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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第一百七十九章 ...

  •   天光大亮,日过辰时,正是隅中时分。客栈的庭院里隐约传来了早起行人的脚步声与低语,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叩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突兀地在客房门外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床上的阿蒲女嘤咛一声,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双眼。初醒的眼眸带着迷茫与惺忪,他怔怔地望着头顶雕花的床梁,意识仿佛还沉浸在混沌的泥沼中,一时未能完全抽离。
      “叩叩叩!”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阿蒲女的身子猛地一僵,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清醒了大半!
      我这是在哪里?
      他动了动手指,触碰到身下柔软的锦被和光滑的床单,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属于客栈客房的熏香气息。这绝不是他昨日所在的街道!
      阿蒲女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动作之大甚至带起了一阵微风。他环顾四周,熟悉的客房陈设映入眼帘。一张圆桌,两把木椅,墙角立着一个衣架,一切都昭示着他此刻身处客栈之中。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他喃喃自语,颤抖的声音。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苍白诡异的孩童、挥刀斩落的瞬间、帝泽天凝重的提醒、还有那最后一缕若有若无、令人心悸的淡薄气息……
      “我昨日不是应该在外面吗?”阿蒲女用力地甩了甩头,试图回忆起更多细节,“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好像……好像被什么东西迷晕了……”
      是谁把他带到这里来的?
      帝泽天!
      是他吗?是他带我回来的吗?那些孩童又去了哪里?他们去了哪里?无数个疑问盘旋在心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不安。
      “叩叩叩!”
      敲门声第三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清晰了些。
      “来了!”阿蒲女定了定神,扬声应道,声音因思绪翻腾而显得有些沙哑。
      他急急忙忙地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双脚刚一落地,腰间却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酸痛感,像是被重物碾过一般,又带着几分奇异的酸软。阿蒲女眉头微蹙,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腰侧。
      又像是经历了某种剧烈的、他记不清的活动。他微微皱眉,伸手揉了揉后腰,那股不适感虽然清晰,却还在尚能忍受的范围之内,并不妨碍行走。
      “奇怪,怎么会这么酸痛……”他喃喃自语,一时想不起究竟是何时受的伤,或许是昨日打斗时不小心扭到了吧?他并未深想,随手从床边的衣架上取下一件外袍,胡乱地披在身上,系带都来不及系紧,便匆匆朝着房门走去。
      “吱呀!”
      门闩被拉开,阿蒲女深吸一口气,猛地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帝泽天。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锦袍,面容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只是在看到阿蒲女略显凌乱的衣衫和腰间不自然的姿态时,他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阿蒲,你醒了?”帝泽天的声音温和得像清晨的微风,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目光落在阿蒲女脸上,细细打量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阿蒲女下意识地摇头,心中却“咯噔”一下,警铃暗响,他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难道他知道些什么?难道他知道我腰不舒服?这个念头刚起,便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或许只是随口一问吧。
      帝泽天却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迈步走进了客房,目光看似随意地环顾了一周,最终却若有似无地定格在阿蒲女因衣衫松散而裸露在外的脖颈和胸口肌肤上,那眼神深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灼热。
      “昨日,你突然就晕了过去,”他收回目光,语气带着后怕,仿佛真的心有余悸,“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后来才知道,都是那些孩子搞的鬼。”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抹狠厉之色,“我与他们厮打了一番,费了些力气,才将他们都杀了。”
      “杀了?”阿蒲女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声音都有些变调。那些孩童虽然诡异,但终究是些心智未开的傀儡,杀之未免太过……
      “是啊,”帝泽天挑眉,语气理所当然,甚至还无辜地眨巴了眨巴眼睛,反问道,“不然还留着他们作甚?养虎为患吗?”
      “可……为何要杀了他们?”阿蒲女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总觉得事情并非帝泽天所说的那般简单。
      “他们要对你不利,甚至想杀了你,我怎么可能留着那些家伙呢?”帝泽天的语气陡然变得严肃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担忧”,“阿蒲,你想想,要是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你家那位葵姬大主,岂不是要守寡了?”
