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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关窍(改) ...

  •   最近福康安有些不对头。
      从前他虽是目下无尘的高冷属性,好歹还一起喝喝酒什么的。现在他心里似乎装着什么心事,卸了差事便发呆,连哥们也不怎么理会了。
      这次正好轮到丰升额与他同班,观察几天后,大概猜出了原因。等到休沐那日,丰升额一把拽住拱供手向前走的福康安,硬拉着他去龙源楼喝酒。
      几杯黄汤下肚,丰升额道:“瑶琳,上次你帮了兄弟的忙,这次你有什么苦闷,兄弟陪你。”
      福康安灌下一杯酒,摇摇头,“我什么烦恼都没有啊。”
      “得了吧,看你这一脸为情所困的样子。大男人,有什么就说呗!”
      听到突然插入的男声,丰升额与福康安望向门口,看请推门而入之人,立刻放下杯子站起身来,打千道:“给世子请安。”
      来人正是和亲王的儿子永璧,也曾是一处玩过的。只是他年长,担子重,不像弟弟永璔镇日胡混。福康安等人见了他,多是恭谨。
      “得了,起来吧。”
      永璧走到桌边坐下,小二机灵的添上杯盏。丰升额为他斟满酒,三人干了一杯后才道:“世子今日有雅兴来这儿逛逛?”
      永璧是和亲王一家里颇为正经严肃的一个,不像说出这种亲昵话语的人。丰升额脑子一转,明白了。
      果见永璧一挥手,拍在福康安肩头,“爷是来当信差的。”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福康安,“老八那小子给你的。”
      “多谢世子。”福康安接过信,起身道谢。
      永璧站起身,拍拍福康安,“得了,爷还有事,先行一步。你们慢聊。不必送了。”
      “送世子。”丰升额和福康安两人还是起身将永璧送至门口,目送他出门才转回桌边继续喝酒。
      丰升额端着酒杯慢慢品着美酒,闲看对面福康安对着信纸表情数变。终于,他看完了,脸上郁色近乎不加掩饰。丰升额问:“怎么了,瑶琳,可有什么不好?”
      福康安沉默的灌下几杯,仔细打量丰升额一会儿,长叹一口气,摇摇头。
      “说句犯忌讳的话,我是和贞格格的额驸,你,……只不过没明说了。咱们俩这关系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倒不是丰升额八卦。他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希望帮帮好哥们之外,也有自己的私心考量。
      景王府地位实在微妙。别看只剩下两个姑娘,皇上依旧不敢轻易放心。他也好,瑶琳也好,对此心知肚明。
      钮钴禄氏有太后这座靠山,还是不如傍上皇上这棵大树的富察家。对待景王府一事,钮钴禄氏跟着富察家脚步才是最安全的。
      他与和贞格格的发展,同天底下所有的额驸与格格无异,两个陌生人的结合,两个利益集团的共生。性情喜好都是道听途说那么一点,成婚那天才知道对方长相,相处之后才明白到底人品如何,却无论怎样都会保持着面上的平静,一直生活下去。
      福康安却不一样。他与和宁公主之间关系复杂,既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将来还会是相伴一生的夫妻。他对公主有感情。而这份感情,从现在来看,已经能够影响他。
      了解他的想法,对拥有共同任务,类似合作伙伴的丰升额尤为重要。
      对方已经将窗户纸捅破,福康安也放下顾忌,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半个多月前,永璔约我赛马。那次是和宁公主胜了,但景王府人来了。”
      “这才知道公主是偷溜出来的,和贞格格派人一直跟着。等赛马过后,现身,将公主带了回去。”
      “第二天,永璔从和亲王福晋口中打听到公主犯了家规被罚。没过几天又听说公主病了,连皇上的传召都来不了。皇上亲自去景王府探问,公主不知怎么回事,好像变了个人。”
      “直到现在,这么些天,公主一直没有出过门。我只是有点担心罢了。”
      福康安一番话,丰升额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最近公主不知为了什么原因不理福康安了,单恋中的小伙儿很烦恼。
      和宁公主的改变,丰升额亦有耳闻。据说是将以前的性子全部改掉,变得十分公主。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有更听话的。
      皇上的行踪总是分外惹眼,莫名跑到景王府,各家自会打探真相。毕竟皇上继位以来,从没去过景王府。
      景王府似乎没有认为这是件机密,皇上前脚踏出府门,手脚快的家族后脚便接到了暗桩的情报。虽然只有部分暗桩亲眼见到变化后的公主,最近圈子里却暗暗流传着“和宁公主是个绝色美人”的传闻。
      传闻真伪,丰升额偏向是真。他从没见过和宁公主的样子。可公主的哥哥景闵亲王,丰升额见过多次。以她哥哥的样貌推测,公主是个绝色美人,没什么水分。
      虽然不知为何直到如今才有这种传言,看到福康安的样子,丰升额大概也猜得出来。若他猜测不假,这位和贞格格倒是个人物。
      想了想,丰升额道:“景王府行事素来低调严谨,毕竟公主长大了,哪能总向外跑。小心无大错吗!”
