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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一念起而情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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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茈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尚不大亮,隔纱而入的光线给屋里的物什镶了层暖融的温亮。
脑中的雾气早已全然散去,可是她却觉得那玩意儿有千斤重,像是一夜之间被人塞进了好些东西,涨涨的,太阳穴突突的疼。
拍了拍脑门儿,瞬间的痛感让灵台清明了不少,静茈赤着脚下了地,窜心的凉意让她猛地缩了回去。
拖把不是在地上铺了层毧毯吗?
静茈仔细环顾了四周,没有毧毯,没有暖炉,这儿不是重华殿。磨光的铜镜,隔夜的残茶,凌乱的衣物,一切都显示着这儿是司命的小院,她的房间。
恹恹地打了个哈欠,她原来不是在做梦,手指碰上了一个微肿的物体,静茈轻轻按了按,还有丝丝的痛感,她的嘴唇怎么了?
汲了鞋,静茈走到铜镜前,镜中竟然出现了一位绝色美人,云鬓散乱,仅着中衣,微张的领口里隐隐现出里衣藕色的系带,下巴完美的弧线上落满了粉嫩的红印,饱满的唇线像是被咬破过,微翘着散发出另一种诱人风情。
静茈眨巴眼睛,司命竟然在镜中私藏了如此美人,难怪不让她进他的书屋,定是藏了好些见不得光的画本子。
结果,同一时间镜中的美人却跟着一起眨眼。静茈撩了撩青丝,美人撩了撩青丝,静茈又吐了吐舌头,美人也吐了吐舌头……
静茈一把抱住铜镜,镜中的那个人原来是她自己!只因她一直认为镜子这种东西可有可无,而她的房中从未有过镜子,所以长这么大都没好好看过自己长什么样!
但是,谁能告诉她,这红艳的嘴唇,满是红印的脖颈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是在梦中跟拖把那什么什么了,为什么出了梦身上会有痕迹?
记忆的断片闪闪烁烁,静茈每回忆一分脸色就惨白一分,司命端着粥推门而入时看到静茈毫无生气地趴在镜前的梳妆台上。
“丫头,终于醒了!昨天睡了整整一天,老夫还以为你怎么了呢。丫头?”
司命捅了捅静茈,后者一点反应都不给,司命一下慌了,以为噬魂草的用量出了问题。
静茈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语气伤感如黄昏时微雨的天,“老头,我……我强吻了我师父……”
“……”
司命想起前夜里胤寒辞行时过分鲜艳的唇瓣,奉上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然后……然后他又强吻了回来……”
“……”
“你说他怎么就那么爱计较呢!”静茈愤恨地拍桌而起。
司命扫了一眼静茈满是红痕的脖子,用力地点点头,确实太爱计较了!
静茈耷拉着脑袋又趴了回来,“还有更过分的……”
司命好奇地凑过去,“还有什么呀?”
“后来我竟然睡着了。”
“所以呢?”
“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最后谁赢了!”
“……”
司命默默地将凉的差不多的粥搁在台子上,“丫头啊,先吃点东西再生气,你看这粥熬得多香啊。
“不行,我得去问清楚。”
司命一把拉过静茈,“你师父不在房中,他昨日就离开了。”
静茈的怒火一下被闷灭了,身形迟钝地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你师父说有要事去办,先行离开了,让你自己回书院。”司命看着静茈瞬间失了光彩的脸庞,连颈上的红印也黯淡了些。
“这样啊,没事,我识路。哎,这粥不错,老头手艺日臻佳境啊……”静茈将整碗粥都倒进口中,推推搡搡地把司命请出了门外,“我这衣衫不整的,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嘭”的一声关了房门,空气微微晃动,满满的沉闷卡在嗓子眼儿里上下不得,渐渐自喉咙深处生出了些酸意,静茈顺着门扉滑下,坐在冰冷的地上。
心口那儿感觉怪怪的,像是被人划了一刀,木木的疼着。可为什么她会疼呢?静茈仔细想了想,对了,因为不知道谁输谁赢了所以心里放不下,这个师父也真缺德,走了都不让她好过。
黄白的阳光斜射进屋内,在静茈的眼睑投下一片葱郁黑影。他怎么能不等她就走了呢,她还有好些话想问他。
为什么跟他在一起她就会想起拖把,为什么总觉得他有种熟悉的感觉,为什么他对别人都是礼遇有加唯独爱欺负她,为什么……
为什么他每次都可以这么轻易地让她难过……
“师父,你就是拖把吗?”
