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花谢》风栖萋

68、中秋夜宴（二）

　　肖清明牵唇一笑，竟透着几分嘲讽：“王大人平日处事也是这番武断吗？”
　　“什么？”那王大人露出吃惊之色，额前渗出冷汗。
　　“没什么。只是一件衣服便给人冠上‘乱党’的罪名，那判罪也太过轻松了，你若不是莽撞，便是无知。”
　　王大人听了这话张着嘴半天吐不出字来辩解，面色铁青的乖乖闭嘴。这句话表面上针对王大人，实则是给太后难堪。果不然，太后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怒沉道：“你若执迷不悟，哀家便成全你，御林军……”
　　“姑母且慢！”沈兰仪连忙制止，“姑母，事情尚未查清，轻易论罪会不会太草率了？”
　　“仪儿，事关皇室安危，你岂可替乱党辩解。”
　　“姑母，这件事虽攸关皇室，却也攸关温妃的身家性命，臣妾觉得应当从长计议才是。”沈兰仪似乎对我的生死十分在意。
　　太后正过脸去不再理会她的哀求，戒备的盯着我：“御林军，给哀家拿下乱党！”
　　她居然不顾肖清明，将他也归作乱党，看来太后这次下了十二分的决心。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可以连累将我护在身后的人？
　　此刻，双方已剑拔弩张。我透过重重包围，寻找可以扭转局势的希望。然而当我终于望见肖怀逸的身影，他只是默然的端坐在上方，那一刻，我捕捉到他眼中一瞬间的释然，只是一瞬，我便再看不透他的心思。
　　御林军挥刀逼来，肖清明做好迎击的准备。就在这时，一个人影自身后冲出来，将御林军惊吓住了，停在原地。
　　“太后娘娘，臣妾并非有意冲撞您，可是您的行事实在太过武断。”
　　“欣婉仪，你想做什么？”太后沉色道，“还不快退下！”
　　“就算您今天要杀了臣妾，臣妾还是要说。温妃姐姐是个很好的人，她怎么可能会是乱党呢？请您擦亮眼睛好好看一看吧，请不要错冤了好人！”
　　“泗如，你在说什么傻话？这里很危险，你快回去！”我大声地冲着泗如吼。
　　“温妃姐姐你有危险，臣妾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懦弱！”
　　可我分明瞧见她眼中颤抖的泪光。傻丫头，她一定害怕得一步也迈不动了，可她为了我竟然敢面对威严的太后，可是为了我而受伤是不值得的。
　　我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肖怀逸，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救救他们，哪怕要我的生命换都行。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回应我的只有缄默？那一刻，我头一次尝到无奈和心痛，是我不愿承认喜欢的男人给我的。
　　“还说不是乱党，兰夫人与欣婉仪与你素无交情，竟争着为你求情，一定是你下了什么巫术！”江宓珍指着我。
　　她的添油加醋起了作用，太后似乎更加笃定我是不祥之人。
　　“来人，将他们全部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众御林军齐口应下，就像是我死前的宣言。
　　啪——啪——
　　大殿之上忽然闯入一阵响亮的拊掌声，一声一声落进我的胸口。是谁这样放肆？
　　全殿都静下来了，众目盯着门口的“闯入者”。大约五十上下的年纪，穿着正品的官服，留有胡须，鬓间夹着苍白。
　　“看来微臣错过了好戏，你们要处置小女，却不让我这做爹的知道吗？”来人一副悠然自若的模样，一点儿子女受威的模样也无。
　　不知为何，他那副自信悠闲的模样会令我深深的不安。他便是傅解语的爹吗？
　　我注意到太后不如刚才锐利，不仅不追究他无理的过失，反是礼让三分。
　　“丞相可知‘令嫒’犯下何罪？”太后问道。
　　“微臣膝下仅有此女，自小便严加管教，诗词歌赋不说样样精通，却当得知书达理。微臣实在想不出小女会惹下何等大罪。”傅常庭答道。
　　“哼，温妃与禁事有联，哀家恐其祸乱皇室，有何不妥？”太后正锋言辞，仍不失威仪。
　　“微臣记得，当今正主乃是皇上。”傅常庭并不回答太后的问题，反是指向肖怀逸，“不知皇上对此事有何看法？”
　　于是朝堂众人齐齐盯着高位上主，我也一样。
　　默了一阵，肖怀逸忽的牵扯起一抹笑容，那是比平常的笑容更为陌生的。“今日朝堂之事皆乃太后一念所为，朕未来得及有任何言论。”
　　我惊异地看着他，他却转之投以淡笑，那是我既熟悉又陌生的笑容：“朕以为太后年事已高，准段有误，温妃并无过错。”
　　“王大人，不知你有何见解？”傅常庭忽没由来的问起王大人。
　　“下官……下官当然顺应皇上，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那王大人再没有刚才的锐利气焰，简直像是要卑微到尘土里。
　　“是是是……当然顺应皇上的意思”
　　“对……对，下官也赞同。”
　　刚才反对我的官员全都大转弯，张口闭口都只有一句我无罪。
　　太后不甘，反问肖怀逸：“皇上，你当真要驳了我们母子情分？”
　　肖怀逸淡淡地回答：“太后多虑了，朕不过选了正确的方式，岂会伤了情分？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们都退下。”
　　“是！”应声落下，御林军全都撤出了大殿。
　　“皇上。”王大人站出队列，“臣……臣想告老还乡。”
　　“王大人正值盛年，可为朝廷再效力几年，何意急着告老还乡？”傅常庭说。
　　“微臣也实属愿为朝廷效力，但念及家中老母，多年来未尽孝义实乃不孝。愿皇上体谅，成全微臣！”王大人恳切的低下头。
　　肖怀逸默了一阵，说：“既是为孝义，朕自当成全。”
　　“谢主隆恩。”王大人脱下官帽，郑重的放到地上，“臣即刻便告退了。”
　　“王大人太急促了，过了宴席再离去可行？”肖怀逸问。
　　“微臣自意宴席，奈何母亲挂念，微臣只得推辞。”
　　“这样啊，那你便尽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