      闻言,福康安持杯的手顿了顿,一下想明白了关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举杯对丰升额道:“多谢,请!”
      为了阿善的清誉,福康安的一番话避重就轻,删删改改,虚虚实实,好在丰升额并不关注个中细节。事实真相远不如福康安对丰升额交代的那么轻松。
      当福康安和永璔骑马回到谷口,遇到了从山林间飞奔而下的踏月拦在路中。过不去的两人思索一下,知道大概谷中发生了什么事,阿善让踏月来报信。
      两人跳下马,伸手一摸马鞍下,果然找到了一张叠好的纸条。打开一看,是阿善的笔迹与习惯。纸上只有三个字“归景字”。两人对视,知道阿善是没有危险的,但也不敢留下她一个在荒郊野外。
      最终,永璔收好纸条,牵起踏月,翻身上马回城告诉景王府。福康安悄悄骑马绕过山林去看看情况。
      福康安先奔向阿善最可能出现的地方,最先看到的却是立在水边的福尔康。福尔康身边的女子显然不会是阿善。
      阿善的传信、这一男一女的情形、略有眼熟的女子……福康安略一思索,终于想起福尔康身边的女子是何人,一下明白阿善的用意。这等阴私之事,万万沾不得。
      阿善去哪儿了?
      福康安躲在山林中细细观察一会儿,突然看到了巨石边的大树上掉下一团小小的东西。集中目力看去,是一团纸。福康安顺着纸团向树上看,发现了阿善帕子的一角,透过叶隙轻轻晃动。
      知道阿善无恙,福康安放下心。一直等到福尔康和夏紫薇离开,福康安才出来。
      但阿善从树上跳下来后,对山林做了个不要动的手势,福康安踏出的步子下意识收回。
      果然,半盏茶功夫不到,景王府的车架出现。和贞格格居然亲自来接人。怪不得阿善要自己别动。
      等到车架走远,福康安才牵着破芒走出山林。
      至此,大半月来,他只在陪同皇上去景王府的时候见到了将他视为空气的“性情大变”的和宁公主。
      也是从那天起,景王府对他和永璔的防范提到最高等级。他只能通过永璔从和亲王福晋口中知道些许只言片字。结果事情败露,连永璔都关了禁闭。
      没想到他居然说动了永璧世子,福康安才得到阿善的消息。却也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内容。
      信中,永璔说阿善的改变是来真的,具体原因不明。还说福晋交代了永璔,不许他找阿善胡闹,更不许自作主张引着阿善见外男。否则,他的禁闭无限期延长,还要动家法!
      所以,这是他的最后一封信。福康安还想知道阿善的事情,永璔这儿“此路不通”。这才是他阅信后变脸的原因。
      被福康安说成“好像变了个人”的阿善此时正闲极无聊,赖在宁芸身旁看她做事。就在刚刚,她躲在隔间看着宁芸送走和亲王福晋派来回报的人。
      “姐姐,老八的信真能有用?他们真会像咱们想的那般行动?”
      宁芸道:“若果真做了,你就别去计较那些有的没的。若不然,……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阿善咬唇,点头。“我知道了。若是,我就不去想那些东西。”答应后,想起另一个人,“照姐姐推测的,那个钮钴禄氏的丰升额会不会在今后防着姐姐?”
      宁芸重新翻着本月的账簿,头也不抬,回道:“夫妻一体。丰升额若想不清这个理儿,由他防又如何。”
      “夫妻一体啊……”阿善扁扁嘴,被宁芸一巴掌拍在头上,“少在这儿偷懒,赶紧读书去。又是好几天没踏过百晓斋的门槛了吧!”
      “姐姐~”听到读书,阿善立刻放软身子在宁芸身上扭麻花。
      这么好的天气,即便不能出门,也想在小楼上发呆。关在百晓斋读书,实在很浪费啊!
      宁芸淡淡瞥她一眼。阿善僵硬,收起娇痴,“明白了。遵命。”
      这家伙!
      目光押解阿善离开的宁芸摇头叹气。江山易改,秉性难移!那天在乾隆面前的惊艳难道真的可一不可再?