尘湮寺。
清心居。
一双素手熟稔地摆弄着面前的药材。雪衫莹白,纤尘不落。窗外经文梵语,声声不绝于耳。
一位蓝衣沙弥尼立在珠帘外,“施主,客人已经请至花厅,请您移步。”说罢低头恭顺地掀开帘子。打她入得寺内,还从未见过这么神仙般的人物。
白衣女子莲步轻移,落地无声。待沙弥尼再抬起头时,只有一道倩影远去,衣袂飘飘。
花厅。
胤寒负手,临窗而立。尘湮寺不愧是昔日观音大士羽化登仙之所在,佛光笼罩,安宁祥和。
转身,法榻前早已立着一位白衣女子。眉如远山,目清似潭,周身宁静致远,像是从远古水墨画中走来。
女子微微福身,清远的嗓音如空谷回音,“蘅芷见过公子。”
胤寒点头示意。
另有女尼奉上茶水。浅釉净瓷,雪顶含翠。
蘅芷瞧着微晃的水面,待女尼走远才缓缓开口,“多年未见,殿下别来无恙。”
“当真什么也瞒不过你。”
素洁的面庞浅笑嫣然,“光凭这份气度,天地间蘅芷就再也没见过第二人……”转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微凝。
胤寒也不点破,推了推面前的茶盏,“既然如此,我来此的目的你想必也是知道的。”
“她的时间差不多了,你今日是代他来要佛座花莲的?”
“非也,”胤寒直直地望进两潭秋水中,“我只是为了她……”
厅内的漏壶滴答着时间的挪移,散在空中的话语绕梁余音一样不停地盘旋在两人心间。
“不知可否?”
蘅芷没有作答,只是端详着瓷盏内的茶叶任意浮沉,胤寒等了许久,几乎已经放弃了她的答复。
“好……”
蘅芷抬起头直视着檐角漏下来的光线,苍白的面容笼上了一层光晕,模糊得看不清表情。
“我答应你……”
胤寒感激一笑,眼里的光彩灼烧了她的眼睛。
苦涩流转在嘴角,她恍若看见了那个人的影子,还有那段被她死死地锁在心底的时光。最终,多年来佛门清修的晨钟暮鼓让她恢复了平静。
“我跟你一同回去。”
胤寒微怔,“你可想好了,离了这十里开外就再也没有观音大师的庇佑。”
“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
“……我定尽力护你周全。”
瑧首微垂,柔美的容颜宽慰一笑。
胤寒在茶点奉上之前便离开了。
厅内繁花正盛,香气弥漫,一不小心就迷乱了眼角,惊扰了心跳。
白袖素手抚住心口。
原来,它还会跳……
小院。
静茈没精打采地整着行李,依然不肯相信胤寒真的撇下她一走了之的事实。
“老头,我师父就没有给我留下什么?”
司命一拍脑袋,自怀中掏出封信,“你瞧我,光顾着你昏睡却把这事儿给忘了,哎别急啊……”
静茈忙从司命手中夺得信件,展开一看竟然是幅画。只见画上一大一小两个包子紧紧依偎在一起,小包子对大包子说,“娘亲,主人为什么要送我们来这里呀?”,大包子回答,“因为主人的小娘亲不要他了,所以我们要来接小娘亲回家!”
“怎么样,你师父写情诗了?”司命凑过头来想看个究竟。
龟爬似得的笔记,千奇百怪的错字,静茈好容易才勉强读懂了内容。
“是啊,我从未收到过比这更有感人的‘情诗’了。”晏晏笑意爬上了她的眉梢眼角,温柔的眼神像是要滴出水来。
司命没想到“胤寒”的作用这么显著,比吃十碗噬魂结晶粥还要有用。
“对了丫头,上次给你的果脯只是一半,这是剩下一半,你帮我带给包子啊,记得对他说老夫甚是想念啊。”
静茈合了信,一眨不眨地盯着司命。
“怎么了?”
“你真看上包子了?!”
“……”