伦公主。其他人见到皇后均需行下跪叩头礼。
      阿善分位虽在固伦公主,本身却是宫外的格格。曾经为了她行礼的问题,大臣们起过争论。
      毕竟宫中有一个嫡嫡亲的和敬,阿善这个侄女,再怎么也不该越过亲女。最终,乾隆拍板定案,阿善的礼节大体上比照和敬这个大姐姐,称呼略有修改。
      皇后颔首为礼,笑道:“快起来。赐坐。”
      皇后话音才落,极有颜色的容嬷嬷已经捧着小凳子放在了阿善身后。
      “谢皇后额娘。”阿善谢了坐,方才做了小半个凳子。
      阿善与宫妃们,都是嘴上叫得亲热,面上一团和气,实质上没有太多交情。同样,对这个皇上的心尖尖公主,宫妃们也只是利益上的热络,没有情感上的亲热。
      带着任务的阿善规矩的和皇后寒暄着,不动声色体察着主位上的人。茶过两盏,大众话题即将告罄,阿善终于发现皇后有些心不在焉。
      想着姐姐的话,阿善对这个计划的信心增加几分。
      每次自己来,十二和兰馨多是回避了。不然,从座位上便亲疏立显,对维持双方关系不太好。这次,两个人想必也是回避过去。
      十二知道剧情,刚才肯定和皇后商量着如何应付夏紫薇入宫一事。同样冲着此事而来的阿善暗暗揣测,也不知十二和皇后商量好没有。
      当时接到皇宫旨意,要自己去陪还珠格格,阿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还珠格格的真假不论,光自己一个固伦公主,屈尊纡贵陪一个没品级,说出去自己和景王府都不要做人了!
      万幸阿善因为犯了家法,正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这个可怕的任务才没真的落在头上。
      后来一打听,这坑爹主意源头居然来自承乾宫。承乾宫不怕撕破脸,景王府怕什么!
      别说宫里不止你有儿子,就是只有十二,她们两个女儿家怕什么!
      于是乾隆微服来探望的时候,宁芸和阿善趁着小燕子也在的时机,悄悄回敬了承乾宫。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小燕子和阿善在乾隆面前有着许多相同点,属于王不见王的典型。
      之前两人没有出现在同一场合,乾隆还不觉得。站在一起,偏心眼到宇宙的乾隆也不得不承认,比起阿善,小燕子实在有点让人看不上眼。
      特别之前乾隆被点醒,发现自家活泼可爱的小燕子在短短的时间里错误不断,并且似乎和除了令妃、永琪以外宫里的其他住户们没什么交情。
      虽然乾隆不在乎除了令妃和永琪以外的人,但还是明白和那些其他人打好交道的重要性的。尤其当他同时被人提醒,意识到自己的女儿已经足够嫁人的时候。
      被慕容青一引导,乾隆脑补的想法是,阿善也是像小燕子一样活泼可爱,但她在宫里宫外混得风生水起,让她指导一下小燕子,以小燕子善良活泼纯真可爱的个性一定会很快和宫里打成一片。
      在景王府被宁芸与阿善联手一忽悠,乾隆又将主意打到学规矩上。毕竟现在跳脱的阿善都开始学规矩,最重要是受伤的阿善没法子来帮助小燕子。于是,最为规矩的承乾宫倒霉了。
      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一下子相互算计,面上还得照常和和气气,阿善依旧有点不适应。答着皇后的问话,阿善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这小路子怎么还不来呀!
      想早点解脱的,不只阿善。皇后一边继续着毫无营养浪费时间的公式化谈话,一边想着避在内室的十二和兰馨。
      和宁公主来得太快,策划未完便匆匆打断。不久前才被坑了一把,这次不得不格外谨慎。
      她与和宁公主泛泛的关系,聊到现在,真没什么可聊的。多数时候和宁公主只是来问个安,坐也就半盏茶功夫,问几句老一套就罢了。这次坐了这么久,还能说什么?
      她若成婚了,还有许多女人家的话题可说。一个未婚的姑娘家,说来说去,左右不过那几句。偏生乾隆口谕在,没话说也不能端茶送客。
      唉!这小路子怎么还不来!
      身处内室的慕容青不比皇后轻松。他从不为过去的事情后悔。有那个时间,足够他放眼将来,挽回劣势。
      自从小燕子入宫,承乾宫在慕容青的谋划下一直双手环胸,站在剧情外冷眼旁观,潇洒得不带走一片云彩。要不是前一阵他设计景王府,承乾宫或许能一直悠闲下去。
      相较于对付令妃和小燕子,慕容青更希望摸清景王府底细。如果连后宫女人都搞不定,如何对付更为复杂险恶的前朝,如何坐上那个位子?
      乾隆脑残,那是剧情之后的事情。没有进入剧情的乾隆,所思所想,所言所行都是出自大清国唯一统治者的角度。能让他忌惮如斯,景王府绝不是看到的这么简单。
      慕容青不会白目到认为宫内宫外对景王府的沉默是怕触到乾隆伤心事。乾隆对兄弟如何,看看时不时折腾个“活丧”的和亲王便知。
      惯于斗争权谋的慕容青怎么看怎么觉得乾隆对景王府的恩宠荣耀血淋淋,不忍直视。所以才觉得将裹着糖衣的砒霜高高兴兴吞下去的和宁公主天真得没朋友。
      为了深入了解景王府,慕容青才借着她久不入宫的时机,不动声色让乾隆想起这个人来。当然,乾隆会想出那个让和宁公主入宫陪伴小燕子的馊主意,并不在慕容青主观目的之列。
      或者说,乾隆会将和宁公主与小燕子等同这件事本身都有点超出慕容青认知范围。
      也正是这样一个细节,让慕容青更加肯定乾隆潜意识里对景王府、对和宁公主没有他表现出来,甚至他自己所认为的那样“总还有点真心在”。
      虽然当时看来没什么问题的想法,最终成了差点将承乾宫再次卷入风波的引子。有了不少意外收获的慕容青总体上没有吃亏。
      早一阵子景王府的那个漂亮回击,迅速得慕容青一开始措手不及。最终还是挽救及时,有惊无险。
      慕容青根本没预料到一向低调谨慎的景王府会这么快这么不顾忌的回击。乾隆说这事的时候,承乾宫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若不是慕容青及时调整策略,事后立马让皇后拖了个慈宁宫嬷嬷一道,不仅被坑去教导小燕子礼仪的容嬷嬷要挨挂落,承乾宫苦心经营的平和形象都要崩塌。
      对这个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相处几十年风风雨雨的奶嬷嬷,皇后的感情或许比对儿子还深。真让容嬷嬷被小燕子折腾了,自信如慕容青都没这个胆子保证能劝住皇后不将那只鸟就地突突了。
      当小路子终于带着阿善离开承乾宫,皇后舒了一口气。慕容青和兰馨从内室转出。
      目不转睛窥伺大殿中和宁公主一举一动的慕容青道:“皇额娘,看来景王府并不打算继续追究这件事。咱们还是照原定计划行事吧。”
      今日一看,褪去天真的和宁公主,聪颖明悟不逊于任何一个浸淫宫闱之人。也不知今后的景王府里说话算话的人,会不会添上这个曾经很傻很天真的干净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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