      福康安编的瞎话中有一点没说错,宁芸的确一直派人跟着阿善。
      那天,宁芸得到红袖汇报,知道阿善又出门了,立刻派了暗部跟着。阿善因为突如其来的福尔康和夏紫薇藏身树上的事,永璔来前,宁芸便知道了。不是为了等永璔,免得漏出破绽,她早出发一阵儿了。
      接回阿善后,自然是请家法。慕容家规矩,居长的孩子有责任和义务教育弟妹。在景王府,不涉及对外事务上,宁芸有最高权力。阿善交代完福尔康和夏紫薇的事情后,没有任何异议,遵从了惩罚。
      情绪低落的阿善正要出门去思过堂,宁芸出声截下。“等等,阿善。回来。”宁芸敏锐感到阿善与平日不同。之前只是猜测,现在终于能肯定。
      阿善今日在外的言行,点点滴滴,暗部详细汇报给宁芸。但暗部追上去时,三人已经出发。三人见面时发生了什么,宁芸并不清楚。
      想必在暗部没有看到的那段时间,阿善身上发生了什么。否则,不至于连暗部都觉察出阿善有点不对。
      “怎么了,姐姐?”阿善收回即将跨出门槛的脚,站定转身,不解望着主位上的人。
      “你瞒了什么事?”宁芸的眼神似要穿透阿善,回溯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该说的,我都说了啊!”阿善咯噔一下,垂在身侧的手微一紧,面上仍是一派镇定。
      “不。”宁芸捕捉到阿善的小动作,更加肯定之前的猜测。“若是无事,你方才该撒娇的。”
      阿善敢作敢当不假,却习惯了正式接受前撒个娇。就像一种特殊的道歉方式,也是一种不再重犯的保证。可是这一回,她没有这样做。
      宁芸注视因自己一句话面色发白的阿善,缓缓道:“阿善,你的心乱了,乱到失了常态!”
      “我……我……”被宁芸一说,阿善的面具戴不下去,彻底暴露出隐藏的慌乱无措,清晰的思路乱成浆糊,伶牙俐齿变为张口结舌。
      宁芸柔和气场,走到阿善身边,蹲下身子,握住她的双手,温言道:“别紧张,有什么事情和姐姐说。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明白吗!”
      阿善眼神忧郁,嘴唇紧抿,神色为难,好半天才吱吱呜呜的轻声开口:“姐姐,我是不是,是不是……”
      压在她心里的显然是一件极难为情的事,阿善眉间紧皱,讲不下去。
      宁芸叹气,将她抱入怀中,轻拂安慰:“姐姐不想为难你。只是,若真是无法解决的事情,至少还有姐姐和你一起担着。”
      静默……
      宁芸都以为阿善不会开口时,她再次出声:“我和……”阿善顿了顿,避忌道:“……总是这样打闹。会不会,……会不会,被人说是……说是……”阿善红了眼眶,抓着宁芸的手,求助般望着她。
      阿善说得断断续续,宁芸却听明白了。
      阿善这孩子终于开窍了。宁芸心里不知更多是欣慰,还是忧虑。
      在这个女子的名字都只能被家人和丈夫知道的时代,女子的闺誉直接决定她的归宿和今后的生活水平。
      未婚女子口中要是念叨着男人的名字,或者说什么喜欢啊、爱啊的,那是不知廉耻!更别说和其他男子见面了。
      但只要这个世界的主宰者们不认为你的行为出格,那么大多数人是会选择认可的,至少没人敢明着说反对的话。
      阿善整天疯跑,还和福康安打打闹闹,只要皇上和太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就不会有什么影响。
      但是,一旦哪天皇上、太后介意起来,这便是抹不去的污点。不仅阿善个人,整个景王府都会受到牵连。难怪阿善会如此惶惶不安。
      唉!有些事情,是该和她开诚布公的谈谈了。
      “阿善,你听着。”宁芸极其郑重的直视阿善双眼,道:“你这样,并不会对景王府的名声有什么影响。”宁芸能感到阿善瞬间放松了身体,接着道:“但是,原因你大概也想清楚了。”
      阿善刚松懈的身子再次绷紧,眼里的一点点神采黯淡下来,“我知道。”
      “阿善,姐姐接下来说的,你一定要好好想清楚。”阿善怎么开窍的,宁芸不关注,重要的是接下来怎么办。
      阿善点头。“姐姐说吧。”
      “无论你怎么意识到这件事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将来。”宁芸道:“那些厉害关系,我不必再说。你若没有想清楚,不会如此担忧。”阿善再次点头。
      “要想不让你脑子里可怕的未来变成现实,现在的第一件大事,是一定要确定你和福康安的婚事。”
      “我……”阿善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几度挣扎变幻后归于面无表情,机械般应承,“我知道了。”
      这个时代,没有哪个正经女人是为了所谓的爱情嫁人的。
      “别将这件事想得这么可怕。”宁芸安抚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福康安至少是你了解的人。无论你和福康安之间有旁人的多少谋算,这么些年的情分不是假的。”
      “嗯。”阿善低低应声,情绪依旧不见好转。
      阿善一直知道像自己这样的人,婚姻只是两个家族利益的交易,只是上位者平衡势力的棋子。
      可她接受不了,回头一看,原来自己身边早已密布陷阱,处处杀机。
      真心相交的玩伴,也许根本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样。骄傲自得的特权,其实只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屠刀。
      没有冷彻的阿善,在回忆中鲜血淋漓。
      “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你的婚事,如果皇上不提,没有人为你做主。”
      阿善的痛苦,宁芸曾经有过同样深切的体会。正因为知道有多痛,才明白挺过这阵疼痛后将变得多坚强。
      “姐姐有法子了,对吧。我会听话的”阿善扯出一个惨淡笑容,“……阿善会听话的。”
      于是,计划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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