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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第二十七章: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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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樱桃宴的碧澜园的景色甚美,清雅幽静,入眼便见园外四围俱是密树垂杨,浓荫遮天蔽日。园中花团锦簇,丝卷柳条,微风乍起,珠跳荷叶,满座水光影摇。花鸟绕亭,波色粼粼,倒映楼台座座,草色青碧,如铺翡翠绿玉。
随着不少青年才俊入席,顿时席间的那些千金都交头接耳起来,在下面和各自交好的姐妹讨论哪个公子更俊美一些,嫁给哪个更好一些。
此时唐朝虽灭,但社会上开放的风气还在,因此,宴席上有男有女并不奇怪,何况是聚在一起切磋诗词呢?所以,这些女眷出现在席间也属正常。
人群中,雪滢再次看到李景遂,想起了是刘岩邀请他过来的。为了避免尴尬,雪滢别过头,目光移向坐在叶青璃和秦湘中间的伏筝身上。
伏筝安静地坐在席间,梳着随云髻,一支银叶梅花钗斜插在发髻间,垂下一排细密的琉璃珠。微风吹起伏筝发髻旁垂落的几缕发丝,她单薄的广袖和臂弯间的轻帛亦随之飞舞,粉红的衣衫映着身后郁郁葱葱的绿树,说不出的和谐。只是她眉宇间略带着轻愁,似是郁郁寡欢。
四哥对她不好吗?雪滢心里有些疑惑。
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不会说话,伏筝很低调,能不出门就不出门,避免让刘洪熙失了颜面。虽然今日这宴会,但不来未免会招惹闲话,所以才硬着头皮过来。察觉到雪滢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伏筝暗暗攥紧了手里的那张小纸条,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将纸条悄悄给雪滢时,雪滢又将目光移开了。
伏筝默不做声,将手里的纸条悄悄塞到了腰间的荷包里。
春点杏桃红绽蕊,风欺杨柳绿翻腰。舞姬们和着《霓裳羽衣舞》的曲调,执着彩绸翩然而舞,翩跹来往间,彩绸在半空中开出朵朵绚丽的花,绮丽繁华。
李景遂和刘洪熙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雪滢身上。一身浅紫色夹金线绣花罗衫裹身,衬着白色用银线绣云纹的曳地长裙,素雅而又不失大方之感。臂挽的一条镜花绫披帛随风摇曳,耳畔垂下来的流苏缤纷散坠,腰间佩着的环佩亦随风叮呤作响。虽只是略施粉黛,仍不掩倾国倾城之姿。
只是,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时,又不约而同移开,各自心中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心思。
伴随着奢靡浮华的丝竹声声,穿着暴露且妖娆的舞姬们手里端着盛樱桃的金盘翩转而来。在刘岩的安排下,不少人开始当场吟诗作赋。
这些人所作的无非是歌功颂德的诗词,雪滢实在觉得无趣,别过头,将目光投向李景遂。
李景遂也在看她。
两人静静对望着,眼神似乎达成某种默契……
一个带着些许醉意的年轻人站了起来,吟诗道:
“边疆寂寞角声残,塞外凄凉夜雪寒。
万里沉沉征路远,千山黯黯旆旗翻。
鱼传尺素思情诉,雁寄家书苦恨言。
垂柳年年依旧绿,黄沙漫漫几时还?”
此诗一出,席间顿时有些骚动。
有人指着他道,“张遇贤,你竟敢在诗中含沙射影地指责陛下的不是,是想造反吗?”
面对官场上同僚的诘问,那人面无惧色,不知是酒醉未醒还是胆识过人,只是站在那里冷笑着,“下官只是将实情道出而已。”
雪滢对这个叫张遇贤的年轻男子有些好奇,忍不住朝他的方向多看了两眼,石青色的长袍,一副书生的打扮,面色清俊。乍一看似是平淡无奇,多看两眼,却能感觉到那人身上的清高傲岸以及摄人的寒意。
难得有个敢说真话的,只是他性子有些孤傲,但若是能将他收为己用……
雪滢还未思索完,就听得有人插嘴道,“陛下,此人胡言乱语,目无尊卑,污蔑陛下,若不治罪,恐怕会惹得群臣不满!”
刘岩顿时勃然大怒道,“来人,将这个乱臣贼子关到水狱中去!”
在场不少人听到水狱二字,齐齐的倒吸了口凉气,面上露出惊惧之情,而有人却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众人皆知,水狱中布满毒蛇,被关进去的人没一个人有好场,求生不得,只能痛苦地死去。
雪滢至今记得,母亲淑妃和丞相当初就是被万蛇缠身,痛不欲生地死去的……
雪滢收起面上的恨意,镇定自若地走上前,“父皇,不如饶他一命如何?垂柳年年依旧绿,黄沙漫漫几时还?只有江山平定,将士们才能和妻儿团圆,他诗中不正是流露出渴望您早日稳定江山之情吗?”
“既然你并无他意,那朕该赏你才是……”刘岩目光凛凛地看着张遇贤,“循州近来有些不太平,那你就去帮朕治理好循州吧。”
听似加官进爵,实际却是借刀杀人。雪滢在心里只觉刘岩猜忌心重,做事愈发狠毒,循州盗贼横行,短短两个月就有数名官员遭强盗杀害。若是治理不好,刘岩有了名正言顺杀张遇贤的借口;若是治理,周围又危机四伏。这不摆明置张遇贤于死地吗?