      阿蒲女被他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心中的疑虑却并未减少分毫。他沉默片刻,追问道“然后呢?你是怎么把我带回来的?”
      “然后啊……”帝泽天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窘迫,他挠了挠头,眼神有些闪躲,“抱你回来的时候,天黑路滑,不小心……我俩都摔了一跤。”
      “哈?怎么会?”阿蒲女更是惊讶,几乎脱口而出,“你怎么会抱不动我?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轻而易举就能把我抱起来。”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话说得未免太过亲昵,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脸颊微微发烫。
      可这话还是清晰地落入了帝泽天耳中,他嘴角不易察觉地泛起得逞的笑意,快得如同昙花一现。
      “昨日与那些孩童缠斗,耗费了不少力气,回来时又已是深夜,脚下一个不稳就踩空了楼梯。”帝泽天一本正经地解释着,同时还不忘“展示”自己的“伤势”,他说着,便将自己的袖口轻轻撸了起来,露出一截手臂,“你看,估计你当时也磕到了吧?而且,我的手也不小心扭到了,到现在还红肿着呢。”
      阿蒲女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他的手臂上果然有一片明显的红肿。看着那片红肿,再联想到自己腰间的不适,阿蒲女心中的疑云似乎散去了一些,但不知为何,心底深处那一丝违和感,却依旧挥之不去。
      晨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帝泽天收回受伤的手臂,话锋一转,神情陡然变得凝重起来“对了,阿蒲,”他看向阿蒲女,眼神深邃,“昨日与那些孩童厮打的时候,我倒是发现了些关键线索。依我推断,那些孩童的诡异行径,恐怕与老祖宗身上的邪祟脱不了干系。”
      “哦?是什么线索?”阿蒲女心中一动,连忙追问,之前的疑虑暂时被压了下去。
      “你可知,在这东北方向的深山之中,有一所极为隐秘的道观?”帝泽天卖了个关子,见阿蒲女面露疑惑,才继续说道,“那道观里住着一位老道士,传说他已经活了足足八百年,当地人都称他为‘八百岁’。据说,他豢养着一群孩童。”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那些孩童,虽然未必就是昨日我们遇到的那般苍白诡异,但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惯用银针。”
      “用针?”阿蒲女蹙眉。
      “正是!“帝泽天语气肯定,似乎对此深信不疑,“传闻那些孩子都会用针救人,可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用针害人呢?保不齐,昨日那些孩童,就是从那道观里出来的!”
      说到激动处,他忽然抓住阿蒲女微凉的手,指腹摩挲着对方细腻的肌肤。他的掌心温热而有力,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
      “太子殿下,请自重!“阿蒲女猛地抽回手,衣袖在空气中划出急促的弧线。他下意识后退,脖颈泛起薄红,方才被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灼人的温度。
      帝泽天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翻涌着暗潮。昨日在床榻间明明热情似火,今日穿上衣服就翻脸不认人,摆出这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他暗自咬牙’哼,真是个无情的小骗子。’ 面上却迅速堆起尴尬的笑容,拱手致歉“呃,对不起,是我失礼了。一时说到紧要处,竟有些忘情。”
      “无事,下次注意便好。”阿蒲女别过脸,不去看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哼,下次注意?’帝泽天心中冷笑,‘下次定要让你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他敛起心绪,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呃,好的,我会注意的。”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阿蒲女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向帝泽天,眼中充满了疑惑“那么,你又是如何得知,在这东北方向的山中,会有这样一座道观的呢?”这个信息,未免太过具体了些。
      帝泽天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脸上露出一丝“你总算问到点子上了”的神情,他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昨日,解决了那些孩童之后,我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便又去找了此地的土地爷。你还记得吗?我们之前也曾向他询问过老祖宗中邪祟的事情,他却一直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阿蒲女点了点头,当时那土地爷的态度确实可疑。
      “昨儿个,我实在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便用了些手段,逼问于他。”帝泽天说得轻描淡写,但“逼问”二字,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那老神棍被我一番敲打,终于松了口。他说,这东北山中,确有一座道观,观中住着一位活了很久的老道士。只是,关于那道观的具体情形,以及老道士的真实身份,他便再也不肯多说,只道自己道行浅薄,根本无法窥伺那道观中的虚实。”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他猜测,老祖宗所中的邪祟,十有八九,便是那道观中的老道士所为!”
