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情缘之汉宫雪》雪阡篱

26、 第二十六章:夜宴

　　夜，静谧而深沉。

　　明月皎洁的月光洒落在水面上，波光烁烁，清烟如素，环绕堤畔的杨柳在月色下皆变得迷离，如笼上一层薄薄的银色轻纱。

　　一盏盏华丽的宫灯高高悬起，丝竹管弦之声奏出，随着数十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官家小姐陆续到来，在花园里举行的群淑宴渐渐热闹起来。

　　明日就是樱桃宴，到时会有许多文人志士来这里品诗论画，随行的官员们特意带了各自的千金过来，准备在这些才子中为自己的爱女挑选称意的夫婿。今夜的群淑宴是丽妃专门设下的，特意邀了此次来行宫的所有女眷，让各位官家小姐各自表演拿手的才艺，想抢在前面为自己另一个儿子——循王刘洪杲，挑选一位德艺双馨的女子为妻。

　　透过垂拂的柳枝间隙，可以看到一个女子正坐在暗处抚琴，身着青色缀银白色云纹的衣裙，头上梳着反绾髻，乌发后系着的碧色丝带随风拂动着，简致清雅。

　　琴声乍响，初而宛转清音，好似泉水轻淌；渐而清扬逸响，似乎高山流水；顷刻后又渐转为幽幽绵绵，仿如冷月飘韵。韵律变幻繁复，曲子妙不可言。

　　雪滢安安静静坐在席间，虽然她刻意将自己隐在一群如花似玉的官宦少女中，但还是无法让人忽视她的存在。她就是一颗明珠，放在哪里都会引人注目。只是雪滢对成亲并没有兴趣，她是想在这次的樱桃宴后，多为刘洪熙招募一些有才学见识的人，以便日后地位稳固……

　　一曲奏罢，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女子从座上起身，宽大的衣袖轻拂过琴案，像一朵飘逸的云。亭亭立在众人面前时，就像一朵柔柔绽放在月下的兰花，幽静淡然，“青璃技艺生疏，在诸位姐妹面前献丑了。”

　　雪滢没有见过叶青璃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次见到，只觉得她变得漂亮了不少，有了少妇的风韵，越发显得温柔婉约。而且之前并不娴熟的琴技现在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看来她为了让自己完全和叶绯颜一样多才多艺，私下里做了不少练习。

　　雪滢正兀自想着时，忽有宫女声音传来，“丽妃娘娘到了。”

　　声音落下，数十名手里持着琉璃宫灯的宫女走了过来，静静站在道路两旁。灯下流泻的淡淡光影，将整条路照得通明。

　　迷离的灯光下，丽妃徐步走来。一袭绛色金丝镶银紫色绣领的罗裙，内衬着金红色织金锦绣牡丹抹胸，外披一件云锦宽袖长袍，臂上还挽着一条长长的金色帛带。行动间身上光芒乍现，腰间环佩叮当作响，头上更是珠翠堆盈，看起来富贵华丽至极。

　　见丽妃过来，众人纷纷恭敬行礼，“拜见丽妃娘娘！”

　　“都免礼，坐吧。”丽妃一边说着，一边敛裙坐了下来。

　　叶青璃上前，柔声道，“母妃近来可好？”

　　“本宫很好。”丽妃拉住叶青璃的手，目光转向旁边的春儿，“还不快把本宫送给越王妃的礼物呈上来。”

　　“是。”春儿应声，让身后呈着锦盒的宫女走到叶青璃面前。

　　丽妃伸手打开锦盒，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叹为观止。

　　锦盒里面是一尊白玉观音雕像，有一尺多高，由整块羊脂白玉雕成。观音身上披着一袭洁白的丝袍，一手竖在胸前，一手横放在腰间，大拇指和食指掐着法印。双目似闭非闭，神情栩栩如生，宝相庄严，通体白色的光华流动，雕工可谓是精致之极，看上去犹如真人一般。

　　“本来打算送你送子观音，只可惜做工不甚好，怕你瞧不上眼。”丽妃一边轻描淡写的说着，一边看向在场的姑娘，“若你们谁成了本宫的儿媳，本宫定然也会对她像青璃一样，关怀备至，疼爱有加……”

　　“丽妃娘娘果然是出手大方，只是……”雪滢笑着迎向丽妃，飘拂的衣袂碰触到丽妃的裙摆，“只是循王在外带兵，娘娘就不怕苦了这些娇弱的姑娘吗？”

　　雪滢的装束打扮一如既往的清淡雅致:长长的墨发挽着简单的单螺髻，斜插着几支流苏发簪，粒粒光滑饱满的珠子垂落在颊旁，柔柔生辉。穿着浅黄色的宫锦衣裙，袖口裙摆均绣着密密的缠枝花纹，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衣襟上用金线绣的繁花在晕黄的灯光下，正泛着细细的金色光泽。

　　只是，看着雪滢与惠妃有几分的眉眼，丽妃愈发觉得厌恶，“这个犯不着公主费心，那得看这些姑娘的意愿了。”

　　　“是吗？”雪滢低笑道，“也许诸位姑娘知道越王才华横溢，貌比潘安，觉得循王和越王应该差不多，只是……只是若真成了循王妃，恐怕会失望透顶吧……”