雪滢看向张遇贤,却见他神色坦然,不紧不慢笑着谢恩,“谢陛下赏识,臣当不负所望!”
雪滢静静看着张遇贤,随后移开目光,“父皇,雪滢方才也作了首《如梦令》,不如让雪滢念出来,让大家也帮忙评评。”
“你尽管念便是。”刘岩淡淡道。
“那昭然便在诸位面前献丑了。”雪滢轻轻挪步,走到场中央,缓缓吟道:“忽忆将军射虎,羽箭不知何处。下马觅寻踪,只见巨石深入。逐鹿,逐鹿,纷乱何时平复?”
雪滢笑望着对张遇贤不满的两人,“敢问两位大人,本公主的这首《如梦令》如何?”
那两人均冷汗涔涔,“公主的才华无人能比……”
雪滢冷笑,“两位大人,你们这次说错了,本公主的学问都是父皇教的,怎会无人能比呢?”
说罢,雪滢在刘岩面前行礼,“父皇,这两人大逆不道,望父皇重重惩罚他们!”
那两人忙下跪求饶,“皇上明鉴,微臣决无不忠之心!”
刘岩双眼微眯,看向雪滢的目光也变得高深莫测,正要下令处置时,雪滢忽又出声道,“父皇,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杀了他们,未免显得我南汉的刑罚过于残酷,不处置又失了威信,既然这两位大人口口声声说自己忠心,不妨让他们在张大人手下当差,为治理循州出一份力,父皇觉得如何?”
“好,就按昭然公主说的办,暂且饶你们一命。”刘岩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对雪滢的做法也是十分赞同,眼前这两个人的恶行他早有耳闻,一直想找个时机把他们贬官,雪滢却先一步下了手,这一举动甚合他的心意。
只是,雪滢出头帮助张遇贤,她的目的……刘岩看向一直垂眸不言的刘洪熙,面色渐渐变得沉静。
张遇贤感激的目光落在雪滢身上,雪滢却佯装未见,低头饮酒,仿佛没有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数道复杂目光……
酒过三巡,加上花香醉人,众人皆有些倦意。
刘洪度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看向打扮得异常媚人的秦湘,再看向躲闪着秦湘的视线的晋王,唇角不经意间勾出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意,那笑意有些苍凉,有些阴冷……
一声虎啸声传来,破坏了酒宴上的歌舞升平,吓得在场众人的酒意登时消了一半。大多数人面色惊恐的抬头看去,只见一只不知从何处窜出一只浑身斑斓的老虎,正朝他们的方向扑了过来。
为了躲避猛虎的追赶,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宾客们瞬时抱头鼠窜,甚至有人躲在桌子下,瑟瑟发抖,还有人吓得尿了裤子……周围的内侍则高声尖叫道,“救驾!保护皇上!”
一群御林军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将刘岩护在中央,围得滴水不漏。
“这是怎么回事?”刘洪熙心头浮上疑惑。
宴席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慌乱逃离现场的宾客踩踏受伤的不在少数。刘洪熙挺身欲护着雪滢,雪滢却不着痕迹地闪开,将一旁的伏筝推到刘洪熙怀里。
刘洪熙和怀里的伏筝目光相视时,两人皆是一愣。看向雪滢那边,看着不知何时挡在雪滢身前的李景遂时,刘洪熙神色变得复杂。
场面乱得一发不可收拾,就在个个束手无策时,越王刘洪昌施展轻功,飞快地从一个御林军手里夺过长枪,迎向那只怒吼着的猛虎。
刘洪昌动手速度很快,众人只见一道绛紫色身影从眼前掠过,眨眼之间,刘洪昌便落在那只虎的对面。
场上正上演着一幕惊险的人虎大战。
刘洪昌身形忽移,巧妙地躲过猛虎的攻击;银光闪闪,他手里的长枪舞得让人眼花缭乱……
看到那只猛虎终于倒地,扑腾了几下断气后,众人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刘洪昌拭去额前细密的汗珠,放下手里还淌着血的长枪,“儿臣救驾来迟,还望父皇恕罪!”
刘岩恢复了常态,和声说道,“洪昌,你先在一旁歇着吧.。”
刘洪昌默默退到一旁。
“晋王,樱桃宴之事朕交由你操办,为何会出现这等意外?”刘岩面色冷冷。
刘洪熙面色沉静,“儿臣失职,请父皇降罪。”
当面前的御林军撤去时,刘岩的目光中透着寒意,“行宫里的虎是谁看管的?”
一个内侍吓得面无人色,哆哆嗦嗦的上前说道,“是……是奴才……看管的……”
“为何这虎突然跑了出来?”
“奴才也……也不知道……只是,太子之前去了……”
“太子何在?”刘岩面上是沉沉的怒意。
刘洪度从容不迫站出来,“父皇息怒!儿臣临走时将关虎的笼子锁好了……”
“锁好了?”刘岩的目光沉沉,语气中夹杂着质问。
“是,锁好了。”刘洪度神色淡淡,“也许是别人陷害儿臣……”
“罢了,此事朕暂时不再追究。”刘岩冷声,“今晚夜宴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差池!”
“是!”刘洪熙低下头,面上是一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