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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白月祭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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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妹妹犹擅古琴,姐姐特意寻了这绝世好琴。”她柔媚虚情一笑,“上古四琴唯有两把现世,除去宏亲王手下的‘灵犀’,便只有我手中这把‘鬼谣’了。如今我将此琴送给妹妹,还望妹妹即兴奏一曲,好叫姐姐开开眼。”
世人皆知鬼谣虽是四琴之一,但相比其它三把,其本身就带有浑浊污邪之气。鬼谣识人,若非它认可之人,擅自抚琴定会为刺钩所伤。传闻,玄冥谷的花蕊夫人曾想驯服此琴,却反被琴伤。而这世上能奏此琴的,却只有花蕊夫人手下唯一嫡传弟子。无人知晓她的真实姓名,有传闻说她一家上下皆被灭口,而她忍辱偷生,最终大仇得报,归隐山林。也有传闻说她虽报得大仇,但饮憾而终。更有甚者说,她故去那日有一男一女为其下葬,往后数年里,都时常会看见那坟前立着一个黑影。
“姐姐记错了,臣妾不擅古琴。”我淡然的回道。
“怎么会,妹妹琴技高超,岂有不擅一说?”她轻挑眉峰,莞尔一笑,“本宫的记性一向很好,本宫说你会,那你就是会。”继而她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势端坐,眼中的笑意愈甚,笑里隐含的刀刃越慎人。
容月登时便跪到她跟前:“丽妃娘娘,莫说是不会弹,就是会的人,也禁不得那弦上的刺钩。若娘娘为腹中的小皇子着想,便不要伤了与温妃娘娘的情分。”
李环月轻轻捧着小腹,别有深意的冲我一笑:“妹妹莫怪,我的皇儿跟我说,他就想听姨娘弹琴。”
“可是妹妹,你平日里是不是将宫人都宠坏了,对主子不敬也就罢了,竟学会拐着心思诋讽主子。若是妹妹不得闲,姐姐今日就替妹妹好好管教管教。”她笑着整整衣袖,“春芝。”
“是。”春芝闻言,不怀好意的向容月走去。
“等等。”我站起身来,淡然地看着她,“容月是我宫中之人,如果让娘娘管教,情理上不合。丽妃娘娘不就是想听我弹曲子么,我弹便是了。”
“小姐。”锦字连忙拉住我的袖子,担忧的摇摇头。
我冲她安心一笑,松开了她的手,就着那尾“鬼谣”坐下。
“妹妹别记错了,是我腹中的孩儿想听。”我携在半空的手顿了顿,最终落在琴弦之上。
我本不通音韵,奈何琴弦上两三下单音,却像极了我心中的悲戚。肖清明说过,心弦之曲最彰情性,如果肖怀逸此刻就在我的身边,他会不会懂得我琴中的真意?
一曲终了,琴弦上血迹斑斑,而我的指尖早已麻木。我扬起笑颜,问李环月:“丽妃娘娘可满意?”
她笑了笑,故作遗憾道:“原来真是姐姐记错了,妹妹的琴技……”
“真是不堪入耳。”关乔儿嘲讽一般看着我,随即轻蔑一笑,接着对李环月说,“姐姐,这琴也听够了,该回去了。这个时辰,王太医该来请安胎诊了。”
“如此便走吧。”她将手一伸,关乔儿便扶着她起身。
“姐姐,这把‘鬼谣’怎么办?”关乔儿问。
李环月只淡淡地撇过一眼:“如此污秽不堪之物,怎能摆入承恩宫中,贱物就该呆在贱物堆里。”
“你!”若不是锦字劝住,这厢元香又要上前理论。
“妹妹,我们走。”李环月得逞的笑了笑,领着一干人马出了凤藻宫。
“小姐,让奴婢看看。”李环月一走,锦字急忙就扯过我的手。十指上布满密密的伤口,已是血肉模糊。她不由得眼圈一红。
“娘娘,她们欺人太甚。”元香不争气地哭了起来,“奴婢去找皇上,皇上知道了,一定会为娘娘主持公道的。”
容月拉着她:“你以为皇上知道了就能改变什么吗,今时不同往日,李、江一脉在朝中独大,加之皇上器重,饶是丞相大人,势力亦是被压制。否则,又怎会容着她胡来?”
我沉默着听她们说完,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外头冷,进屋去吧。”
夜里,我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眠。索性起身去了后院。
白月如霜,静夜如思,凉阶上的背影萧索孤寂,却仿似融合在这景致里,化成一段抹不去也不忍打扰的风景。
“睡不着?”我淡淡一笑,兀自坐到他身边。
“只是想醒着罢了。”孤影不咸不淡地回答,坚毅的侧脸一如往昔般冷峻。
“今日……对不起。属下无能。”他忽然对我说。
我微微一怔,随即摇摇头:“这本就不属于你管辖的范围,况且你又不在。”
他斜过目看到我被绷带缠绕的十指,眉心略微蹙起:“其实当时属下就站在不过十米的距离,可是属下提着剑,没有阻止。”
我愣了愣,随即又是一笑:“你当时只是看着,没有出手,这很好,否则也不知你的处境会如何了。木头,人时常说天命不可违,是否在你的心里,君君臣臣才是一直信奉的准则?”
孤影沉默地看着我,似乎在思索。我识趣地噤声,心中竟有些悲哀。
“娘娘刚才的话有一半对,也有一半错。”他见我疑惑,又兀自说,“确实,于属下而言,最好的忠心莫过于奉命。然而,属下心中亦有一杆秤,好坏分明。”
我在他的眼中读到了认真。或许我可以自私一点的想,他之所以选择沉默,不是因为救我是坏事,而是他将局势分的清明,知道一时不忍便会祸端四起。
我抬头望着天边的那一轮白月,眼底渐渐生出一丝寒凉,却想起了那天夜里,牵着我走过半个皇宫,送给我满楼星光,始终温暖着我的人。
“木头,这两天一直不见你和旭阳,你们去哪儿了?”我没有看向他,自顾自的问。
孤影沉默着,我却忽然转过头微微勾唇:“我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言明的,但是无论你在何处,做了什么,都要将命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