      “哼,原来如此!”阿蒲女恍然大悟,他猛地一拍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愤懑,“难怪我们之前几次三番向他打听姑苏山邪祟之事,他都百般推诿,不肯正面回答!想来,他定是早就知道些什么,只是畏惧那老道的势力,不敢如实相告!” 想到自己等人之前白费了那么多功夫,却被这土地爷蒙在鼓里,阿蒲女心中便有些不忿。
      阿蒲女垂眸思索片刻,抬眼看向帝泽天,语气带着几分决断“不如这样,我们即刻动身,一同前往那道观查个水落石出,如何?”
      帝泽天闻言,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欣喜,仿佛正等着他这句话。但他很快敛去情绪,笑道“好是好,只是……”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落在阿蒲女略显苍白的脸上,“你空腹查案,怕是撑不住。山路崎岖,空着肚子去,不觉得会很累吗?”他的话语总能找到恰当的理由,让人难以拒绝。
      阿蒲女想了想,觉得有理,便点头道“嗯,好吧。你先下去,我洗漱一番,换件衣裳,随后便去找你。”他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整理思绪,也想暂时避开帝泽天那过于灼热的目光。
      “好的,我在楼下雅间等你。”帝泽天依言起身,目光在阿蒲女身上流连片刻,才转身离去,步履轻快,仿佛心情甚好。
      半晌之后,阿蒲女已洗漱完毕。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色长衫,长发束起,面容清俊,更显得身姿挺拔,眉宇间也多了几分英气。他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襟,指尖不经意触碰到腰间,昨夜那细微的酸胀感似乎又隐隐浮现,让他心头掠过一丝疑虑,但很快被对老祖宗的担忧压下。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快步下楼。
      楼下大堂靠窗的雅间里,帝泽天果然已等候多时。桌上已摆好了几样精致的吃食,一笼热气腾腾的水晶虾饺,皮薄馅足,晶莹剔透;一碗香气扑鼻的翡翠白玉汤,翠绿的菜叶漂浮在乳白的汤面上;还有一碟酱色诱人的酱鸭舌。这些,竟全都是他素日里爱吃的。
      阿蒲女心中微讶,走到桌边坐下,看向帝泽天“你怎么不吃?”
      帝泽天支着下巴,含笑看着他,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我早已用过了。你快吃吧,这些都是特意为你点的。吃完后,咱们便即刻动身。”
      阿蒲女并未多想,只当是他有心了,道了声谢便坐下。他确实饿了,拿起一个水晶虾饺,咬了一口,皮薄馅足,清甜的汁水在口中化开,正是他熟悉的味道。又喝了几口温热的菜汤,胃里顿时暖和起来,精神也为之一振。不多时,几个包子和一碗汤便已下肚。
      帝泽天始终含笑看着他进食,目光专注而炽热,仿佛他吃的不是寻常早点,而是世间最美味的珍馐。阿蒲女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片刻后,阿蒲女放下碗筷“我吃好了,我们走吧。”
      “好。”帝泽天立刻起身,替他拂了拂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自然亲昵。
      阿蒲女微微侧身避开,帝泽天的手僵在半空,眼中的阴霾一闪而过,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吃饱了就好。那我们走吧。”
      帝泽天结了账,便走出了客栈。清晨的阳光正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街上行人稀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薄雾和早餐摊飘来的香气。阿蒲女走在前面,步伐稳健,心中思索着即将面对的“八百岁”老道和那些用针的孩童;帝泽天则紧随其后,目光时不时落在阿蒲女的背影上,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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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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