　　“这个……”那些官家小姐开始在下面窃窃私语。

　　　“你！”丽妃指着雪滢，“你是故意来让本宫出丑的吧！”

　　“怎么会呢？”雪滢轻笑，“不是您让我来看看您为循王挑的王妃有多么举世无双吗？只是，为了这些姑娘的终身大事着想，我觉得她们应该多了解了解未来夫君的相貌品行才好……”

　　循王刘洪杲虽为将军，然而关于他的一切给人的印象都不是很好，只是碍于他的权利，没有人敢光明正大说他的坏话，但私底下，却非议颇多，即使是养在深闺的女子，也略有耳闻。

　　被雪滢这么一挑拨，丽妃顿时在诸位千金面前下不了台，面色变得难看至极。

　　雪滢笑道，"丽妃娘娘精神状况不大好，不如先回去歇着罢！"

　　叶青璃看了一眼丽妃，垂下头，低声道，“母妃，在这里尴尬，你还是先回去吧……”

　　见这次夜宴被雪滢破坏，丽妃憋了一肚子气，冷哼了一声后，便气愤地带着春儿离开了。

　　雪滢望着丽妃消失在幽静的小径深处，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浮现在嘴角。

　　刚才她在靠近丽妃时，那些能招蜜蜂的胭脂粉末从袖口飘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沾到了丽妃的衣服上了……

　　静谧的夜色中，丽妃带着春儿走在回住所的路上，总感觉周围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身后渐渐传来一些异样的声响，离丽妃越来越近。

　　丽妃的心渐渐紧绷起来，那声音……

　　在丽妃回过头的一瞬间，只见铺天盖地的黑压压的一群蜜蜂，正朝着她嗡嗡飞过来……

　　窗外灯火如昼，绿槐荫荫，高高的柳树随风轻动。池水里泛开了阵阵涟漪，倒映在水中的房屋仿佛也在晃动。夜风拂过，阵阵清香拂面而来，将淡淡的花香吹入屋内。

　　刘洪熙走进屋时,只见秦湘正坐在刘洪度的膝上，神色慵懒的偎依在刘洪度怀里，星眸含俏，轻吮一口酒擅口轻轻津送，缓缓凑近刘洪度那张邪气而又俊美的脸。

　　从刘洪熙的角度看去，灯光照耀在秦湘和刘洪度身上，正好看见两人暧昧调情，风流尽现的模样。秦湘粉面晕红微有醉意，看起来千般娇羞，面似桃花，令人魂消心动。然而，两人现在的这般模样，在刘洪熙眼里，就像针扎一般不舒服。

　　“咳……”刘洪熙轻咳了一声。

　　“小妖精，晋王来了。”刘洪度嘴角噙着暧昧的笑意，“好歹他是我们的媒人，你去为他敬一杯酒吧。”

　　“好。”秦湘垂下长睫，悄悄掩饰住眼底的情绪，从刘洪度身上起身。

　　“不知太子让为弟前来有何要事？”他淡淡问道。

　　“自然是找你喝酒了……”刘洪度懒懒散散的说着，目光却是一直停留在秦湘身上。

　　秦湘提起桌上印着朵朵娇艳牡丹的青玉茶壶，正缓缓地将茶水倾入面前的茶杯，动作优雅的将茶杯递到刘洪熙面前，“晋王，请！”

　　看着此时变得更有女人味的秦湘，看着她流转的眼波，看着她脸上那抹红云，看着她娇美的唇，看着她持着酒杯的柔白的手……刘洪熙没有了平时的坦然，感觉自己心里隐隐有些嫉妒，又似乎有些后悔……

　　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难道真被这女人迷惑了？刘洪熙在宽大的袖子中狠狠一捏拳头，顿时因手上吃痛而清醒了几分。

　　“多谢！”刘洪熙接过酒杯，面无表情的说着，也不知这话是对秦湘说的，还是对刘洪度说的。

　　“看样子，四弟面色有些不好啊，是为樱桃宴的事情操劳过度的缘故？还是因为雪滢公主中毒之事烦心？”刘洪度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道。

　　秦湘从刘洪熙手里接回酒杯的那只手一顿，便听得刘洪熙低哑的嗓音在房间淡淡响起，“这几日的确事务太多，想来是没有休息好罢……”

　　“有美人在怀，有什么休息不好的？就像我一样，宁愿醉死在梦中，也不愿白白浪费行乐时间……”

　　“人生当及时行乐，太子说的是。”他敛了眼底的情绪，整张脸在摇曳不定的烛光中变得晦暗不明。

　　“既然四弟无精打采的，不如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也不好强留。”

　　“那为弟就告辞了。”刘洪熙冷淡的说着，转身离去。

　　一时间，屋里突然变得沉寂。

　　良久，刘洪度轻挑长眉，笑望着秦湘，“你说，刘洪熙到底有哪里好，他不过是个懦夫而已。”

　　“刘洪熙不好，你也不好！总之，天下间的男人没有一个好！”秦湘气愤的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搁，便忿忿的拂袖离去。

　　“小妖精……”昏暗中传来低低的叹息，刘洪度的面上浮上了一层无奈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